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7、第 77 章 ...
-
夜晚,邓绪鞠似乎从那种莫名的低落中恢复了一些,他抱着玩偶,窝在沙发里,要求听故事。松望辞依旧用他那沙哑平稳的嗓音,讲述着另一个与世无争的童话。
故事讲到一半,邓绪鞠忽然毫无征兆地按下了暂停键。
他抬起头,看向松望辞,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不再是空茫,而是充满了一种清晰的、沉重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情绪。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在寂静的客厅里炸开:
“松警官,”他说,语气里带着一种陌生的、近乎哽咽的脆弱,“我想妈妈了。”
“……”
松望辞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的话语都冻结在了喉咙里。
我想妈妈了。
那个……用利刃在他身上刻下“爱”的印记,最终可能在他面前结束自己生命的妈妈。
这句话里包含的,不是寻常的温馨思念,而是混合着血腥、疼痛、恐惧、依赖、以及被彻底扭曲的“爱”的、最复杂最黑暗的情感。
松望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几乎无法呼吸。他看着邓绪鞠那双此刻盛满了真切悲伤的眼睛,那不再是模仿,不是游戏,而是从灵魂深处翻涌上来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巨大情感波澜。
他想起了昨晚邓绪鞠看着星星时说“它们不会疼”时那纯净的向往。或许,在那片刻的宁静之后,回归现实,某种潜藏的记忆被触动,那份对“不会疼”的渴望,与记忆中母亲带来的、最极致的“疼”形成了残酷的对比,从而勾起了这沉重无比的“想念”。
他该如何回应?
安慰他说“妈妈也爱你”?那等同于认同那种毁灭性的表达方式。
告诉他“妈妈做错了”?这可能会摧毁邓绪鞠内心仅存的、关于“爱”的根基,引发无法预料的崩溃。
或者说“别想了”?这又显得如此苍白和冷漠。
在松望辞僵住的瞬间,邓绪鞠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佩佩”玩偶粗糙的绒毛里,肩膀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在汲取一点虚假的温暖。他用更轻、更模糊的声音喃喃道,像是在梦呓:
“……她说……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这句话,不再是昨晚那种带着诡异幸福的宣告,而是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悲伤与……禁锢感。
松望辞看着他蜷缩起来的身影,那个在星光下说“不会疼真好”的青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沉重过往吞噬的、无助的孩子。
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放下手中的故事书,缓缓地、极其小心地伸出手,将邓绪鞠连同他怀里的玩偶,一起轻轻地、却坚定地拥入了怀中。
这是一个沉默的拥抱。
没有言语,没有答案。
他只是用这个拥抱,承接住了这份他无法理解、也无法化解的,来自深渊的思念与悲伤。
邓绪鞠在他怀里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更深地埋进了松望辞的胸膛,仿佛那里是唯一能暂时隔绝那血腥记忆的避难所。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那份沉重得足以压垮一切的、对母亲的“想念”。
松望辞抱着他,清晰地感受到,他们正在共同分享的,是一份何等绝望的、与痛苦永远捆绑在一起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