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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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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顶层的影城,灯光暗下,巨大的银幕亮起,熟悉的动画角色“佩佩”伴随着欢快的音乐登场。
邓绪鞠立刻安静下来,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他抱着刚刚在商场买的一桶爆米花(他坚持要的,并且指定了焦糖口味),蜷在柔软的座椅里,目光专注地投向银幕,神情是罕见的、毫无杂质的认真。屏幕的光影在他脸上流转,明明灭灭。
松望辞没有看电影。
他侧着身,目光近乎贪婪地、一毫米一毫米地描摹着邓绪鞠在昏暗光线下的侧脸轮廓。
头发长了好多。比起刚出狱时那略显生硬的短发,如今柔软的黑发已经乖巧地垂到了耳下,甚至快要触及肩膀,几乎恢复到了他们初遇时的长度。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发型,偶尔会无意识地用手指将一缕不听话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清晰优美的下颌线。
睫毛……在屏幕光线的照射下,那两排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投下深深的阴影。松望辞甚至有种错觉,它们好像比之前又长了一点,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带着一种易碎的美感。
嘴唇……可能是因为影厅里空调开得足,又或者他刚才吃了爆米花,他的嘴唇看起来有些干燥,失去了些许水润的光泽,抿在一起时,透出一种淡淡的、缺乏血色的苍白,让人……莫名地想要做点什么。
松望辞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将所有细节收入眼底。
影厅里充满了孩子们的笑声和动画片热闹的配乐,但他仿佛置身于一个绝对的真空里,耳边只有自己压抑的呼吸和心脏沉重跳动的声音。
这一刻,没有机场的疯狂,没有游戏的戏谑,没有那些令人恐惧的算计和试探。
只有眼前这个沉浸在简单童话世界里、漂亮得如同虚幻的侧影。
这静谧的、专注的、甚至带着一丝脆弱感的邓绪鞠,比任何时刻都更具有毁灭性的吸引力。他像一株在暗处静静生长的、美丽而有毒的植物,明知道靠近会万劫不复,却依旧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心甘情愿地沉溺在这份致命的宁静里。
松望辞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一种强烈的、想要触碰的欲望在他心底疯狂滋生——想要用手指感受那长发的柔软,想要用指尖确认那睫毛的长度,想要……用某种方式,湿润那略显干燥的唇瓣。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这样看着,像一个守在珍宝旁的、绝望的囚徒。
电影里的“佩佩”或许又在经历一场愚蠢而欢乐的冒险,而他的整个世界,都浓缩在了这方寸之间的座椅上,这个美丽疯子的侧影里。
他知道,当灯光亮起,这份虚假的宁静又会被打破。
但至少在此刻,他允许自己,彻底地沉沦。
电影在温馨圆满的片尾曲中结束,影厅的灯光逐排亮起,刺眼的光芒驱散了银幕制造的梦幻。周围的观众们开始窸窸窣窣地起身,带着孩子、牵着伴侣,谈笑着离场。
邓绪鞠却依旧蜷在座位里,一动不动。他怀里还抱着那个几乎没怎么动的爆米花桶,目光有些空茫地停留在已经开始滚动演职员表的银幕上,仿佛还沉浸在“佩佩”的世界里,不愿意抽离。
松望辞看着他这副模样,像个别扭的、舍不得结束心爱玩具时间的孩子,连日来紧绷的心弦竟意外地被拨动了一下,泛起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了一种带着些许无奈纵容的语气,低声哄道:
“结束了,我们该走了。”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给一个承诺,“回家可以继续看。”
他以为邓绪鞠会像之前那样,提出更多要求,或者用那种令人不安的笑容看着他。
然而,邓绪鞠闻言,只是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然后,他非常干脆地、甚至可以说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他应道,声音平静,没有任何起伏。
他放下爆米花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坐皱的衣服,然后非常自然地向松望辞伸出手。
“那我们回家吧。”他说。
灯光下,他微微仰头看着松望辞,眼神清澈,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那略长的黑发柔顺地贴着他的脸颊,刚刚在黑暗中显得干燥的唇瓣,在灯光下泛着浅浅的、健康的光泽。
“回家”。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顺的依赖感。
松望辞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微微一怔。随即,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松了口气的疲惫,有一丝荒谬的暖意,但更深处的,是一种冰凉的、如同本能般的警惕。
他没有犹豫,伸出手,握住了那只微凉的手。
“嗯,回家。”
他牵着他,像牵着一個迷路的孩子,随着散场的人流,一步步走出影厅,走向商场外那片华灯初上的夜色。
邓绪鞠安静地跟在他身边,任由他牵着,甚至微微落后半步,目光低垂,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嘴角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弧度。
松望辞握紧了他的手,掌心传来对方皮肤的温度和清晰的骨骼触感。
他知道,“回家”并不意味着游戏的结束。
也许,只是换了一个场地。
又或者,邓绪鞠只是暂时对这个“外出游玩”的游戏失去了兴趣,想要回到那个更私密、更由他掌控的巢穴,开始新一轮的、未知的“娱乐”。
但无论如何,此刻这短暂的、看似温顺的同行,像是一剂危险的麻醉药,让他明知前路未卜,却依旧甘之如饴地,走向那个名为“家”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