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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梁开岁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张斌。

      他想,太好了,这次自己是真的醒了,因为张斌不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张斌像一个锚点,让梁开岁分清了现实与梦境。

      “醒了?”张斌按下床头铃呼叫医生。
      梁开岁想说话,一开口,只有一声哑到不成声的气音。
      “他伤的不重。”张斌知道梁开岁一睁眼最想问的是谁。

      医生过来给梁开岁检查了身体,梁开岁人年轻,没有基础病,手术顺利,后续恢复中也没出现感染之类的症状。

      医生握住梁开岁的手,让梁开岁握一下,梁开岁握了握医生的手,他能听懂指令也能动了。医生鼓励梁开岁要对自己有信心、也要对医护人员有信心。

      梁开岁眨眨眼回应。
      护士拿棉签沾水碰了碰梁开岁的咽喉,梁开岁也能正常做出吞咽动作,护士又试着给梁开岁喂了几毫升水。

      抿过水梁开岁又试着问了张斌一遍:“他还活着吗?”

      张斌没想到梁开岁会想到这一步。
      “你俩谁都死不了,你是上帝不舍得收,他是祸害遗千年。”

      张斌拿出来准备好的一套说辞还有朱一行头部的CT片。朱一行真的有一颗好圆的头骨,梁开岁没血色的脸上笑了一下。梁开岁虽然看不懂片子,但是他知道这确实是朱一行的头骨照。

      张斌宽慰梁开岁:“伤你的人,他们来的时候就商量好了,女人动手,男人壮声势。他们舍不得家里‘顶梁柱’坐牢。”
      “所以那中年男人下手的时候,就没敢用力,朱一行只有一点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

      张斌的话有理有据,梁开岁也不好再怀疑。

      梁开岁也没再问,朱一行怎么不来看自己,还挺想见他的。梦里都是从前的事,感觉上次见朱一行,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是梁开岁受伤后的第十一天。

      严重的失眠在快速透支朱一行的身体。
      第四天里,他忍无可忍,要求私人医生给自己注射安定。莫玫玫问他是不是也想死,他说他是想活。朱一行被带到精神卫生中心做注射,他如愿得到了一支半安定。这七天里,他共计被注射了七支半安定。
      医生二十四小时监管起他的呼吸和心率。

      “他在我怀里,呼吸停了。”朱一行向心理医生讲述。
      “从门口到下电梯做上电除颤,那二十多秒里。”

      朱一行上大学的时候,碰上过街边械斗。
      辅导员通知他去领见义勇为奖励金的时候,他没事人一样在食堂吃饭。当时辅导员都比他这个当事人后怕。
      心理医生知道,这次不一样。

      朱一行收到张斌的消息,张斌告诉朱一行,梁开岁醒了。
      一直没哭没闹的人,坐在诊室,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低下头,不受控得开始落泪。
      心理医生知道,朱一行从解离的状态中开始复苏了。

      晚上朱一行站在二楼窗边等人,他弟弟林颐凯跟个鬼一样在楼下冲他招手,把人偷了出来。
      “哪个医院?”林颐凯把头盔递给大哥。
      “我家旁边那个。

      -

      病房里一片静谧。
      失血过多导致梁开岁浑身冰冷,他想起来自己住的那间临街的房子,想起来在湖边换衣服时嘴里含的那块冰,他冷得难以入睡。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束光随着门落进来又消失,然后是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脚步声靠近病床,梁开岁不敢扭头看来人,怕把梦吵碎了,这人在梁开岁身后褪去外衣。

      梁开岁想,他这人还是一贯外衣不上床。

      存不住热气的被子被掀开,梁开岁感觉到有人躺在了自己身边。

      梁开岁久违地闻到了那股暖烘烘的香气,感受到了对方烫人的体温。梁开岁感觉到自己被完完整整包裹住。从背后抱着自己的人脚去搓自己冷到发麻的脚,被窝里的温度越来越烫,梁开岁安安稳稳睡着了。

      朱一行醒着,他趴在梁开岁的心口数他的心跳,数着数着就数乱了,他就这么听了整整一宿。朱一行像是一只迷了路的帝企鹅,他风雪兼程不眠不休也不敢闭眼,天寒地冻,形单影只,他终于找到了于他而言最重要的那个生命。

      梁开岁醒的时候,朱一行不在他身边,房间里的消毒水味又变得清晰,梁开岁甚至不确定昨晚是不是梦,他受伤后还没梦到过朱一行。

      今天张斌来的时候,梁开岁没再问朱一行去哪了。
      林颐凯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他靠着张斌的背影确定自己找对了地方。小林知道,除了张斌,全医院没有第二个病人家属能看着这么像个装货,陪床还梳发型,虽然小林自己也抓了头发。

      林颐凯进到病房,张斌没正眼看他。

      “开岁,你醒了啊,你都不知道我大哥……”
      张斌扯了一下小林的衣摆让他别说了,小林瞪张斌。他觉得张斌就是个心眼多的,想故意破坏他大哥和开岁之间的感情。

      梁开岁也认出来林颐凯了,林颐凯本来也挺有名的。他从小搞乐队、做潮牌,和各界有名女孩谈恋爱。

      梁开岁前一段时间就是在借用林颐凯公司的工作台做衣服。小林还没见过梁开岁本人,他绕到病床那边去找梁开岁打招呼。

      没血色的一张脸,淡极生艳。
      小林整个人被硬控住了。

      梁开岁真很疲惫,他想,小林前任都是女孩,不至于看上自己吧。

      “嫂子!”
      小林真看上了,他第一眼就知道,这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嫂子。
      “嫂子。”
      没人理小林,小林又叫一遍。

      张斌看出来了,梁开岁不知道怎么回应林颐凯,要不是怕林颐凯当真,张斌都想应下来,让林颐凯消停会。

      小林比朱一行还自来熟,但是又没有朱一行的眼力劲,他坐到梁开岁床边要给梁开岁削苹果,梁开岁现在刚开始吃流食。

      “嫂子,我给你削苹果吧,削成小兔子。”

      梁开岁闭上眼,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这一切。他感觉到病床上一轻,有人拎小鸡仔一样把小林拎走了。
      梁开岁偷偷睁开一点眼睛,朱一行的身影影影绰绰的不真切,他想看又不敢看。

      “眼瞎啊,压着开岁管子了。”是朱一行的声音。
      张斌看了一眼梁开岁的心电图,笑。

      梁开岁看清了朱一行的样子就开始难受,张斌明明说朱一行伤的不重。
      他想怪不得朱一行和张斌好到穿一条裤子,俩人一个骗,一个打掩护,加在一起凑不出来一张老实的嘴。

      张斌领着小林走人,还顺手带上了门。

      “生气了?”朱一行看梁开岁不理人。
      “你瘦脱相了。”梁开岁说:“像个搞地下摇滚的。”
      “知道你颜控,这也太严重了吧。”朱一行打岔:“我小时候还真打过鼓。水平稀烂。”
      梁开岁懒得跟他吵,吵也吵不赢。
      “眼下做遮瑕了吧。”梁开岁看他:“下次来别弄了,你眨眼都不自然了,不难受吗?”

      朱一行想见梁开岁又不敢见,小林拉着朱一行给他做了遮瑕,盖住了朱一行眼下的乌青。小林的彩妆水平可以,他化裸妆一般人看不出来妆感,至少朱一行和张斌都没看出来。

      俩人不再聊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待在一起,只是这样,两人就觉得知足,房间里变得一片静谧。

      一个年长的护士进来,梁开岁让朱一行出去。

      朱一行问护士:“他怎么了?怎么赶我啊?严重了?”
      “都是好哥们的,害羞什么。”护士说:“就清理一下尿袋,检查一下导尿管。”

      朱一行这才松了一口气,他重新坐下来。
      朱一行回忆起第一次和梁开岁见面的时候:“布料只是块布料,就算是肉那也只是肉而已。”
      梁开岁不再坚持让朱一行出去。

      护士看梁开岁年纪不大,理解他的难为情,她跟梁开岁闲聊起来,想让他别这么紧张。

      “这就能说能笑的了。”护士开玩笑,“刚出手术室那会儿,一直背诗,一首《绝句》都背不下来。”
      “哪首《绝句》啊?”朱一行笑:“我们孩子灵着呢,回头我教他背,一学就回。”

      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病房里的寝具一片净白。
      梁开岁盯着眼前的吊水袋看,袋子里的药一滴一滴往下坠,时间变得很缓。在朱一行和梁开岁的意料之外,护士随口说起一件小事,突然地暴露了少年人真正的心事。

      “‘一行白鹭上青天’”护士笑梁开岁:“这么简单的诗,就能背头俩字,给我们刘主任担心的,害怕这么年轻的孩子伤了脑子。”

      护士忙完就推着小车走了,梁开岁恨不得自己跟着白鹭一起飞走。

      朱一行坐回病床边。
      不知道房间里是点滴声在动、是仪器在动、还是什么在动,原本的那份宁静被打破了。

      朱一行抬眼看向窗外,万物静默,他知道,不是风动。缠绕着他的耳鸣突然开始有了消散的迹象,他听见这个世界里细微的声响了。

      梁开岁用没输水的那只手抓起来被子,把被子盖到了头上。
      “干嘛呢?”朱一行见不得他拿着白被子蒙头,太吓人了,他在手术室外,最怕见的就是梁开岁被这么蒙着头推出来。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有。”朱一行拉下来被子没话找话:“你财哥给你全价做的这根,是不错,挺秀致的。”
      梁开岁想,哪有夸人这种地方秀致的,不像好话。朱一行明知道自己不是在尴尬这个事。

      朱一行看梁开岁恨不得给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他也没让梁开岁为难。

      “我出去吹吹风。”

      朱一行起身前往医院的天台上,留梁开岁自己缓会。朱一行站着吹风,站到掌心给金属栏杆都攥热了。

      张斌去病房没找到朱一行,他绕了一圈才找到天台。张斌摸出烟盒,特意站到下风口处,朱一行还是觉得味大,他直接把张斌的烟按灭了。

      张斌正想骂他两句。
      “我要和梁开岁在一起。”朱一行说。
      张斌一下也骂不出来了,他问:“你俩不一直都住在一起。”
      朱一行看向张斌,眼里的意味很明确。张斌有点意外又好像一直都比两个当事人更明白。
      “哪种在一起?跟我一样,以结婚为目的在一起?”张斌问。
      “不以任何事为目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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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一般是两天一更,更不及会发公告 非常感谢收藏互动。 给各位抱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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