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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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白白看达斯汀对雕刻能源卡感兴趣，干脆将刻刀轻轻搁在操作台边缘，搓了搓手上的晶蓝色的能源石碎屑，认真的教达斯汀雕刻能源卡。
“那个，达斯汀阁下...”宫白白故意找了个话题，想拉近和未来岳父的距离。余光瞥见对方耳尖微动，“您和莱乐团长...是怎么开始的？”
刻刀突然停顿，能源卡表面泛起一阵细微的蓝光涟漪。达斯汀抬眼望来，脸上浮现一丝柔和：“你对这个感兴趣？”
操作台下方的智能机械臂适时递来新的能源石，宫白白不等达斯汀伸手，就马上替他接过能源石。
不知道自己找的这个话题会不会太唐突，宫白白有些不自然的拍了拍胸口上的灰。
达斯汀还是那副温顺平静的模样，不过在提到“莱乐”两个字后，原本有些低迷的气质有所转变，整个人仿佛被点亮的星核，连耳坠上的银饰都泛着温柔的光泽。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达斯汀忽然开口，精神力又重新凝聚在刻刀上，和宫白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不过你既然要娶伊恩，听听长辈的故事也无妨。”
“这件事连莱乐都不知道，我偷偷告诉你。”，达斯汀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
宫白白立刻正襟危坐，十分期待的看着达斯汀。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丝敲打着房子的透明窗，染起一股静谧的气息。在这个充满机械与能源石气息的空间里，达斯汀的声音像是浸了冰水的丝绸，清冽而带着几分沙哑。
“我的雌父怀我的时候，已经被雄主驱逐一个月了。”达斯汀的刻刀在晶石上划出第一道曲折的弧线，“我的雄父以为他生不出蛋，把他抛弃了。”
听着达斯汀习以为常的语气，宫白白皱着眉。
人类的世界里，这样的事十分罕见，除非是在极其落后的农村。而在虫族，因为怀不上蛋被抛弃的雌虫却数不胜数。
在帝国，雌虫被驱逐意味着社会性死亡，尤其是平民雌虫，一旦失去雄主庇护，连最低等的营养液配给都难以获得。
“他带着我在五号星的贫民窟住了好几年。”达斯汀指尖抚过自己洁白的脖颈，“我小的时候，无论我是否出门，他每天都要往我脖子上贴虫纹贴，我以前还嫌麻烦——后来才知道，原来我是一只雄虫。”
能源卡的核心回路即将完成，达斯汀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那时，雌父只能买得起劣质的营养液。劣质营养液兑了百分之七十的水，我每次喝都会吐。有天夜里，雌父去做兼职一直没回来，我饿得实在难受，就偷偷跑了出去，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达斯汀突然一拍脑袋：“哎，我真傻，我直接给你看就好了。”
雨声突然变大，穹顶的自动调节系统将光线调暖。
起初宫白白还不明白这个“看”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达斯汀上了楼，没过一会儿就下来，手里抓着一个老旧的小机器人。
“这是我以前用的雄虫保姆机，虽然是最破的型号，但是质量很好，现在还能用。雌父从垃圾堆里找到它，把它修好了就给我用了。”
“当时我出门，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我出去了。它有自动实时录像的功能，把当时的场景都录下来。。”
说是很久都没用过，达斯汀却熟练的在老旧的机器人上摆弄着，短短几瞬，机器人的中心发出一道光线，投射出了模糊的视频。
看样子里面的内容已经被视频里的当事人看过了无数遍，刚打开上面的进度条就停在了末端。
达斯汀手动往回划，嘴上还不好意思的说：“它的型号太老了，不能声控，只能手动调节。”
宫白白还是觉得这位雄虫太客气了，客气的有些奇怪了。无论从外貌还是素质，都像一个人类男性，宫白白很难不去怀疑。
不过他没问，想着先听完达斯汀的故事。
视频里有沙沙的声音，还有雨点敲击机器外壳的声音，小小的机器人尽职尽责的跟着自己的小主人往前走。
潮湿阴暗的巷道里，虚弱的小雄虫踉踉跄跄地走着，嘴里一声不吭的，只是倔强的一个劲的往前走。他怀里抱着半块发硬的能量棒，肉肉的小手在脸上抹着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直到有些体力不支的撞上一个穿着破洞夹克的少年。
“看，这个就是莱乐，认不出来吧。”达斯汀饶有兴致的指着投影里的小雌虫。
少年的莱乐有一头漂亮的银白色头发，在黑夜里十分扎眼，耳朵上还很夸张的穿了三个金属环，看起来就不像好虫。
莱乐走着路，脚边踢到一团软软的东西，他还没反应过来，低下了昂高的头，才发现是一只小亚雌。
“亚雌？虫纹真丑。”莱乐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脸颊一动一动的，把小亚雌单手拎了起来，三百六十五度在手里转了一圈，不知道在想什么。
宫白白只觉得他活脱脱的一副小流氓样，撞了虫还那么嚣张。想到莱乐团长现在冷硬的模样，他很难把眼前视频里这个甚至会吹口哨的白色头发小混混和莱乐本人联系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一见到他我就不哭了。”达斯汀露出怀念的微笑。
确实不哭了，直接开揍了。
视频里，达斯汀挣扎着手脚，还软绵绵的试图反抗束缚自己的雌虫，张牙舞爪的挥着拳头，看到这，宫白白联想到了动物园里虚张声势的小熊猫。
莱乐并不惯着小亚雌，提着手里轻飘飘的亚雌幼崽，掉头不知道要去哪。机器人似乎着急了，跟从的速度都变快了，屏幕因为机器人高速的滑行有些颠簸。
“这里，它给我雌父自动发去了实时定位。”达斯汀补充道。
等视频不再颠簸的看不到东西时，就看到，莱乐身上的外套裹在了虫崽身上，它把小虫崽往怀里一摁，走到了一处老旧的破危楼。
说它是危楼都像在美化，房子附近堆满了垃圾，就像宫白白刚到虫族时躺过的垃圾堆一样。
机器人急得团团转，可是智能老化又经历了报废修复的它除了传信息给虫崽的雌父外什么多余的功能都做不到，只能老实的跟上了雌虫的步子。
莱乐这时候才发现背后还跟着一个机器人，它把机器人也揪起来，左右看了看，最终下了定义：“垃圾再回收，看来你家人够疼你的，还给你用上雄虫的保姆机了。”
见怀里的亚雌不说话，怯生生的看着自己，莱乐撇了撇嘴，把房门打开了，嘴里嘟囔着：“我还以为是个弃虫，原来还有虫养。”
宫白白看到这有些忍俊不禁道：“团长这是想把你拐回去养。”
达斯汀回答道：“是吗？”
即使已经体验过很多次，宫白白还是不由的吐槽，虫族的性格真是太直了，比他还直，一点都玩不了浪漫。
宫白白解释道：“他以为您是没虫要的，于是想把你带回去养。”
达斯汀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捂着脸说：“原来是这样，原来他这么早就喜欢我了。”
宫白白摇了摇头，仿佛看到了自己和伊恩的未来。
视频里，莱乐纵容的也让机器人进了屋子，他把小亚雌放在了房间里堆积的一座衣服山上，那可能就是他的床。
房间十分破败，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些可以利用回收的机械零件外，就是一座衣服堆积的床。
屋子太暗了，视频很模糊，莱乐不知道在哪掏了一个盒子，在一个盒子里翻了翻，找出一根营养液递给了小亚雌。
小亚雌的肚子很饿，但是他还是不想接受这根营养液，抗拒的推开了莱乐的手。
莱乐似乎有些烦躁，小孩子气性高，更别提一只S级雌虫的少年时期。莱乐没虫管，当惯了孤儿，他已经很久没试过被虫拒绝的滋味了。
一般出现这种情况，他都会用拳头解决。
只是，面前脸色苍白的亚雌，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时，他有些下不去手。
“你的眼睛，好像是棕色？你是雄虫？”莱乐发现了异常，有些惊讶的掀开亚雌脑袋上的衣服，仔细的看了看，又疑惑的收起了手：“不对，你有虫纹。”
小虫崽想起雌父的嘱咐，慌张的用被雨水泡的发皱的手把眼睛捂了起来，不让莱乐继续看：“是雄父给我戴的拟态瞳孔。”
莱乐也没追究。他也觉得雄虫不会出现在贫民窟，看到一直捂着眼睛的虫崽，以为是亚雌被自己戳穿伪装雄虫而不好意思，于是手上戳了戳僵硬的亚雌：“行了，别捂着了，假的就假的呗，也挺…好看的。”
达斯汀把手轻轻的叉开一条缝，又看到了熟悉的劣质营养液放在眼前，拿着营养液的莱乐振振有词：“快吃，你肚子一直叫，吵死了。”
听到这话，达斯汀有些害羞，小虫崽脸皮薄经不起逗。
但是，即使莱乐言语施压，他还是把头一偏推开了营养液：“我吃不下这个…吃了也会吐出来。”
莱乐这下吊儿郎当不起来了，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说：“营养液你都吃不下？你真是生了个雄虫胃。怪不得你家虫给你带假眼睛，估计真把你当雄虫养了。”
达斯汀一看到莱乐浮夸的样子，被吓到了，悄悄把头上的衣服扯了起来，又要往回缩。
莱乐也没管他的小动作，嘴里“啧”了一声，把达斯汀又吓一哆嗦。
过了一会儿。
熟悉的营养液类玻璃的质感又戳了戳自己的脸，达斯汀还想拒绝，扭头却看到一根中级的营养液。
莱乐别扭的转来了脸：“吃吧。难得遇到让我心情好的虫，便宜你了。”
原本就饿的胃疼的达斯汀这下再也没有什么矜持，他只是一只虫崽，并不懂什么规矩，一口气吃了….仅仅四分之一的营养液，然后…就满足的摸了摸肚子。
“你….你吃饱了？”莱乐惊讶的接过剩下的营养液，确认里面只少了四分之一的液体，把剩下的营养液一饮而尽道：“还真好养活，才吃这么一点，真是和雄虫一样，胃口小，难伺候。”
“不过…”
达斯汀吃饱了有些困，头歪歪的，听到莱乐话说一半，又打起精神想听清楚莱乐的话。
莱乐这次放轻了手劲，点了点达斯汀的头：“不过闻起来讨虫喜欢这点和雄虫一样，香香的。难怪你家虫这么宠你，都在贫民窟了，还给你弄个机器人。”
莱乐发现达斯汀的昏昏欲睡，有些气恼自己被忽略，于是晃了晃手里的虫：“喂，待会你家虫应该就找过来了，你以后饿了就来找我，我给你中级的营养液。但是，你要给我抱，知道吗？”
达斯汀实在太困，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莱乐的话，反正是胡乱的点着头，莱乐满意的把小亚雌抱在了怀里，顺便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真是个宝贝，抱着头都不疼了。”
视频到了这，机器人就没有录制了，可能是没电了，可能是被雨淋坏了。
"他抱着我等了两个星时，雌父就找过来。"达斯汀将刚才刻好的能源卡随手抛进收纳盒，金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那天之后，我就成了他的“小弟”，他每天都会从黑市带点营养液给我。说是“顺手的事”。其实我知道，他每天都要和第三区的混混打一架才能抢到这些东西。”
“后来雌父突然联系上了我的雄父。”达斯汀的声音陡然冷下来，“我的雄父听说我是雄虫，立刻汇了一笔星币，把我们接回主星。”
“临走前一晚，莱乐照常塞给我一份营养液，说我如果以后有困难就去军部找他。那时候我已经知道我不是亚雌了，不过我没告诉他。他一向讨厌雄虫，所以我就没说。”，窗外渐渐起雾，达斯汀看了着飘渺的水痕，姿态疲惫的往后一躺，靠在了沙发边缘，又继续说：“在主星的日子一开始确实不错，至少我不用再吃劣质的营养液。可是...等到我成年后又过了两年，我还是没有分化。”
宫白白怔住。
他用脚趾想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帝国，雄虫的精神力等级是身份的象征，无法分化的雄虫比低等的雌虫还要废物，无法提供信息素和精神力安抚，体质也不如雌虫，简直就是虫渣。
他忽然想起雄保会发来的雌虫家庭档案里达斯汀的资料：23岁分化为B级雄虫，打破了帝国雄虫最晚分化记录。
他看到这条资料的时候，并没有多想。现在才发觉，这对于一只本土雄虫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相当于，达斯汀在成年后，持续过了两年作为虫族最底层虫类的生活。这下他明白了达斯汀那种诡异的礼貌和正常是怎么来的了。
“雄父说我是'废虫'，把我们又赶走了。”达斯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雌父为了给我换分化药剂，偷偷报名了远征军。”
达斯汀别过脸去，喉结微微滚动，像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三个月后，军部送来了他的遗物，还有数量不多的星币，估计买不起昂贵的分化药剂。那天下着和今天一样的雨，也许还要大一点吧，记得不太清楚了。”
“我坐在床上，突然感觉后颈一阵剧痛——等我醒来时，就到了医院。他们告诉我，我分化了，我的精神力等级是B级。比我雄父的等级还要高。”达斯汀的话里满是讽刺，他停顿了一会儿，端起桌上的杯子猛灌了几口水。
“之后，雄保会的人三天两头来敲门，”达斯汀的手敲了敲桌子，突然又笑了，笑声里满是无奈，“他们天天催促我娶雌虫，就和你现在的情况一样。”
“可是我没有心情，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虫已经不在了，我感觉很没意思。”
“没过多久雄保会就给我安排了强制相亲，我还是配合的去了。谁叫我只是一只平民。然后就见到了莱乐。”说到这，达斯汀眨了眨眼，看起来有些庆幸，“还好我去了。不过，莱乐好像没认出我。见到他第一眼，我就认出他了。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莱乐… ….没过多久，我就和他结婚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当年的事？”宫白白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他到现在都以为是他自己的努力和魅力，让我对他一见钟情，哈哈。”，达斯汀站起身，走到窗边远眺，他已经看到了莱乐的悬浮器，雌虫的身影像那天一样，银白的发丝在昏暗的天色里十分显眼，远远的，就能被看到。
雨过天晴，乌云散开后，仅剩的一些夕阳的余晖为达斯汀的身影镀上金边，他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我不想拆穿这件事。而且，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和莱乐也有新的开始，现在我已经很幸福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