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初恋这个词用在三十几岁的男人身上可能有些戏谑,但游舟的确是徐庭岸第一个动感情的人。
早些年出于身体和工作原因不近女色,在商界雷厉风行,在情事上却经验匮乏,扑上来的人不少,一贯的手段都是丢出去,暂且清静得了一段时间。
游舟不一样,丢不出去。即使徐庭岸表现得再坐怀不乱,也不免头疼,最后更是中了他的计。
爱上的第一个人就是游舟这个骗子,一想到一两年前某些时刻,徐庭岸恨得牙痒,连手都微微发颤。
“是你背叛我,把我们的关系变成现在这样。泄密这种行为我要是追究起来少说三年起步,但我没把你怎么样。”
“我自认待你够好,最后成了仇人,这一切是因为谁?”
游舟那双浓黑的瞳目有一瞬间的收缩,他喉口有些阻涩,声音像冰下断断续续艰难流动的寒水。
“我只有她了,我也不想当这个叛徒,”他垂眸,手铐中间的铁链挂在小腿上,双手下意识抠着地面,声色愈发低絮,为自己异想天开自嘲地置之一哂,“我求助过你,但你拒绝了。”
求助他?徐庭岸一句“什么时候”差点脱口而出,但他很快意识到,似乎的确如此。
出发去珀屿的前一天晚上,游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冷着一张脸,连个笑都没有,床下这样也就算了,床上还这样。
事后游舟趴在他胸口,问能不能帮他把游婳从小青山接出来。
徐庭岸心情不爽,用同样冷淡的表情回他:“不能。”游舟当即从他怀里翻身出去了。
第二天游舟还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徐庭岸拉着他的手好声好气解释,现在看来,游舟把他的解释当成再度的拒绝。
“我当时就跟你说了,你母亲的情况不好,待在小青山疗养最合适,所以才没答应你,这很难理解吗?”
游舟薄凉的唇轻动,“很、难。”
他紧紧盯着视野前方的虚空处,认真专注得仿佛一头初猎的小狼,“准确说,我完全无法理解。她根本没有精神病,那是赵洪涛花钱捏造的病例,更何况,就算她精神状况不好,因为这点就把她丢在小青山那个吃人地方,听起来和老人容易生病不好照料就送去养老院一样不负责任,毫无人性。”
当初就不该给游婳打镇定剂,让你仔细看看她在小青山到底是什么样子,到底有没有病!
是不是这样你就不会一心想要带游婳离开甚至不惜背叛我?
徐庭岸浑身血液都充斥着郁闷,然而为时已晚,听游舟的意思,即使知道游婳真的有病,也不会改变想法,只会觉得徐庭岸阻挠他。
他难以理解游舟近乎癫狂的执着,“你知不知道一个精神病患者游荡在社会上会造成多少问题?”
游舟无动于衷,“我能照料好她,也会看顾好她。”
眼前人什么也听不进去,徐庭岸不免再次感到焦躁,“照顾一天可以,一年可以,十年呢?二十年呢?别说你,就连那些富商请专人来看管家里那些精神病患者,也隔三岔五闹出些跑出去丢人现眼让人看笑话的丑事,你凭什么觉得你会做得更好?”
“我不怕败坏名声。”
对徐庭岸的排除让他情绪有些失控,口不择言:
“所以你根本没考虑过和我的以后,就为了一个精神病。”
“不要用精神病称呼她!”游舟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他捂住脸,“她很聪明,成绩优秀,会弹钢琴,写得一手好字,对药理也略知一二,经常帮外祖父抓药,唯一的错只是学不会放手……”
一个花季少女受到已婚男人的诱哄蒙骗,怀孕后情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漂泊到珈州,只因为不接受赵洪涛已经有三房太太,就被强行冠上精神病的名头送进小青山,此后不见天日,她明明是受害者啊。
徐庭岸来回踱步,皮鞋在绵软的地毯上踩不出脆响,只有沙沙娑娑的闷响,热血里的烦躁发泄不出去,更加浓郁。
他嘲弄:“所以你就要走另一个极端。”
游婳为了爱情放弃亲人,游舟就要为了亲人放弃爱情。钱也不要,房也不要,爱也不要,徐庭岸也不要。
“你不会懂的。”游舟水黑的双眸从手心露出来。
徐庭岸冷眼看着,好像游舟多么抒情的吐露在他心中都像小丑一样滑稽。
游舟不免想,是不是每次他跟徐庭岸一起上小青山看望游婳时,徐庭岸都在背地里看他的笑话,笑他优柔寡断,软弱无能。
“你当然不会懂,你又没有妈,你不知道什么叫母子,才长成这样极端理智,”游舟嘴角动了动,“冷血无情。”
徐庭岸霎时拧眉,神色阴然,风雨欲来,“是,你有爹妈,最后不还是活成这样,你难道没发现正是因为你游婳才那么痛苦吗?”
“如果不是你信誓旦旦说要接她回家,她早就该一走了之浑身轻松了。”
“不是我,是赵洪涛。”
游舟有些慌神了。
游舟情绪上头,根本没法和他理性探讨,徐庭岸干脆用同样剜人心口的刀子话回驳,帮他看清现实。
“不是你吗?如果不是怀了你,那么不合时宜,她怎么会背井离乡来到珈州,一辈子再没回去过?”
“不是我!”铁链劈里啪啦一阵响,游舟猛然站起身来,挥拳砸在徐庭岸面上,幸好手上带着镣铐,徐庭岸反应及时,捉住作恶的双手,才免了破相。
游舟又试着去捂住那不停冒出诛心字眼的口,未被束缚的腿高抬试图袭击徐庭岸,被徐庭岸拖着手腕整个人摔在床上。
“游舟,你反了天了!”
在徐庭岸身下,游舟浑身都在抖,徐庭岸知道那是气出来的。他扼住游舟手腕,将他双手举过头顶,另一只手压住那精瘦的腰。
胸口剧烈的起伏连绵到腹部,进而传递到徐庭岸手中。
和身体接近崩溃的表现不同,游舟眼中依旧泛着冷光,徐庭岸默然,被全世界最无情的人说他冷血也算是他的荣幸。
“你冷静一点。死亡对游婳而言反而是种解脱骂她能自然地离开,就是因为相信你,相信你一个成年人能够照顾好自己,结果呢?你要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成什么样?这两天你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吗?”
自从出了前几天的事故,徐庭岸就要求管家把游舟相关的事情一字不漏事无巨细汇报给他。
游舟连气都喘不匀,唇也在抖,“我冷静不了。”
“我帮你冷静。”徐庭岸故技重施,压腰的手顺势钻下去。
因为身体原因,在床上一向是徐庭岸伺候游舟多,现在也一样。
游舟被弄得浑身潮红,通体翡玉,薄薄的肌肉紧绷,长长的身体牵引出好看的线条,像拉开的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最后浑身泥泞不堪。
反观徐庭岸,除了有颗扣子被游舟抓掉,其他依旧完整干净,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就这样出去开会也不会被人发现异常。
游舟绝望得如坠深海,他仿佛一艘沉船在惊涛骇浪里沉浮,而徐庭岸站在岸边,作壁上观,欣赏这足以拍成电影抬上大荧幕赚得盆满钵满的画面。
刚松了口气,游舟从徐庭岸身上爬出来,长臂一展,拉开床头柜,找到里面熟悉的白色药瓶,倒出两粒来,强喂到徐庭岸嘴里,捂着他的唇不让吐出来。
徐庭岸掐着他的腰,深邃的眸中有了几分情欲之色,“这可是你主动的。”
游舟痛不欲生,他闭上眼,“对,是我主动的。”
徐庭岸今晚得幸,将一切怒火都发泄在游舟身上,对于游舟爱游婳多过爱他的不满,化作有形的实体,烙印在霜白的躯体上。
然而徐庭岸仍旧不愉悦。
游舟主动给他喂了药,但并不意味着游舟主动想要与他发生关系,这在游舟那脸上写得一清二楚。
木然冰冷的神情,咬紧不松的牙关,只在忍不住的时候发出轻微喘息。
这可以算是游舟一贯的表现。徐庭岸从来不让游舟给他咬,怕万一给他咬断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将情绪宣泄在床上,游舟终于承受不住,趁着徐庭岸撕第二个包装袋的时候向床头爬去。
徐庭岸没有言语,只是看着颀长双腿跪伏在床上,膝盖将床单划出一道直线,紧接着,他伸手握住了那根铁链。
链环沉重坚硬,徐庭岸没用多少力一抖,整根铁链便如同海浪一样将力道甩过去。圈住脚踝的铁圈一重,勒出红印,让游舟登时没了再往前的力气,右腿如雪崩般滑落。
随后那脚踝便落进徐庭岸手中,他拽着游舟回到身下。
挂钟沉默地转着,最后指向十,游舟身上已经被清洗干净,安然躺在床上另一块稍微不那么肮脏的位置。
徐庭岸洗完澡出来,点了支细烟。他身边的人大多爱抽雪茄,有时候还自己卷烟,觉得有情趣;但徐庭岸不爱那个口感,醇厚平滑,太无趣,一般抽特供的茶烟,劲涩抓人,不上瘾。
除了前两年雨水不好,茶庄送来的滇青味道不够,徐庭岸短暂地抽了几回别的烟,此外一直没有改变。
站在落地窗边,徐庭岸刚吸了一口,床上传来铁链动荡的声响,游舟面无表情下床来,看走路的动作有些艰难,他从徐庭岸手中夺过烟支放入口中,一边皱眉一边抽。
徐庭岸睡袍半敞,好整以暇看着游舟。半皱的眉渐渐舒展,吐出来的烟气飘渺如云,隔着缭绕云烟,徐庭岸再一次落入他那双眼中。
游舟的眼好看,好品,不管你第一眼看的是什么地方,最后都会不可避免地跌入那双眼眸。
有时候空洞荒芜,有时候又深沉幽邃,饱含世事。他那么年轻,今年才二十四,即使是年长七岁的徐庭岸也没有那样丰富的眼中之物,为什么?
比夜深,比风更捉不住。
徐庭岸有种患得患失感,可能是因为游舟的表情太冷淡,言语太伤人,每次主动亲近后都毫不遮掩提起他冰冷的目的。
清瘦萧索的游舟那样温顺地站着,手铐脚镣加身,却仿佛早已去了另一个世界。
徐庭岸一惊,叫他:“游舟。”
游舟冷冷瞥了他一眼。
爱是什么时候掺进了占有,控制,甚至施暴欲,徐庭岸说不出具体时间,或许是游舟第一次和他肌肤相亲便迅速从情欲中清醒来鞭策他治病,或许是他三番五次提起高昂的薪酬和逐渐达成的目标,又或者是哪个和游舟躺在一起的意识不清晰的夜晚。
穿过云烟,徐庭岸吻住游舟的唇,交颈厮磨。从唇角泄露出来的烟丝细细一缕,真有些吐气如兰的味道,绕着他的鼻尖、耳垂,和游舟这个人一样迷人又难以占有。
游舟推开他,垂眸看着地毯上被烟灰燎红的一处,“地毯烧了。”
徐庭岸一动不动,对地毯好坏丝毫不在意。这屋内能让他在意的只有游舟,可惜游舟心是冷的,血是冷的,眼睛是冷的,吻也是冷的。
“烧了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