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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暗恋 b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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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他的婚礼。
我看着手机里发来的电子请柬发呆了很久。
他发了一句，“希望你能来参加。”
后面还跟着一个微笑的符号脸。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从他八年前出国后，我们就再没有了交集。
我甚至想不出来，他是从哪扒拉出来我的微信账号给我发请柬。
他的婚礼吗？
这曾经是我最不想出现的场合。
1.
我们高中时候是同桌，为了所谓的帮扶，班主任把他安排在我旁边。
我固执地不和他说一句话，那时候我觉得世界都亏欠我，一下课我就趴着睡觉。
某次太饿了，但这周那个死鬼又把钱全买了酒，我趴在桌上睡觉，我想睡着了就不饿了。
可我的肚子背叛了我，它发出了声音。
在闹哄哄的教室里，应该没人会听见，所以我咬着牙，试图把泪憋回去。
但我看见一块小面包被塞进抽屉，他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就大咧咧地把一块面包扔了进来。
接着又是一根棒棒糖，那只手捏着棒棒糖在空中停了一下，还是慢悠悠地把糖放进抽屉。
我看清楚了，是草莓味的。
耳边的笔尖声没停过，他的声音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下次给你带好吃的。”
什么啊，这个人。
我那点可怜的、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像一座龟壳，我躲在这个壳里好久好久，每天撑着样子，直到有人敲敲我的壳，留下一点吃的，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
他是个烂好人，每天我的抽屉里都会莫名其妙多出一大堆吃的。
我盯着他看，他就笑。
他家里不缺钱，我有时听到班里的人讨论哪个牌子刚出的鞋子，没过几天就已经穿在他脚上，别人问起，他只说：“别人送的。”
他身边围着很多人。
他成绩很好，有时候看他们在群里找他出去玩，他都回自己要在家复习。
直到那天我从网吧出来，我看到他坐在街边的烧烤摊，大大咧咧地吃着烧烤。
他笑着对我说：“啊，被发现了。”
我看了眼桌上也没啤酒，怎么醉的说胡话了。
“坐下一起吃吧，我请客，吃什么？”他把菜单递给我。
老板看见来了人，走近一看是我，说：“哟，值完班了，还是老样子？”
我点点头。
他有些惊讶：“你是这里的熟客？”
“恩，在这边网吧打工。”
他突然笑了起来：“真好呀，真好呀。”
我又再次确认了他确实没点酒喝。
“英语作业写了吗？”
“不会。”
“数学呢？”
“写了选择题。”
“胡乱选的吧。”
我没话说。
他怎么总爱打探我的学习，他又不是我爸。
“你其实很聪明，读书不好吗？”
我瞧着他亮晶晶的眼，心想：果然是富人的孩子。
我说：“跟不上。”
这是实话，荒废了整个高一，高二的知识对我来说好比天书。
“我有高一的复习资料，我明天带过来，我去网吧找你怎么样？”
我皱起眉：“网吧很乱，你别来。”
这种人在那种烟雾缭绕的包厢里呆不下10秒。
“那就在这怎么样？这的烧烤挺好吃的。”他对我眨眨眼。
我也没点酒啊，怎么像喝醉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好。”
2.
后来的日子里，我没少后悔。
烧烤摊上，旁边的人瞧着我俩埋头苦学的样子都以钦佩的眼光看向老板。
“你孩子这么晚还在学啊，真刻苦啊。”
“嗨。”我看见老板丝毫不脸红地应下，“孩子爱学，没办法。”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边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大家都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我写完一张卷子抬起头才发现整个只剩下我和他这一桌。
他趴在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写完了？”老板小声问我。
“恩。”我对着答案改了卷子。
老板瞧着我在卷子上划的红色大勾，夸赞说：“这还对挺多啊。”
最后算了总分，我盯着卷子上硕大的“60”没说话。
放下卷子，盯了一会儿他睡觉的傻样子，叹了口气。
学习真的好难。
喜欢也是。
3.
到底是谁发明的英文，我要洋人死。
我说我不会读，他就每天早上捧着本小书在我面前念。
这英文，叽里咕噜说什么呢，跟念咒似的。
我听着烦了，就把买好的包子塞他嘴里。
“这什么...唔...还挺好吃的，酱肉的。”
刚出炉的包子，这还拿不下你吗？
然后他吃完又开始念了，真烦，下次多买瓶牛奶得了。
4.
努力果然是有用的，我的成绩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从4开头变成了3开头。
班主任在班会上点名表扬了我。
恩，也还好吧，也就是进步了一百多名。
但我没想到她会给我爸打电话。
“您不用夸他，他就是一时装的，等过几天还不知道成绩跌成什么样，他就不是读书的料。”
我看到班主任尴尬的笑。
其实我早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从来不认为自己的看法有什么错误。
班主任放下手机，她的眼睛好像有点湿，她摸着我的头：“别听他的，继续加油，老师相信你。”
我原来不相信这世上有好老师。
因为他们都是一个样，在提到我的时候只会说：“这孩子性格有问题，家庭也不好，再怎么努力都只是那个样子。”
看来还是有的。
5.
期末家长会，那个男人理所应当地没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同桌的妈妈。
同学们围在窗户外看着班主任讲着ppt。
“你妈妈好漂亮啊。”我看到他笑着点点头。
人的底色，再怎么隐藏也藏不住。
他的母亲很温柔看到我一个人什么也没说，听说我是这次考试进步最大的毫不吝啬地赞扬了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地点点头。
6.
之后，我逐渐跟上了进度。
某一次，网吧老板撞见我在烧烤摊上写卷子后，第二天上班时，他把我叫到一旁。
“上班的时候没事可以干干别的。”他佯装咳嗽两声，“咳咳，比如写写卷子什么的，都可以。”
“谢谢。”我朝他郑重地鞠躬。
他拍拍我的肩膀：“好好读书。”
好好读书，好像真能改变我的命运。
7.
命运朝我开了个玩笑。
某天从网吧下班，我像往常一样拿着卷子朝烧烤摊走，我很兴奋，我想告诉他，今天的英语卷子我拿了98分。
我看见烧烤摊的老板在朝一个女人不停地弯腰道歉。
那件衣服我很眼熟。
他回头看见站在街边的我，朝我比了个快走的手势。
街边没有路灯，我好像看见他眼里有东西。
那盏陪着我写卷子的小灯被女人挥手拍倒在地。
我把卷子胡乱塞进包里，跑过街道，捡起我的灯。
那是他送给我的。
女人的声音停了。
我没敢直视她的眼睛，我捡起灯不停地弯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地上的影子好长啊。
“妈，别这样了，是我的错。”
我听见他好像哭了。
影子走了。
我终于敢抬起头，看到他的背影。
8.
他转了班，不再是我的同桌。
班上有很多人会趁着课间跑过两栋教学楼去找他玩。
我没去。
也没人敢到我面前问发生了什么。
我们心照不宣地疏远了彼此。
我常常跑到年级的表扬榜前去看，班长看到问我：“以前也没看你这么在意排名，怎么现在倒是贴出来次次跑去看。”
我盯着排行榜上第一名不变的名字，点点头：“嗯。”
现在很在意。
9.
高考前两天学校放了假，放假前的最后一个课间，我跑去小卖部，买了一根棒棒糖和一块小面包。
他班上的同学不认识我，“你叫什么呀，我告诉他。”
“不用。”我想了想说，“就说是一个朋友。”
高考后，拍毕业照。
许多不算太熟的同学竟然找我单独合了照。
“你小子长得帅啊。”班长咬着牙说。
是吗？
我倒不觉得。
“喏。”他把手机上的照片展示给我看，“给你拍到了。”
照片上的他在跟人说话，不知道在聊什么，笑了起来。
“谢谢。”
班长摇摇头：“真不知道你们俩在搞什么？听说他毕业要出国了，你要不要去拍一张。”
“不用。”我说，“有这一张就够了。”
10.
那张照片躺在我的手机里8年。
夜晚的风有些凉，我走到阳台上抽了根烟。
这些年我只发了几句节日祝福和几句“生日快乐”，试探他有没有拉黑我。
好消息，没被拉黑。
坏消息，收到结婚请柬了。
他竟然要结婚了。
我突然笑出声。
我想象着他穿白色西装的样子，长成那副模样，穿什么都很难难看吧。
请柬上并没有写新娘的名字，只说了举办地点和时间。
多年不见的高中同学举行婚礼，于情于理我好像都应该出席。
11.
他好像瘦了。
瘦的不成样子。
近几年也没听说他们家企业有什么财政危机。
不过还是很好看。
穿西装的样子很帅，真的。
我坐在台下真心地为他鼓掌。
希望他幸福。
意外发生了，正等着新娘出场时，一个人推门而入大喊：“新娘逃婚了！”
我第一时间看向他。
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惊讶的神色，反而冷静地安抚了在场的宾客。
“我非常抱歉，耽误各位的时间。其实今天请各位到这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我周围有很多人，可我莫名觉得，他在看着我。
他说他生病了。
他说他活不长久了。
我心想开什么玩笑。
然后我看见了他哭成泪人的母亲。
啊。
竟然不是玩笑吗？
我好像昏过去了。
再醒来已经在医院。
明明昏过去的人是我，他怎么躺在病床上？
他说：“好久不见。”
12.
我张了张嘴，可是嗓子发不出声音，我想给自己一拳，但是浑身都使不上力。
“过得好吗？”他笑着问我。
我想说好，很好，我过得好得不得了，没有你，没有你，没有你，我也能......
我看见他说：“那就好。”
我哭的真狼狈啊。
13.
我时常去医院看他。
最后几个月，他已经走不动路，需要坐在轮椅上。
我推着他去晒太阳。
今天的阳光很温柔，风也是。
我们走到一颗树下。
“要歇一会儿吗？”我问。
他笑了：“我又没动什么，为什么要歇呢？”
可是他一直咳嗽，我听着很害怕，我害怕他把自己的肺、自己的心脏都咳出来。
我们并肩坐在长椅上。
他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当年的事，对不起。”他牵住我的手，他的手太轻了。
我就说他是个烂好人。
“还有。”他说，“谢谢你。”
他低下头，靠在我的肩上。
轻轻的，有一道热气拂过我的脸。
一个不清不楚的吻。
地上的影子依偎在一起，像是一对恋人。
14.
他母亲交给我一个盒子。
我打开了。
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和一块小面包。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蠢，蠢到，看不出来，你其实喜欢我。
15.
我好久没梦到这个场景了。
那个夏天窗外的蝉鸣真的好吵好吵，我趴在桌上午睡，醒来睁开眼就看见旁边鲜活的人。
他好像也刚醒，眼神还是迷迷糊糊的，察觉到我盯着他看。
他朝我一笑，问：“怎么了？”
我好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