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Chapter 67（三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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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机停在停机坪，荷枪实弹的护卫兵见到宋韫时候立刻让出一条通道。
宋韫没有看见霍远，他没多看，跟着侍者走到自己该做的位置。
他看着手机里陈林发来的梁教授这次发病相关资料，叹了口气，捏着眉心靠在座椅上。
这段时间，他足不出户，但是身心都没有得到任何放松。
他本以为自己不可能睡得着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回中心基地的飞机上，在空乘人员温声细语的慰问声中，他眼皮越来越沉。
也好，睡够了到地方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宋韫戴着眼罩睡着之后，空乘人员给他盖上小毯子，正要离开，忽然看见一个过分高大的人影。
男人神色复杂地朝宋韫这个方向看来。
“您……”她有点迟疑地朝着霍远迈了一步，却看见对方做了一个令自己退下的手势。
她有点害怕霍远，连忙抱着放在一旁的托盘走开了。
没有人不怕霍远，他是浴血奋战杀灭异种的英雄，满身荣光，但是本人的气质实在不算亲和，他不苟言笑，铁血无情，浑身散发着难以靠近的威严。
人们常常说，如果霍远不是司令的儿子，或许他在□□混更能混出一番天地，即便末世来临，也能成为雇佣兵头。
看吧，人们在背后议论他的时候，都不敢对他有丝毫的不敬。
可是刚才包厢里那匆匆的一眼，她分明看见这个男人眼里闪烁着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霍远只敢在宋韫睡着之后匆匆看他一眼。
宋韫找回记忆的同时，顾云生将宋韫在研究院的完整档案复印件送到了霍远的手上，连同报告、照片、视频，全部一一归类储存。
那些平时高喊着平等自由的人类，对一个来自其他种族的婴儿，做出如此残忍的罪行，偏偏，军部也脱不开关系。
霍远最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犹如晴天霹雳，他几乎立刻开始陷入一种空前的恐慌，宋韫会不会再也不能接受自己，再也不会喜欢自己了？
可是当他守在顾云生地盘之外，看着宋韫房间的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终于明白，对于宋韫来说，不再喜欢自己，痛恨人类，才是最好的结局。
那样刻骨的伤害，如何弥补？
人类不会弥补他，他也早已经不再需要。
所以霍远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再往宋韫面前凑了，就算想他想得要命，也只远远地看一眼就好了。
霍远紧紧攥着手，那两圈小小的金属在他的掌心握力作用之下慢慢变形扭曲，他才猛然如梦初醒地松开了手。
在赶来寻找宋韫的时候，他带了一对戒指。
因为迟风向他吐槽自己被宋韫用假戒指唬了，霍远当机立断决定带一对真的戒指来迎接宋韫回到自己身边，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宋韫靠在自己怀里倾诉，而是血淋淋的过往。
那样巨大的心理落差，霍远这样坚毅的男人，都觉得心肝发痛，可是这样的痛，不及宋韫曾经经历的亿万分之一。
事到如今，霍远不能也不敢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诱导。
在前来接宋韫的路上，他曾经想过，如果宋韫被顾云生所迷惑，不跟自己回来，不管用上什么样的手段，都把他牢牢地困在自己身边，这辈子都不许他和自己分开。
可是这样做，又和那些恃强凌弱，将宋韫困在实验室的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顾云生说的半分不差。
作为加害者的一员，他连抱着宋韫安慰他的资格都没有！
到底是没有见面。
宋韫守在病房里，霍远请来的专家无一不说，梁老只剩下最后的时间了。
老人时而醒着时而昏睡，衰弱得连呼吸声都变轻了。
这几天，时而有往日的亲朋好友、同事领导被霍远派人接来，在病房外匆匆看一眼。
只有宋韫自打来了就时刻守在床前。
梁教授早就嘱咐过，不办葬礼，告别仪式也不必有。
宋韫觉得很难过，偶尔师母过来陪伴的时候还能勉强挤出一点点笑容，装作往日淡然的模样。
这种难过的情绪在他出门洗手的时候达到顶峰。他看见霍远正在和护士说话，见到自己出来，霍远居然还躲到了自己看不见的角度。
宋韫收回视线，回到病房，在师母关切的目光中隐藏掉自己快要哭出来的情绪。
可是师母一走，他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墙面，整整半天连姿势都不动一下。
这种难过霍远是第一个察觉的。
宋韫回来两天，他在监控室坐了两天，旁边的值班护士都轮替了好几回，只有他屹立不倒，像石头一样坐在屏幕前。
晚上十点，宋韫端着水杯去洗手池清洗，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手滑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他着实吓了一跳，呆愣了几秒就要蹲下去捡碎片，忽然被一把手拉到了一旁。
“我来收拾。”男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宋韫猝不及防，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霍远却干净利落收了碎片，提着垃圾袋走了。
宋韫：“……”
他在躲着自己。
宋韫失魂落魄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呆呆地看着那扇被霍远关上的门，忽然感觉一双略低于自己体温的、苍老粗糙的手，轻轻地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梁教授大部分时间睡着，醒着的时候也多半糊涂，唯有这个下午，他拉住了宋韫的手，浑浊的眼睛现出鲜活的神采。
宋韫知道这并不是好兆头。
“孩子，我没想到死亡会来得这么快……”
宋韫回过头看着他，看见他眼里宽容慈爱的神色，看见他还只白了鬓角的头发。
“生命太短暂了，明明感觉一回头就能看见昨天，我还是研究院青年骨干，刚人才引进到研究院的时候踌躇满志的；刚和你师娘结婚的时候，春风得意；即便末世到来了，也能和这么多人一同为人类的生存献出终身的努力。”
宋韫眼眶泛红，想说话，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哽咽的气声：“老师，说这么多话，太伤身了。”
梁老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回首我这一生，我想，如果重来一次，我也不会退缩的。喜欢的人，想做的事，就要大胆地拥有，尽情地使用，适当的放弃[1]。即使有一天失去了，也不会因为自己连拥有的勇气都没有，而懊恼惭愧，直到老、直到死。”
宋韫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潸然泪下，在老人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梁老轻轻抚摸着宋韫的脑袋。
宋韫哽咽着说道：“我知道了，老师，我知道了。”
梁老说道：“今天晚上叫你师母来替你，让她陪陪我，你去休息，等我走了之后……”
宋韫刚刚擦好的脸瞬间又满是眼泪：“不许说！”
梁老看着他，又要开口。
宋韫抢先说道：“师母就是我的母亲，您是我的父亲。”
生离死别，人短暂一生中多么沉重的课题，师母其实比宋韫想象得更加平静。
到那一天真正到来时，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师母坐在一旁边削苹果边回忆往事，正说起宋韫刚来到家里像只奶猫一样荏弱又可怜可爱的时候，梁老嘴角噙着笑，溘然长逝。
宋韫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站在那，当场就想回溯时空，回到梁老咽气之前，把医护都叫过来保命。
但是师母冲过来牵住了他的手。
“这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没受抢救的罪，走的时候还想着你，走的时候还笑着，多好啊。”
宋韫茫然地问她：“是这样吗？”
师母捂住嘴，肩膀发颤：“是啊。”
安葬那天下雪了，今年的初雪提前来到，宋韫一身黑站在最前面，以梁老儿子的身份，人群离开之后仍岿然不动。
漫天飘着大雪，像在空中织一匹柔软雪白的锦，飘飘扬扬落在宋韫头发上和身上。
宋韫摊开手掌，晶莹的雪花落在掌心，很快因体温而融化成一片冰凉。
大都好物不坚固，彩云易散琉璃碎[2]。
所以，请大胆地拥有，珍惜地使用，坦然地失去[3]。
就在这时，一把黑伞罩在了宋韫的头顶上。
“回去吧，再这么站下去，你要变成雪人了。”
宋韫回过头。
那双通红的泪眼看在霍远眼里，像含着无数的婉转哀怨，责备他似的。
霍远连呼吸都不敢再大声一些。
“我……”
宋韫忽然扣住他的肩膀，踮脚吻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Chapter 67（三更）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