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10章：心动萌芽 ...
-
黑玫瑰印记的种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下投入了一颗隐秘的定锚。舒忆瑾清晰地感受到，他与温景珩之间建立起了一种超越物理距离的、更为深刻的联系。这联系让他对封印的感知更加敏锐，也让他对温景珩的状态有了一种近乎“实时”的掌控感。
最初几日，他沉浸在这种掌控带来的愉悦中。每日的“照料”仿佛多了另一重意义。当他为温景珩擦拭身体时，指尖拂过那枚淡薄的印记，能感受到其下能量的微弱流动；当他握住温景珩的手时，能通过印记隐约感知到对方意识深处那片黑暗不再如以往那般死寂，似乎有微光在印记周围悄然汇聚。
这印证了他的猜想——印记不仅是他监控温景珩的窗口，也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温景珩意识在黑暗中凝聚的“坐标”。
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极大地满足了舒忆瑾作为掌控者的本性。他甚至开始更“精心”地设计每日与温景珩的互动，将每一次接触、每一句低语，都视为对这颗珍贵“棋子”的雕琢与引导，观察着印记那端传来的、细微的反应波动，并乐在其中。
然而，不知不觉间，某种变化悄然发生。
舒忆瑾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日的独处时光。不是出于对封印进度的迫切，也不是单纯为了观察实验品的反应，而更像是一种……习惯？一种在温家这座冰冷压抑的牢笼中，唯一能让他感到些许“自在”的时刻。
这座宅邸里，无处不在的审视目光，仆役们表面恭敬下的疏离与隐隐畏惧，都让他觉得乏味且无趣。只有在温景珩的房间里，面对这个沉默的、无法泄露秘密的“听众”，他才能卸下部分伪装，流露出些许真实情绪——无论是嘲讽、玩味，还是那日记忆冲击后残留的、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复杂心绪。
这天下午，阳光比前几日更加和煦。舒忆瑾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按摩，而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那本他时常翻阅的诗集。这不是那本暗含毁灭预言的古籍，而是一本装帧精美的、收录了诸多古典情诗与自然咏叹的普通诗集，是温家为了装点门面而放置的。
他随意地翻开一页，目光扫过上面印刷工整的诗句。这些歌颂爱情、赞美生命、感叹时光的辞藻，在他眼中原本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但今天，他看着那些诗句，又看了看床上沉睡的温景珩，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总是我在自言自语，似乎也有些单调了。”他轻声说着，像是在解释给温景珩听，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今天，给你读点别的吧。虽然……你大概也听不懂。”
他在扶手椅上坐下，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然后将诗集摊在膝上。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恰好照亮了他手中的书页，也为他低垂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用他那清润的嗓音，缓缓地朗读起来。起初，他的语调还带着一丝刻意的平淡，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他读的是关于春日、溪流、飞鸟的诗句，辞藻华丽，却缺乏真情实感。
但读着读着，他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或许是这午后阳光太过温暖，或许是房间里的寂静太过包容，他的语调渐渐放缓，注入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
当他读到一首描写夜色与星光的短诗时，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朦胧的韵味：
“……夜色如绸，繁星是溅落的碎银，
微风拂过林梢，带来远方的梦境。
在这无边的静谧里，我听见，
另一颗心，在黑暗中共鸣的韵律……”
读到这里，舒忆瑾的声音微微一顿。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落在温景珩沉静的睡颜上。另一颗心，在黑暗中共鸣的韵律？这诗句，在此情此景下，竟带着一种诡异的、预言般的契合感。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向温景珩左胸心脏的位置，那里，在他视线的“内视”中，那朵黑玫瑰印记正随着心跳微微搏动，通过那无形的联系，向他传递着一种稳定而微弱的生命感。
共鸣？舒忆瑾的唇角下意识地微微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不是嘲讽，不是算计，而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定义的、微妙的笑意。这笑意软化了他眼底常有的冰冷与疏离，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罕见的、近乎温柔的气息。
他忽然觉得，就这样读读诗，似乎也不错。至少，比那些充满算计和试探的低语，要来得……平静。
他没有停下，继续读了下去。接下来的诗句，是关于等待与希望。他的声音更加柔和，如同月光下潺潺的流水，静静地流淌在寂静的房间里。他不再去看温景珩，目光落在书页上，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而安宁。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露出那个浅淡微笑的瞬间，通过胸口的黑玫瑰印记，一股清晰无误的、温和的“愉悦”情绪波动，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轻轻荡漾开来，传向了印记的另一端。
而在那无尽的意识黑暗深处，温景珩的“世界”也正悄然改变。
自从那朵幽暗的“玫瑰”在他的感知中绽放，它就成了比声音更稳定、更清晰的核心坐标。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听”，而是开始尝试主动地“感知”那朵玫瑰，以及通过玫瑰连接过来的、属于舒忆瑾的模糊存在。
此刻，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突如其来的、温和的“愉悦”波动。那波动不像之前记忆碎片中的痛苦那般尖锐，也不像平日低语中的算计那般冰冷，而是一种……轻盈的、带着暖意的情绪。
紧接着，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更加温柔的诵读声。那声音不再仅仅是指引方向的路标，而是像温暖的潮水，一波一波地漫过他荒芜的意识海岸。诗句的内容他无法完全理解，但那声音里蕴含的某种东西——一种罕见的、卸下防备的平和与……温柔？——却直接触动了他意识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的感觉包裹了他。黑暗不再令人窒息，反而像是一片静谧的夜空，而那朵幽暗的玫瑰和它连接着的温柔声音，则成了夜空中唯一却足以照亮一切的星辰。
他本能地、更加努力地向那玫瑰和声音的方向凝聚意识。这一次，不再是挣扎，而是一种……趋向光明的本能。
舒忆瑾读完最后一首诗，合上诗集，房间里恢复了寂静。阳光已经微微西斜，房间内的光线变得愈发柔和。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似乎还沉浸在刚才朗读的氛围里。然后，他站起身，像往常一样，准备进行最后的步骤——握住温景珩的手。
当他伸出手，即将触碰到温景珩的手指时，他的动作却微微一顿。这一次，不再是出于算计或试探，而是一种……奇异的、微妙的迟疑。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忽然被赋予了某种不同于以往的意义。
最终，他还是轻轻握住了那只手。
指尖传来的温度，掌心的触感，以及通过印记感受到的那边意识传来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趋近”的反馈……种种感觉交织在一起。
舒忆瑾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许久没有松开。
一种陌生的、暖融融的情绪，如同初春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浸润了他冰冷的心房一角。他不太明白那是什么，也不愿去深究。
他只是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宁静，似乎……并不让人讨厌。
情感的变质，往往始于最不经意间的刹那。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一颗名为“心动”的种子，已经悄然落入了那片原本只孕育着毁灭与算计的心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