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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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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顶灯在小吴头顶滋滋爆裂，电流声混着远处抢救室刺耳的警报，像根生锈的钢针反复扎着耳膜。他捏着缴费单的手指已经发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林惊野将金属轮椅划出利落的弧线，机械义肢与墙面擦出一串火星，有几点溅落在少年后颈渗血的纱布上，转瞬熄灭成焦黑的痕迹。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血腥味在狭窄的空间里弥漫，让人喘不过气。
“野哥，这层全是ICU......”话音未落，抢救室的门突然撞开，红蓝交错的灯光里，推床碾过地面的声响尖锐得刺进骨头。几个护士推着病床狂奔而出，病床上躺着的老人面色惨白，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林惊野扯掉输液贴的动作顿了顿，苍白的喉结艰难滚动，他抬起手指指向307病房：“记得上个月火灾吗？那个被我抱出来的小女孩……”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混着轮椅碾过地面的声响，“她折的千纸鹤，现在还挂在床尾栏杆上。”
小吴的目光死死钉在少年烧伤的右手——三天前浓烟中，就是这只手把呼吸器硬塞进他嘴里，自己得以死里逃生，而林惊野却被严重烧伤。此刻对方正举起CT片对着灯光，阴影在凹陷的脸颊上切割出嶙峋轮廓：“医生说三个月……不过梧桐树快发芽了。”他说话时，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即将走到尽头的生命。
轮椅轱辘声渐远，小吴弯腰捡起遗落的U盘。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的呼吸停滞在胸腔——最新文档命名为“给小满的生日礼物”，修改时间显示在凌晨三点。文档创建时间是一个月前，而最近频繁的修改记录，似乎昭示着少年在与时间赛跑。远处传来仪器长鸣，他抬头看见林惊野停在307窗前，机械手指正轻轻触碰玻璃上褪色的千纸鹤，金属关节折射的冷光，像在触碰一碰就碎的梦。小吴望着少年单薄的背影，眼眶不禁湿润，他知道，那个叫小满的女孩，或许永远也收不到这份礼物了。
晨雾裹挟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漫进走廊，陈寂握着牙刷的手骤然收紧。镜中倒影里，邻床被褥平整得近乎刻意，唯有金属轮椅留下的S形刮痕蜿蜒向门外，像道未愈的伤口。昨夜高烧时那声压抑的咳嗽又在耳畔响起，还有黑暗中替她掖被角的温热指尖，此刻却烫得她眼眶发酸。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与不安。
“又发呆？”换药车碾过地面惊飞窗台麻雀，护士推着车停在她身边，压低声音说：“五点就去天台捣鼓他的零件了，说要改造轮椅带翅膀。”护士一边说，一边整理着车上的药品，脸上露出无奈又心疼的表情，“这孩子，总是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上次非要帮护工搬氧气罐，伤口都裂开了……”
陈寂的病历本滑落时，带落半张泛黄草稿纸。那是去年艺术节在器材室捡到的，边角画着未完成的机器人，齿轮结构旁用铅笔写着“能量转换率需提升17%”。图纸边缘还有一些细碎的涂鸦，像是不经意间的勾勒，却又充满了巧思。她蹲下身捡起图纸，指尖抚过那些线条，突然想起那天黄昏，自己躲在器材室角落，看着夕阳把少年调试机器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此刻走廊尽头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混着不成调的口哨，她鬼使神差地朝着楼梯间走去，后颈胎记在冷汗中微微发烫。每走一步，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加速的心跳，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天台铁门虚掩，锈锁孔插着半截回形针。林惊野单膝跪在满地零件中，机械义肢焊接电路板时溅起金红色火星，落在手背旧伤疤上宛如细小的花。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消毒水味这么重，”他头也不抬，嘴角勾起，“迷路的小护士？”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却又让人无法抗拒。
陈寂后退半步被工具箱绊倒，千钧一发之际，带着机油味的手臂揽住她的腰。倒塌的机器人骨架散落齿轮，其中一枚刻着歪扭的“CJ”，与她储物柜深处的图纸标记如出一辙。她撞进少年眼底跳动的光，那光芒却只为未完成的机器人而亮。林惊野身上淡淡的机油味和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气息，让陈寂有些恍惚。
“帮个忙？”林惊野举起镊子，阳光穿过他睫毛投下阴影，“你的头发比焊锡丝还难缠。”温热呼吸扫过后颈，陈寂突然想起中考那天，考场外那个袖口闪过电路护腕的背影。那时她就偷偷跟在他身后走了三条街，看着他走进机器人工作室。原来她追逐的，不过是永远无法触及的光。她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帮忙递着工具，眼神却忍不住偷偷看向林惊野专注的侧脸。
治疗车撞开房门时，陈寂正盯着林惊野遗落的政治试卷发呆。选择题旁画着举红旗的微型机器人，答案栏下方铅笔字迹清秀：就像修机器人，不试永远不知道哪里会短路。她指尖摩挲着字迹，仿佛能感受到笔锋划过纸张的力度，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这些充满巧思的批注，大概只是他随手而为，却让她反复回味了无数次。
“又抓壮丁？”护士瞪着少年膝头的电路板，对陈寂眨眼，“上次他把心电图改成音响，害护士长被院长训了半小时。”护士一边说，一边给陈寂换药，动作轻柔却熟练，“这孩子，就是太有主意了。不过啊……”她突然压低声音，“他偷偷打听过你好几回，问你什么时候出院呢。”
陈寂的心跳漏了一拍，还没来得及反应，林惊野已经转动轮椅挡住护士视线。他的机械手指不经意间碰落床头柜的素描本，露出的画纸上，未完成的机器人胸前画着小爱心。他弯腰捡画时，绷带下的烧伤疤痕擦过她手背：“原来我的首席测试员，早就在偷偷画设计图了。”他的语气带着惊喜，却让陈寂心里一阵刺痛。她知道，林惊野只是把她当作志同道合的伙伴，而不是那个特别的人。
“这……这只是随便画着玩的。”陈寂慌忙解释，耳尖通红。她想起那些深夜，自己对着图纸发呆，在角落里反复描摹他的轮廓，又小心翼翼地涂掉。那些藏在线条里的心事，永远只能是秘密。
暮色爬上窗棂时，陈寂在药液滴答声中沉沉睡去。再睁眼，手背输液贴换成创可贴，枕边放着温度正好的温水，杯底压着便签：第七页第三题答案错了——你的专属纠错员。便签的字迹和试卷上的一样，工整而温暖。她摩挲着便签，发现林惊野的政治书折角处，画着两只牵手的机器人，其中一个顶着歪扭爱心。这个小小的细节，让她心里泛起一丝甜蜜，却又很快被苦涩取代。
窗外传来轮椅声，她慌忙藏起便签，转身撞进带着绿萝清香的怀抱。林惊野举起蔫头耷脑的盆栽，腕间监测仪红光微弱闪烁：“抢救回来的，医生说它和我一样需要阳光。”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仿佛在说着一个美好的承诺。
水珠从叶片坠落，砸在陈寂手背。她望着少年调试轮椅的背影，偷偷将发烫的脸颊埋进被子。有些喜欢，注定要像深夜的咳嗽，永远藏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她想起这几天的相处，每一个细节都让她心动，却又让她心痛。
突然，林惊野调试轮椅的动作僵住。他捂住胸口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悄然滴落在绿萝叶片上。陈寂僵在原地，看着那抹刺目的红，像根针扎进心脏。而少年回头时，仍带着熟悉的灿烂笑容：“看，改造快完成了。”他的笑容依旧温暖，却让陈寂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和不安。她不知道林惊野的病情已经如此严重，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即将可能失去他的现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默默地看着林惊野，心里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