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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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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烈阳直直地盯着每一个在干涸陆地上的人，那劲头似是要把每一个人晒穿，直到萎缩在阴暗角落里地所有想法公示与众。
桐城火车站历史较长，外出务工或是回乡探亲的人常在节假日将这里挤满。虽然前两年刚翻修过，但从站台里，天桥上的斑驳痕迹仍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余未晞正拖着白色32寸的行李箱从绿皮火车上往下走，行李箱险些被卡住，列车员帮他拎了一把才顺利下车。
火车内部和站台可谓冰火两重天，火车上带下来的冷气已消耗殆尽，逐渐被热气代替，人群裹挟着他走出站台。
口袋里不断震动着，余未晞掏出手机，屏幕上写着妈。
“小晞，下火车了吗？我在火车站南广场这边，你向着南广场走就行。”对面声音嘹亮清澈，马上，他就能亲耳听到这个三年来只能从听筒听到的声音。
挂掉电话，余未晞抬头看到绿色指示牌上写着：北广场草坪方向。
余未晞哀怨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转身向着反方向走去。
*
走到南广场，余未晞一眼便认出了那人，不过她身边还有一个高大陌生的男人，
两人见到余未晞，急忙走过去，男人拉过行李箱，女人搂住余未晞的肩膀。
“本来姥姥嘱咐我们一定要去锦城接你，谁承想你居然自己先坐火车来了，姥姥可想你了，一会我们先去姥姥家吃饭。”沈云蘅笑着说道。
“我也想姥姥了。”
姥姥叫沈芳蕊，以前是一名骨干教师，沈云蘅跟的她的姓。
余未晞的思绪被拉回三年前，那时候沈云蘅和余响离婚，余未晞被判给余响，知道审判结果后，沈芳蕊抱着余未晞哭了很久。被余响带走前，沈芳蕊塞到余未晞衣服里很多钱，但是这些钱最后都被余响发现拿去喝酒了。
从车站到沈芳蕊家，男人一句话都没说，就像是普通的司机。不过到家后，男人却跟着二人一同去到屋子里。
一见到沈芳蕊满头白发，眼泪唰地落了下来，余未晞冲上去，娘俩抱在一起痛哭。
“我孙子就是我带大的，凭什么那个余响就把我孙子带走。”沈芳蕊擦干眼泪，抚摸着余未晞的脸，“好在他命短，就是苦了我孙子三年。”
这种骂余响的话，余未晞从小时候就听。
他爸余响年轻的时候追求“艺术”，在大人眼里都是毛头小子瞎胡闹，不知道怎的认识了他妈沈云蘅，他姥爷走得早，身为年级主任的沈芳蕊根本管不过来叛逆期的沈云蘅。于是在沈云蘅二十岁的时候，余未晞出生了。
四岁以前天天跟着他爸他妈混日子，五岁的时候沈芳蕊退休，不想让孙子也跟着他俩长坏了，便接过来自己养。
其实沈芳蕊对沈云蘅一直抱有亏欠，大女儿出生的时候沈芳蕊还只是个普通教师，能腾出来时间管她，等到二女儿出生，沈芳蕊忙着升职，疏忽了对她的管教。
大姨一家都在，姥姥叫了两大桌子菜，为了庆祝余未晞回家。
余未晞胃口不是太好，兴许是天热的烦躁，大姨给他端来了一碗冰镇酸梅汤才稍微好些。
“以后还在姥姥这住吧，你妈和王湛叔天天忙的脚不沾地，跟着他们连一口热饭都吃不着。”
余未晞没说话，看了看沈云蘅和那个男人。
“妈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确实是太忙了。小晞明年就高考了，但是妈年纪大了，实在不行就让他先住校吧。”沈云蘅说道。
“我年纪大了，你们怎么不说常回家看看我，就让未晞陪着我，未晞你愿意住在姥姥家吗?”
“我当然愿意。”
“好孩子。”沈芳蕊又给余未晞夹了个鸭腿。
听了这话，沈云蘅也不再说话，只当默认了。
“未晞转校在哪上学你们定好了吗？”沈芳蕊问道。
“还没来得及，下午我就去办。”王湛说道。
“就知道交给你们什么都不行，我已经找人办好了，在清禾中学，离这挺近的。”
沈云蘅在桌子底下掐了王湛一把，王湛疼得一颤，又不敢动。
“那正好，还是妈想的周到。”
众人走后，余未晞陪着沈芳蕊躺在竹椅上闲聊。
“未晞，你这个名字是我起的，你五行缺水，这个名字就是清晨的露水永远不会干涸，永远充满希望。”
“我知道，余响出车祸后，那边赔了些钱，都在你手里吧。”沈芳蕊摇着扇子对余未晞说道。
“都在我手里。”
“在你手里就好，你也看到了，你妈今天说的话有七分都是打定了赔偿金的主意。你俩都是我带大的，还能不知道你俩怎么想的。”
余未晞沉默下来，他心里隐隐有预感，但他不愿意深想。
“再怎么说，那也是余响留给你的，我这个老太婆哪一天活不长了，你也要给自己留条路。当年你爸妈干的那些事，我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闹到那一步，你还被余响带走了。过去的事就不再提了。”沈芳蕊叹了叹气，闭眼睡着了。
余未晞自己在家里晃悠，家里陈设没怎么变，余未晞还住小时候住的房间，只不过把床换成双人大床了。
＊
余未晞被分到了高三二班，二班班主任联系了他，把他拉进了班级群。
学校通知八月十五号组织学生去爬山，当作开学前的历练。
搬过来没两天，发小李瑞川就联系上了他。
“哥们，你回来了？”电话对面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回来了，以后都在这上学。”余未晞笑了笑。
“卧槽，兄弟，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是苦苦等了你三年啊。”李瑞川激动地想捶墙。
“那你在哪上学啊？要不要来我们学校。”
“清禾中学，我姥姥找的。”
“就是我学校！我靠！我真是太高兴了，我终于又要见到你了！”李瑞川大吼着。
余未晞还能听到背景音里，李瑞川母亲冲他喊着，让他别大惊小怪，吓别人一跳。
“你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你大姨发朋友圈，我妈加着你大姨呢。回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要给你开欢迎会！”
“我刚回来，谁也没通知。欢迎会就别了，就咱俩聚聚吧。”余未晞说道。
“得嘞，我去定饭店，好了通知你。”
＊
归云轩，芳华间。
李瑞川给余未晞点了他们小时候都特别爱吃的蓝莓山药当饭前开胃菜。
余未晞拿着勺子一点点舀着，离开桐城后，他再也没吃过这道菜。
“你分到哪个班了啊？”李瑞川问道。
“高三二班。”
“又没和我在一个班，我靠，”李瑞川有些苦恼，“不过也没事，我在六班，你楼上呢。”
“那你和陈昕遇还联系吗？”
余未晞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早就不联系了。”
“陈昕遇也在二班，你有啥事找他就行，要不改天我把他叫出来，你俩再熟悉熟悉。”
陈昕遇要是知道余未晞回来，那岂不是躲得远远的。
“不用了，到时候再说吧。”
陈昕遇是余未晞的初中同班同学，当时他俩是好朋友，后来余未晞走了，陈昕遇到现在也不知道原因。
陈昕遇问过李瑞川，但李瑞川觉得这事余未晞自己不说，自己也不能替别人说。
毕竟经历这种事，他应该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余未晞在离开桐城的火车上，毫不留恋地删掉了陈昕遇的联系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