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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死局22.不想和醉鬼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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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河曙耿耿，寒渚夜苍苍
——正文——
“小九！沈九！”秋剪罗揣着汤婆子掀开棉帘，越过身后的鹅毛大雪，踏入湖中亭。
沈清秋身着轻纱单衣端坐其中，宽袍大袖随着风刃舞动、飘飘欲仙，正对着纷纷扬扬的雪飞絮与满湖涟漪弹琴。
“别弹了！”秋剪罗大爷似的将一件披风丢到七弦琴上，在沈清秋抬头之前，一把抓住对方完全没有被冷气冻伤的脸蛋，愤愤不平：
“为什么你不怕冷！”
“？”沈清秋整懵的抬眼，蹙起眉将敢动他脸的爪子打掉：“什么？”
“本少爷问，”秋剪罗用脚捞起一侧的木凳，看向沈清秋身上单薄到在风中一吹就能跑的衣衫，绝对不会承认是羡慕对方的飘逸。
“明明本少爷也跟着那什么无厌子达到炼气，为什么依旧觉得冷？”
“……”
沈清秋无语的抽了抽嘴角，睨着求人问事也高人一等的秋剪罗，无奈的叹口气，给对方普及修真常识：
“练气最多让你身强体壮，夯实根基。大部分也就隔空取物，灵气吸取与外放，帮你抵挡下攻击、缓解伤害什么的。”
“想要继续修炼，往往筑基之后身体才有明显变化，这时候可以将灵气幻化成想要的样子，以及御剑飞行。”
“到金丹之后，体内灵力不仅可以在体内运行，甚至拥有一个专门用来储蓄的灵力的地方——金丹。”
“等回头金丹溢满，幻化出其他模样，才算有晋级元婴的资格。不过现世已经很少有元婴存在，不知金丹升至元婴需要什么特殊条件。”
“现在。”沈清秋翻个白眼，面前对面练气前期就骄傲不已的秋剪罗更加无语：“你明白了吗？”
这种东西不是应该入门就知道吗？无厌子又偷懒了！他这个家伙，死都死了，还要留上几手，让秋剪罗误以为能跟他对打，真是够够的。
“！”秋剪罗骤然间站起来，因为过于激动，腰间的玉佩发出相撞的玉石声：“这讨打的狗东西！本少爷还给他煮了好几次的酒，只会拿这些不入流的玩意蒙我！”
“呵呵。”
“沈九！”秋剪罗突然抓住沈清秋的手腕，眼睛放光：
“你懂这么多，快教本少爷如何达到金丹，本少爷要立刻成为最强者，打死那个不要脸的无赖！”
“……”沈清秋面无表情的甩开黏着自己的狗皮膏药，一脚将人踹开：“本尊助你成最强，然后让你偷摸抓本尊的手？”
“本少爷若打得过你，当然要——”
秋剪罗正欲畅想未来，后背却倏然间升起寒意。脖颈一瞬间僵硬，为小命着想，强行扭转话题：
“今天除夕，本少爷专门喊你吃饭。”
沈清秋冷哼一声，从琴弦上方将披风穿好，皮笑肉不笑的剜秋剪罗一眼，站起身来：“走吧。”
————
鉴于没几个人，无厌子摆了三个碟子，招呼两人吃火锅：
“沈九，你别跟我说什么清静峰要八热八凉二汤。秋大少，你也别说什么秋家要满汉全席。”
“按江湖规矩，谁做饭谁当家。你们两个做出来的东西连狗都不吃，不准给我嘟嘟囔囔，就烫锅子！”
沈清秋：……
秋剪罗：……
沈.一峰之主.清.金丹大能.秋 努力为自己辩白：“我烧的东西，怎么不能吃？”
就是得金丹期以上才能入口，筑基以下不谋财只害命。
秋.大家少爷.剪.世家子弟.罗傲娇的抬起下巴：“本少爷向来遵循‘君子远庖厨’，那个会搞这些玩意？”
让下人就能解决的事情，还需要他金尊玉贵的大少爷动手？
无.混江湖.厌.啥都干.子：……
他就呵呵不说话。
——
酒过三巡，秋剪罗夹起一片羊肉卷，沾起芝麻酱：“往日里海棠最喜欢吃这个，不知这么多年，口味变了没有。”
无厌子快速将锅里剩下的肉类全部卷走，也无需蘸酱，整筷塞入口中：“女孩子？你妹妹？还是你夫人？”
“他唯一的妹妹，秋海棠。”沈清秋懒得跟无厌子抢，随手从一旁夹起生羊肉，泡在滚水里烫熟：
“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哦？”无厌子一下来了兴趣：“小姑娘家家？莫非是你平日里最喜欢说的女弟子，婴婴？”
“……不是。”
沈清秋瞥一眼面带醉色的秋剪罗，短暂的思考后，主动拉起话题：
“小姐她，现在是炼气后期，在一个叫xx的门派当长老，虽未婚配，但看起来过得很好。”
而且，听洛冰河那小畜生说，秋海棠因帮他有功，大概率会帮助对方筑基。
听到他已经死亡，小姐应该……会很开心。
毕竟，灭门仇人死亡，还能解决修为问题，想来是无憾的。
“过得好？”
秋剪罗原本有些半醉，听到沈清秋这句话一下来了精神，拿起旁边的酒杯猛灌一口，将嘴里清理干净，激情开麦：
“她过得再好，能有之前好？”
“海棠早早失去父母，又被选好的夫婿当着她的面灭了门，突遭大火、细软家当全被烧成碎屑，你让她如何安身立命？”
“沈九，我且问你，你将海棠搞成孤女，踩着我秋家的血骨登上峰主位，可曾想过海棠怎么办？”
越说越气，秋剪罗直接将碗里的筷子摔在桌子上，起身抓着沈清秋的衣领质问：
“本少爷今天不想跟你讨论灭门的事情，我只问你，海棠可曾对不起你？”
“你咬本少爷，跟本少爷打架，这些本少爷都能忍，但是你要敢伤海棠一根寒毛，你就别想留有命在！”
“你说你当时将海棠送到安全地方，那么大的火海，哪里才是‘安全’？”
“你一拍屁股走人，毁我秋家基业、灭我秋家门楣，跟着个江湖骗子到处流浪，可曾混出个什么东西？”
江湖骗子、无厌子：……
他要离远一点，省得殃及池鱼。不过大过年的，打起来也行，热闹。他就离远一点，老神在的看看戏，省得无趣。
没混出东西、沈清秋：……
面对寻死、赴死、没死，一直跟两个家伙在一块的沈清秋，还真不好说自己混出个什么。起码最近一段时日的落魄与消沉，都被这两货色看得一清二楚。
狐朋狗友，当真是只能吃肉喝酒，其他啥也别想。
而且……秋剪罗这个宠妹狂魔，当真是嗜妹如命。在他眼里，世界上就没人能给秋海棠幸福，所以他要将海棠留在自己身边，为她培养一个绝佳夫婿，供秋海棠玩乐。
为此，身为被培养的那个，沈清秋也无话可说。
丫的。烦。
沈清秋努力避开秋剪罗满是酒气的脸，这次因为不是要躲避秋剪罗‘亲近’，沈清秋不太好发脾气。而且由于理亏，沈清秋将人弄消散也理不直气不壮，怪不好意思的。
“你躲什么？”
秋剪罗上身前压努力够着，他要盯着沈清秋的眼睛，让沈清秋给他个说法：“沈九，我秋家待你不薄吧？”
秋剪罗打个酒嗝，拎着沈清秋的领子，向自己拉过来，几乎额头要贴着额头，与沈清秋大眼瞪小眼：
“就凭你这张脸，若不是本少爷将你买下来，你还能在乞丐窝里留几年？”
“那些人早就打算将你们几个大的、不听话、能逃跑的卖到南倌楚楼，若不是本少爷将你捞出来，你猜猜城南的头牌，要学些什么，又会有多少恩客？”
‘砰蹬——’
不知是沈清秋心神不稳，还是秋剪罗喝得太多，两人跌在地上，各种碗碟噼里啪啦的砸成渣渣。
秋剪罗抬起胳膊护着脑袋被数道碎屑扎成刺猬，沈清秋被另一个成年人压在身下险些摔的个腰椎断裂；秋剪罗替沈清秋挡了‘天女散花’，沈清秋替秋剪罗缓冲坠落冲击，整个一谁也没放过谁。
秋剪罗在此刻表现出醉汉应有的特点——感观屏蔽，所以他又一次拽起沈清秋的衣领，开始数落沈清秋不知好歹：
“沈九，你一个乞丐，能被本少爷看在眼里，允你读书写字、入赘秋家，这是多大的福分，怎得不知道珍惜呢？”
“本少爷就算再打你，难道不是你先惹得本少爷？不让摸、不让碰、不让睡，行，这些本少爷都忍了，让你学几句淫词浪语话不愿意，让你老老实实读圣贤书，你都不愿意？”
“隔壁的赵公子，玩娈童都是几个几个买，不满意就打，不听话就喂药，再不济就丢到嬷嬷那边让他们调焦，本少爷这样对过你？”
“西街的钱公子，惹他不满，别说找人轮，即便是一条狗，都要灌了汤丢到一处，大家搁旁边看他哭叫。本少爷只让你听上一耳朵，你在海棠屋里躲本少爷三天，半点怕字不懂？”
“东三户的孙公子，喜欢你这张脸许久，多次向我讨要不说，还悄摸找人想将你偷出去。也就你这个蠢货，自顾自的将他当成‘七哥’的人，差点没将自己给卖了，这些你是从来记不住啊？”
“旁的不说，单说现在，你直到现在也不敢出去，不正是因为外面那个觊觎你这张脸和身子，偏生你还干不过对方，不得不自裁以求破局？”
“生了一张自己护不住的脸，又不愿意玩点心机委屈求存，又不想早点死了干净一了百了，还非要学正大光明、大义凛然、宁为玉碎、宁折不弯那一套。”
“沈九。你自己说说，你配吗？”
沈清秋：“……”
好赖话都让你说完了，你想让我说什么？
就你秋剪罗最牛批，就你有能耐，有先见之明洞察一切，早早看清楚他的未来与一切，成了吧？
好在秋剪罗也不需要沈清秋搭话，自顾自的打个嗝，重新调整一下位置，坐在沈清秋胸膛上，继续指指点点：
“还有海棠，多好的姑娘啊。那可是本少爷的妹妹！”
“我千娇百宠的妹妹，准备交到你手上，让你这个没良心的玩意陪着她过好下半辈子，为此本少爷都放弃了将你收用，只一心教你向学！”
“你说说，你多大的气运，能够直接娶一位世家大族的女子，还能从泥腿子里脱离出来，被本少爷养成这样漂亮的少年郎？”
“偏生你非要念着什么‘七哥’，死活嚷嚷着要与他一同踏入仙门，求长生大道！”
“你学成了吗？你学个狗屁！将自己搞到地牢之中，遍体鳞伤、皮开肉绽的躺尸，心念灰沉、黯淡无光的逃入这里，还好意思问为啥是我俩陪你？”
“你当本少爷乐意陪你玩？要不是本少爷打不过你，你现在就是本少爷的宠妾，岂会再给你逃走的机会？”
沈清秋：“……”
他承认他倒霉催的，但现在觉得，一个人挺好的。真的，他一个人待着挺舒服，不需要一个天天‘惦记’他的豺狼虎豹围绕在他身边。
沈清秋决定为自己发个声：
“我今天只是想告诉你，小姐过得很好，你不需要为她担忧。”
听到没有！你别老唧唧歪歪在他耳边说他负了她，秋海棠没有他的日子指不定更快乐！
“担惊受怕？”
秋剪罗拽着沈清秋领子的手一下子松开，沈清秋猛的砸到地上，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后脑勺的疼痛，脸上就遭到雨点般的击打。
秋剪罗的打架技巧，是与沈清秋对打练出来的。
沈清秋的打架技巧，是在乞丐窝里打群架摸索出来的。
更何况，谈起秋海棠，沈清秋还真亏欠于她。秋海棠要打要骂，沈清秋半点委屈不敢露，修雅都能送到对方手上，任她砍杀。
而今，秋剪罗要为秋海棠出气，他出手，也就受着吧。
左右，是他活该。
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沈清秋为自己点个蜡：好好过个年，他为什么要跟这两个货一起啊。要不……一会偷偷摸摸出去一下，看看有没有死遁成功，找点乐子？
好一点可能是躺在棺材里，坏一点可能是一块一块的，实在不行，他就干脆献祭身躯，再死一次得了。
他真的看够这两家伙了。
半刻钟也不想跟他们一道！
“沈九！”秋剪罗越揍越起劲：“海棠是天底下对你最好的人，你怎么能负她？”
‘胡说’沈清秋默默回嘴，没吭声：天下最好的是岳七！虽说他与岳七之间存在很多问题，但是他在苍穹山对他的庇护有目共睹！他们是最好的兄弟！
“是秋家将你养大，是本少爷将你从乞丐里捞出来，是海棠给了你第二条命，你怎敢一把火灭了秋家，踩着我秋府为地砖登青云路？”
‘拉倒吧’沈清秋撇撇嘴：你那是养玩物调焦宠物的做法，他师尊老峰主才真给了他一个家，让他知道什么是人！
“你天天说要等的七哥，你等了他三年，他来了吗？秋家可从没谁接到类似的信息，你天天跟在我身边，更是清楚不曾有人找你！你这天真愚蠢的性格，当真是不长脑子！”
‘。’沈清秋闭上眼睛，没吭声。岳七……为什么不来呢。秋剪罗没骗他，管家也没有收到过有人找他的消息，沈九在秋家拒绝改名，还因此被秋剪罗讥讽过。可为什么，岳七没来，也没派人来呢。
“真正给予你吃饱穿暖的，是我秋家砸下去的真金白银！真正免除你沦为男倌的，是少爷我先一步将你养在身边！真正给你第二条路，在你怕黑怕雷怕疼怕本少爷时给予你庇护的，是本少爷的亲妹妹海棠！不是你所谓的，最好的七哥！”
‘……’你真TM能为脸上贴金！
“沈九，你成为沈清秋之后，可曾试着寻找过海棠？以你所在大派，想要寻找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想要为她提供帮助，应该只是你一句话吧？可为什么，直到海棠主动出现在你身边，你才愿意认下这个未过门的妻子？”
‘……’
“沈清秋。你既然忘不掉秋家给予你的一切，为什么不回去找海棠？！还是说，你与你那个七哥一样，自始至终，都不愿意见到与旧时光相连的——故人？”
秋剪罗话说到这里，连抬起拳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用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沈清秋。嘴角无力的想扯起弧度，又快速滑回下垂：
“海棠她，是你刻意不想寻回吗。”
“我……”沈清秋想要张口，嗓子却紧得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他找过的，每一次下山都找，每一次都没遇到。
他想说他试过的，但小姐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二十年来都没听到消息。
他想说秋海棠希望他死，希望他身败名裂，希望他认罪后以法律法规重重严惩。所以他放弃辩护，修雅剑沈清秋，以绝对的脏污、死在四派联审、亡于幻花水牢。
可是他要怎么说呢。
就像是秋剪罗那句——他心心念念的七哥，怕是……也不想见他的吧。
一个本该留在故事前期的‘故人’，一个没什么后续作用的‘旧人’，一个不想回头、该被遗忘的…既亡人。
执从念生，无执则无念。
他一厢情愿的将岳七当做救赎自己的稻草，但实际上。
真正给他庇护的，是秋海棠；真正与他接触潜移默化改变他性情的，是秋剪罗；真正给予他求生技巧，让他于江湖徜徉四处奔波的，是无厌子。
苍穹山之前的这段时光，怎么可能说一句‘遗忘’，就真的可以完全抹除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