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你不是答应我不住宿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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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江辞彝睡着后，穆南攸摸出手机给吴老师发了条信息。
［老师，我要住宿］
吴老师很快就回了：［明天去辅导员那里领，我会说的。东西要记得收拾好。］
［好的，吴老师。］
——
穆南攸是被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的晨光弄醒的。
身侧的床铺陷下去一块，江辞彝还没醒，呼吸匀长地铺在颈侧，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热气。昨晚闹到后半夜才安分，手臂现在还圈在自己腰上，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他睡着后，非要抱着才肯罢休。
穆南攸动了动，想把那只手挪开，指尖刚碰到江辞彝的手腕，对方圈得更紧了些，尾音拖得绵长又黏糊：“南攸~再睡会儿~”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廓，带着点晨起的沙哑。穆南攸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再动，就着这个姿势睁着眼看了会儿天花板。
窗外已经有了人声，楼下早点摊的香气顺着窗户缝飘进来，混着夏末特有的燥热空气，他想起自己深夜发给吴老师的那条信息，指尖在被子底下蜷了蜷。
“醒了？”穆南攸侧头时，江辞彝正好睁开眼，那双总是带着笑意刚睡醒时有点迷蒙，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弯起来，伸手就想捏他的脸，“早啊~南攸~”
穆南攸偏头躲开，掀开被子坐起来：“起晚了。”
江辞彝“哎呀”一声，也跟着爬起来，动作快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等等我！一起洗漱！”
两人收拾好出门时，江小满正背着小书包站在玄关，看见穆南攸就迈着小短腿扑过来：“南攸哥哥！”
穆南攸弯腰接住她，小姑娘仰着苹果脸，把手里的小饼干递过来：“妈妈烤的，给南攸哥哥。”
“谢谢小满。”穆南攸接过饼干，指尖碰到她软乎乎的手心，被江小满趁机抱住胳膊蹭了蹭。
江辞彝在旁边酸溜溜地哼了声：“妹妹，哥哥也想吃。”
江小满扭头，把剩下的半块饼干往穆南攸手里塞得更紧了：“不给哥哥，哥哥坏。”
江辞彝作势要去挠她痒痒，小姑娘立刻躲到穆南攸身后，探出个脑袋吐舌头：“南攸哥哥保护我！”
穆南攸拍了拍江辞彝的胳膊：“别闹她。”
江辞彝立刻收了手，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刻意的委屈：“那南攸~你要怎么补偿我呀~”
温穆南攸侧了侧头，没看他：“走了，上学要迟到了。”
江小满被刘阿姨接去幼儿园，两人并肩往公交站走。清晨的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江辞彝几次想往穆南攸身边靠，都被对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他想起穆南攸说过“在学校保持点距离”，撇了撇嘴，却还是乖乖拉开半步距离，只是嘴里没闲着：“南攸~晚上想吃什么？我让我妈做你喜欢的蓝莓山药？”
“再说吧。”
到了教室，刚放下书包，吴老师就从后门走进来，敲了敲穆南攸的桌子：“穆南攸，你跟我来一趟。”
江辞彝立刻抬起头，眼里带着询问。穆南攸朝他摇摇头，起身跟吴老师出了教室。
“辅导员在一楼办公室，你去拿一下住宿申请表，我已经跟他说过了。”吴老师把他领到办公室门口，“填好后按流程走，记得要家长签字，最后交回给我就行。”
“好的，谢谢吴老师。”穆南攸点头应下。
辅导员办公室里，中年男人推过来一张打印好的表格，指了指末尾：“在这里签家长名字，然后把表格交回给班主任，后续的缴费单会统一发下来，记得按时交。”
穆南攸接过表格，指尖捏着纸边。
走出办公室时，晨光正好从走廊窗户斜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格子状的光斑。他低头看着表格上“家长签字”那一栏，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回去找那个人？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男人嗜酒的脸，还有每次开口必提钱的刻薄语气。穆南攸几乎能想象到对方会怎么说——“住什么宿？你还有钱？呵……”
他闭了闭眼，把那点烦躁压下去。
江辞彝的爸妈？
刘阿姨和江叔叔待他一直很好，上次江小满生日，还特意给他也准备了礼物。可正因如此，他才更不想麻烦他们。不过是签个名字，没必要欠这份人情。
那……房东张奶奶？
老太太住在他家楼下，看着他从初中住到现在，平时总塞给他些自己做的包子馒头，是这几年里少数能让他觉得亲近的长辈。她应该会愿意帮忙的。
至于住宿费……穆南攸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里面是他攒了很久的奖学金，虽然没有多少，但应该够了。
心里有了主意，他把表格叠好，塞进校服内侧的口袋里，指尖按了按，像是要把这张纸藏得更稳妥些。
回到教室时，早读课还没开始。江辞彝正趴在桌子上，看见他进来，立刻直起身，眼睛亮晶晶地望过来：“南攸~老师找你干嘛呀？”
穆南攸把书包拉链拉好，淡淡道：“没什么，问了下上次考试的题。”
江辞彝显然不信，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他微微鼓起的校服口袋上：“你口袋里揣的什么？给我看看~”
他伸手就要去掏，穆南攸侧身避开，把口袋往身后藏了藏：“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江辞彝不依不饶，身体前倾，几乎要越过课桌凑过来，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南攸~给我看看嘛~是不是给我的小惊喜？”
周围已经有同学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王州鋅叼着油条凑过来：“啥惊喜啊？江辞彝你又偷偷给穆南攸带什么好东西了？”
氰倩也抬了抬眼：“你俩啊收敛点。”
穆南攸瞥了江辞彝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点警告。江辞彝悻悻地收回手，嘴上却还嘟囔着：“看一下怎么了嘛~”
穆南攸没理他，拿出课本翻开。晨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侧脸线条干净利落。江辞彝看着他的侧脸。南攸不想说，那就不说好了。反正他总会知道的。
一上午的课过得很快。
穆南攸一直没有理他，把注意力转回到黑板上。江辞彝也不恼，就撑着下巴看着他，眼神黏糊糊的。王州鋅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用胳膊肘捅了捅氰倩：“你看江辞彝那傻样，穆南攸一句话没说，他能乐一上午。”
氰倩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午休时，穆南攸去食堂打了饭，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吃没两口，江辞彝就端着餐盘凑了过来，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到他盘子里：“南攸~你多吃点，看你早上没怎么动筷子。”
“不用。”穆南攸想夹回去，被江辞彝按住了手。
“哎呀~我不爱吃这个，太油了~”江辞彝笑得一脸无辜，手指却趁机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一下，“你帮我解决掉嘛~”
穆南攸的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再推拒，低头咬了口鸡腿。江辞彝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眼睛弯成了月牙，自己扒拉着米饭，吃得格外香。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江辞彝被王州鋅拉去打篮球，穆南攸则靠在操场边的香樟树下看书。没过一会儿，江辞彝就抱着球跑了过来，额头上全是汗，T恤湿了一大片，贴在结实的背上。
“南攸~”他把球往地上一扔，在穆南攸身边坐下，毫不客气地往他肩上靠，“好累啊~你给我擦擦汗呗~”
穆南攸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他的靠近，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过去：“自己擦。”
江辞彝委屈地“哦”了一声，慢吞吞地抽出纸巾擦脸，眼神却一直黏在穆南攸脸上：“你看什么书呢？给我也看看~”
“习题册。”穆南攸把书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看封面。
江辞彝立刻皱起了脸：“没劲。”他眼珠一转，忽然凑近，声音压得很低，“晚上我们还一起睡？”
“不。”穆南攸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呀~”江辞彝拖长了调子，手指不安分地想去碰他的手指，“我想。”
“江辞彝。”穆南攸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警告，“在学校。”
江辞彝这才想起之前的约定，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坐直了些，却还是忍不住抱怨：“保持距离也不用这么远吧……我就想跟你待一会儿嘛~”
穆南攸没再理他，低头继续看书。江辞彝就坐在旁边，一会儿扯扯他的衣角，一会儿用膝盖碰碰他的腿，像个没断奶的孩子。穆南攸被他烦得没办法，合上书看向他：“有事？”
“没事~”江辞彝笑得一脸灿烂，“就想看着你~”
穆南攸：“……”他重新打开书，假装没听见。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穆南攸把住宿申请表小心翼翼地夹在课本里，放进书包。江辞彝已经收拾好东西，背着书包站在教室门口等他，看见他出来，立刻笑着迎上去：“南攸~走吧~”
“我回家一趟，你自己先回去，不用等我。”穆南攸一边走一边说。
江辞彝立刻皱起了眉：“回哪个家？”他顿了顿，脸色沉了沉，“是不是你爸找你了？”
“不是，”穆南攸摇头，“我回去拿点东西。”
“我陪你去。”江辞彝立刻说，“万一你爸在怎么办？不安全。”
“真的不用，”穆南攸停下脚步，看着他，“我很快就回来。”
江辞彝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还是勉强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穆南攸应了一声，转身往校门口走。
江辞彝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穆南攸走出校门，拐过街角，他才立刻变了脸色，快步跟了上去。
开玩笑，让南攸一个人回去那个地方，他怎么可能放心？就算不是他爸，万一遇到别的麻烦怎么办？
他跟得不远不近，保持着既能看见穆南攸，又不会被发现的距离。看着穆南攸走进那片老旧的居民楼，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跟了过去，躲在单元门对面的树后。
只见穆南攸走到二楼一扇门前，敲了敲门。没过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探出头，看见穆南攸，脸上立刻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拉着他的手让他进去了。
江辞彝松了口气，原来是找张奶奶啊
他靠在树上，耐心地等着。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穆南攸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了口袋。他跟张奶奶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江辞彝等穆南攸走远了，才快步跑上楼，敲了敲张奶奶的门。
“谁呀？”张奶奶打开门，看见是江辞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小江啊，你怎么来了？南攸刚走没多久呢。”
“张奶奶好，”江辞彝笑得一脸乖巧，“我刚路过，想问问您，南攸刚才来找您什么事啊？他好像拿了张纸走。”
张奶奶也没多想，随口道：“哦，他拿了张住宿申请表来，让我帮他签个名字。这孩子，怎么突然想住宿了呢？在你家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住宿申请表？
江辞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闷得发疼。他就说穆南攸今天不对劲，原来是要去住宿？他不是答应过自己不住宿的吗？
“……可能是觉得在学校方便吧。”江辞彝勉强笑了笑，声音有点发飘，“谢谢张奶奶，我先走了。”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栋楼，脑子里乱糟糟的。穆南攸为什么要住宿？是不想跟自己住在一起了吗？还是觉得住在他家麻烦？他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穆南攸回到江辞彝家时，江叔叔和刘阿姨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看见他回来，刘阿姨立刻站起来：“南攸回来啦？饿不饿？我给你留了点心。”
“谢谢阿姨，我不饿。”穆南攸换了鞋，往客厅里看了看，“江辞彝没回来吗？”
“没呢，”江叔叔放下手里的报纸，“这小子平时比你回来得早啊，今天怎么回事？”
穆南攸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江辞彝果然跟过去了。他没说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江辞彝推门走了进来。他看见穆南攸，眼神顿了顿，没说话，径直换了鞋就往自己房间走。
“小辞，你回来啦？”刘阿姨喊了一声，“怎么不说话？”
江辞彝没回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江叔叔和刘阿姨对视一眼，都看出了不对劲。江叔叔看向穆南攸：“这是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
刘阿姨也跟着问：“是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不对劲了？”
穆南攸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没有。刘阿姨，明天我就不回来了，我在学校住宿。”
“住宿？”刘阿姨愣了一下，“怎么突然想住宿了？你在这儿住得好好的，多方便啊，离学校也近。”
“离学校图书馆近点，方便复习。”穆南攸解释道，“而且总在您家打扰，太麻烦了。”
“麻烦什么呀，”刘阿姨拉着他的手，一脸不赞同，“你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别这么见外。是不是江辞彝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说他！”
“不是，阿姨，您别多想，是我自己想住学校。”穆南攸笑了笑，语气很温和，“真的没关系。”
江叔叔看他态度坚决，叹了口气：“既然你想好了，那就住吧。住宿费多少钱？我们给你交。”
“不用不用，”穆南攸连忙摆手，“我自己有。”
他不想再麻烦他们了。
回到房间，穆南攸刚把书包放下，就听见窗外传来“咚”的一声轻响。他皱了皱眉，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就看见江辞彝正扒在窗台上，看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为什么不走门？”穆南攸侧身让他进来。
江辞彝翻身跳进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语气闷闷的：“走前门的话，你肯定不会让我进来。最小的那个阳台门，你不是锁了吗？只能跳窗了。”
穆南攸没说话，转身走到书桌前，拿出课本。
江辞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委屈和愤怒一下子涌了上来，他快步走过去，挡在穆南攸面前，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不是答应我不住宿的吗？”
穆南攸抬眼看向他，眼神平静：“你果然没回去，跟着我了是吧？”
“我不跟着你，怎么会知道你偷偷摸摸去找张奶奶签字？”江辞彝的声音拔高了些，眼眶有点红，“穆南攸，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想住宿，为什么不跟我说？”
穆南攸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心里那点因被跟踪而起的不悦淡了些，却还是维持着平静的语气：“告诉你，你就会同意吗？”
江辞彝噎了一下，下意识想反驳，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不会同意。可就算不同意，他也想让穆南攸亲口告诉自己，而不是像这样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被瞒着。
“我不同意你可以说服我啊，”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你连说都不肯跟我说……”
“说了又能怎么样？”穆南攸合上书，往后靠在椅背上，“你会同意？”
江辞彝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梗着脖子道：“那你也不能骗我……”
“我不是骗你，”穆南攸看着他，“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那你现在可以说了，”江辞彝盯着他，眼神执拗，“为什么突然要住宿？是因为住在我家不舒服吗？还是我爸妈对你不好？还是……你不想看见我？”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
穆南攸看着他紧张的样子。他站起身，视线却很平静：“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江辞彝追问。
“住在你家很舒服，叔叔阿姨对我也很好，”穆南攸缓缓开口，“但总住着也不是办法，我已经麻烦你们很多了。”
“麻烦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啊！”江辞彝急了，伸手想去抓他的手，被穆南攸避开了，他只能收回手，语气更急，“我爸妈早就把你当半个儿子看了，小满更是一天到晚念叨你，你住在这里怎么会是麻烦？”
“对你们来说可能不是，但对我来说是。”穆南攸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不能一直依赖别人，江辞彝。”
江辞彝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的火气慢慢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疼。
他知道穆南攸的性子，看着冷淡，其实骨子里傲娇又敏感，总是习惯自己扛着所有事，不肯麻烦别人。
“可是……”他张了张嘴，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委屈，“住在学校多不方便啊，食堂的饭那么难吃，宿舍又挤，晚上想跟你说句话都不行……”
穆南攸看着他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却还是板着脸：“学校有食堂，宿舍有室友，没什么不方便的。”
“那我想你了怎么办？”江辞彝抬头看他，眼神湿漉漉的，带着点刻意装出来的可怜，“我每天都想看见你，想跟你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江辞彝。”穆南攸皱了皱眉，打断他的话，“在学校就能看见，又不是不能联系。搞得跟生死离别一样。”
“那不一样！在学校要保持距离，我连碰你一下都不行！在家里我还能抱抱你，跟你撒撒娇……”
穆南攸的耳根微微泛红，瞪了他一眼：“别胡说。”
“我没胡说！”江辞彝梗着脖子，“我就是想天天跟你待在一起，怎么了？我们是情侣啊，情侣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穆南攸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只能别过脸，看着窗外：“反正我已经决定了。”
江辞彝看着他决绝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急，却又没办法。他知道穆南攸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你非要这样吗？”
穆南攸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江辞彝看着他的背影。他吸了吸鼻子，转身就往窗边走：“行，你非要住宿是吧？那你住吧！”
他翻窗出去的时候，动作有点猛，差点摔下去。穆南攸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看到他稳稳落地，才又停下脚步。
窗外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是江辞彝回自己房间了。
穆南攸站在窗边，看着对面房间的灯亮了又暗了，最终归于沉寂。他缓缓地叹了口气，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那张住宿申请表，指尖轻轻摩挲着张奶奶的签名。
他知道江辞彝会生气，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可能有点过分，可他真的不想再麻烦江辞彝家了。
他已经欠了他们太多，不知道该怎么还。
而且……他低头看着表格，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住在学校，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至少，离那些乱七八糟的麻烦也远一点。
至于江辞彝的脾气……穆南攸拿起手机，点开与江辞彝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等他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他想。
只是他不知道，隔壁房间里，江辞彝正抱着枕头，盯着天花板，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嘴里念念有词：“住学校是吧？没关系，我可以翻墙去看你啊~南攸~太天真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三天，整整三天。双方都没有理对方。
“冷战”的第一天。
早读课的琅琅书声里，江辞彝把脸埋在臂弯里，校服袖子被他蹭得皱巴巴。他没真睡，只留了道缝，目光黏在斜前方穆南攸的后颈上——那里的头发剪得很短，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阳光照上去泛着细闪。
明明前晚还窝在一张床上听对方呼吸，今天却连一句“早”都没有说。江辞彝啧了声，心里的火气又窜上来些。凭什么穆南攸就能这么平静？他难道看不出自己在生气？
上课铃响时，穆南攸转过来拿课本，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江辞彝的桌子。江辞彝立刻闭紧眼装睡，连睫毛都没颤一下，直到那道清瘦的身影转回去，才偷偷掀开条缝，看见穆南攸正低头写着什么，侧脸冷得像块玉。
“……”江辞彝把脸埋得更深了。
下课铃刚响，穆南攸的指尖就在江辞彝胳膊上轻轻戳了下。
江辞彝的心猛地一跳，差点没绷住。他能感觉到那点温热的触感还留在袖子上，像羽毛似的挠着。但他硬是憋着没动，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假装没听见。
几秒后，头顶传来穆南攸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我去办公室，资料你自己看。”
脚步声渐远时，江辞彝才猛地抬起头，盯着门口的方向咬牙。
这人怎么回事？就不知道多说一句？哪怕问一句“你怎么了”也行啊！他愤愤地抓过穆南攸留下的资料，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穆南攸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王州鋅啃着苹果路过，见他对着空气瞪眼，含糊不清地问：“你俩昨晚打起来了？”
江辞彝踹了他凳子一脚：“滚。”
王州鋅“嘶”了声：“wc，江辞彝你有火往我这里发？”说着摸着凳子腿溜了，心里把这俩人的关系盘了八百遍——昨天还见江辞彝还跟他好好的，今天就跟有杀父之仇似的，竹马竹马间的事真搞不懂。
“冷战”的第二天。
穆南攸依旧是那副模样：上课记笔记的手没停过，课间被同学围着问数学题时，语气耐心得能滴出水，唯独路过江辞彝座位时，眼神能绕着走就绝不直看。
江辞彝则像是被抽走了魂，整个人蔫在座位上。
他一会儿用笔戳着草稿本上画了一半的小人（那小人眉眼分明，像穆南攸），一会儿又支着下巴看窗外，余光却总不自觉飘向斜前方——穆南攸正低头刷题，阳光落在他握着笔的手上，指节分明，连翻页的动作都透着股沉静。
“不是，”王州鋅终于忍不住，凑到氰倩旁边嘀咕，“这俩玩意是在冷战吗？这冷战都快赶上抗战了，他俩到底闹啥啊？”
氰倩瞧了瞧，目光扫过前排那道无形的楚河汉界，淡淡道：“不知道。”她起身走到穆南攸身边，把刚收的作业放在桌角，压低声音问，“真不打算和好？再僵下去，江辞彝那脾气该炸了。”
穆南攸笔尖顿了顿，在练习册上留下个小小的墨点。他抬头看了眼氰倩，语气平静：“嗯。”
就一个字，听不出情绪。
氰倩刚走，五班的林晓夏就扒在门框上探头探脑。她一眼就瞅见了趴在桌上装死的江辞彝，以及旁边坐得笔直的穆南攸，这氛围简直太压抑。
恰好漠饧抱着作业本从一班走过来，林晓夏一把拉住他：“啧啧啧哎，那俩咋了？殉情前的沉默？”
漠饧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语气没什么起伏：“我就说不合适。”
林晓夏愣了：“你啥时候说的？上周还见你跟江辞彝和穆南攸他们打球呢。”
漠饧挑了挑眉，没接话，抱着作业本走了。林晓夏摸着下巴琢磨半天，突然悟了——这人怕不是在装先知？
“冷战”的第三天，江辞彝觉得自己快成望夫石了。
他数着穆南攸翻书的次数，记着他喝水的频率，甚至连对方抬手揉太阳穴的动作都在心里描了三遍。
直到下午自习课，穆南攸起身交作业，路过他座位时，被他伸出去的长腿挡住了路。
“让一下。”穆南攸的声音很轻，却像石子投进江辞彝心里。
江辞彝的手指猛地攥紧了笔。他梗着脖子没动，心里却在嘶吼：叫我名字啊，穆南攸。
空气静了两秒，穆南攸没再催，就那么站着。
江辞彝终究还是没撑住，慢吞吞地把腿收了回去。
他看着穆南攸从身边走过，背影挺直得像株松，连走路都没带一点多余的晃动。
等那道身影消失在教室后门，江辞彝才狠狠砸了下笔。
三天了。穆南攸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周六清晨，江辞彝睁开眼就看到身边站了个人，是妹妹江小满：“哥哥，穆哥哥什么时候来陪我玩呀？”
江辞彝盯着屏幕。
他点开和穆南攸的聊天框，上次的记录还停留在周六傍晚——他发了个猫猫委屈的表情包，对方没回。
不行，再耗下去，他要疯了。
江辞彝坐起身，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回我］
几乎是立刻，穆南攸的消息弹了出来：[怎么了］
江辞彝盯着这三个字，突然就想骂人。他打字的手都在抖：[为什么不理我］
[你不是在装像平常在学校那样吗？］
江辞彝懵了：[啊？］
[就是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四个字像锤子似的砸在江辞彝头上。他这才反应过来——穆南攸这是把他的冷战当成“遵守约定”了？
这人是木头吗？！
江辞彝气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手指噼里啪啦地怼：[我没有保持距离！我那是在生气！谁要跟你保持距离］
消息发出去后，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个：[嗯……］
江辞彝看着这个拖长音的语气词，气笑了。他突然觉得穆南攸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气人又有点可爱。
［？你谈恋爱都不会谈。］他打字。
［我又没谈过，你不是想要暧昧期吗］穆南攸回得很快。
江辞彝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暧昧期是让他看穆南攸的后脑勺？是让他三天听不到一句“江辞彝”？
［这一样吗？］他回，[这方面你得听我的］
[嗯］
看到这个字，江辞彝心里的火气突然就消了。他盯着那个“嗯”看了两秒，突然笑出声，手指飞快地敲：［下楼等我，我去你宿舍楼下］
穆南攸下楼时，江辞彝正靠在香樟树上啃包子。晨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嘴里还叼着半口包子，看见穆南攸，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来那么快。”穆南攸站在两步外，背着光，眉眼看得不太清。
江辞彝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拍了拍手走过去。他比穆南攸高小半个头，低着头看他。
“想你了。”他说得直白，带着点没消气的委屈，“冷战三天，你就没点感觉？”
穆南攸没说话。
江辞彝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就没辙了。他伸手想去碰穆南攸的头发，又在半空中停住，改成了揣兜：“行吧，算我输了。别冷战了，成吗？”
穆南攸抬眼看他。江辞彝的眼下有点青，大概是没睡好，平时总是带笑的嘴角这会儿抿着，看着竟有点可怜。
“冷战？我以为你想遵守约定。”穆南攸说。
“我那是生气！”江辞彝强调，声音都拔高了些，“你答应我不住宿，转头就找张奶奶签字，我能不气吗？”
穆南攸的指尖蜷了蜷：“抱歉。”
这声“抱歉”来得太突然，江辞彝反倒愣住了。他看着穆南攸垂下的眼睫，心里那点委屈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算了。”他嘟囔着，从兜里摸出个东西递过去，“给你的。”
是颗用玻璃纸包着的蓝莓糖，在阳光下泛着紫莹莹的光。
穆南攸看着那颗糖，没接。
“拿着啊。”江辞彝塞到他手里，指尖故意蹭过他的掌心，笑得有点痞，“哄你的，别气了。”
穆南攸捏着那颗糖，糖纸的纹路硌着手心，有点痒。他抬眼时，正好对上江辞彝的目光。
“不是你在生气吗？哄我干什么？”穆南攸转身往校门口走。
江辞彝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低笑出声，快步跟上去，很自然地揽住了对方的肩膀“我是生气，但是现在不气。你是我男朋友，不用管我生不生气，先哄你就对了”
穆南攸的身体僵了下，没挣开。
“去哪儿？”他问，声音里已经没了之前的冷硬。
“带你去个地方。”江辞彝笑得神秘，手指在穆南攸肩上轻轻捏了捏，“保证你喜欢。”
穆南攸低头看了眼被江辞彝揽着的肩膀，又捏了捏掌心那颗蓝莓糖。
至眼前这人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巴巴地凑过来，带着点傻气，又带着点执拗，把他放在心尖上。
江辞彝低头看他，见他嘴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突然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南攸~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让我妈做蓝莓山药。”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穆南攸偏过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嗯。”
江辞彝笑得更欢了，揽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冷战？谁爱冷战谁冷战去。
他，穆南攸的男朋友，就得天天揣在身边才放心。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你不是答应我不住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