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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区长的弟弟 ...

  •   “你疯了!”洛朗叫骂着直冲上去,攥住了肖安的手腕。

      后者下坠的一瞬间大脑突然清醒了,嗡的一声,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悬在半空之中了,脸颊距离楼壁只有几公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集中到手腕处,炽热的痛楚使他感受到了风的寒意。

      好在警官之前算是训练有素,扯着他的一根胳膊将他拉了上来。之后一脸鄙夷地看着跪跌在地的男人,男人的身体是止不住地颤抖。

      “今天只有我一个人来,你最好不要昏过去——不然我待会还要给你叫救护车。”警官架着他的胳膊远离风口,此刻才发现男人身上缠绕着浓重的酒精味;果然人不可能疯得无缘无故,自己见过有人酒后聚众打架却没见过有人喝醉后跳楼!

      肖安顺势站起来,揉搓着自己红肿不堪的手腕,倒吸一口凉气,“好痛啊……”其余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他的脑袋依旧充着血,嘴唇发麻。

      “嗯,痛就对了。”洛朗笑着摸出银色手铐,“咔哒”一声覆盖住男人手腕上惨不忍睹的握痕。肖安原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腕,手铐铐上来之后就顺着洛朗的动作茫然地盯上了他的眼睛。

      前者这么一盯,警官的整个视线之中除他之外空无一物——那被汗水浸湿的柔顺黑发,那被惊吓到极致的苍白面颊、颤动的嘴唇,如此蛊惑人心!“那么……肖安·金,金先生,现在我将以……”

      警官到嘴边的话一下咽了回去,眼看着自己揽在怀的男人恍惚着闭上眼睛瘫软下去。

      头顶之上,“帐”的内壁,闪烁的星丛之间,一粒透白晶莹边缘轨迹类似科赫曲线的物质掉落了下来,直直融入警官乱丛丛的金发之中。感受到一丝凉意,洛朗用手指沾了沾发根,深叹了一口气,握紧肖安的肩膀打横将他抱起。

      如果区域内没有预告下雨就不会下雨,而对于雪,人们会在重大节庆日时安排一场,勿忘曾经专属于人类从大自然中杜撰出来的别样情绪——对于美丽的雪。
      雪很重要,但人们已经找到更加廉价的方式以取代雪的作用了,自“帐”以来,“雪”带给人们的更多是恐惧;但人类逃脱不了被它吸引,如噩梦却美丽。

      怀中的人眼睛紧闭,睫毛却在微微颤动,能听出他在尽量维持呼吸频率的平稳,但心跳却依旧急速。

      洛朗将人送到医院以后,碰了一鼻子灰,溜回了警局,窝囊地蜷缩在工作椅上凑合着睡了几个小时。

      天蒙蒙亮,人造阳光从百叶窗扇散射进来,伴着螺旋状飞舞的灰尘散至警官的眼睑。睡眼惺忪,他敲了敲自己架在办公桌上的腿。

      “先生,你可能遇到麻烦了。”悄无声息出现在他面前的女人用手中的蓝色文件夹拍开他挺在桌子上的穿着崭新皮鞋的脚,女人顺势坐在办公桌上,将一缕长发顺至耳后。

      “哈——”洛朗伸了一个懒腰,扭着转椅原地旋了一圈,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能有什么麻烦事呢?唉,唯一的麻烦事就是那个总是喜欢爬楼跳高的娘娘腔罢了……”他说后半句的声音如同整个人闷在罐子里哼哼。

      女人放下手中的文件,转身去拉开窗户,阳光照射在她棕色的皮肤上整个人如同海场的浴光灯般明媚,“哦,猜得不错,就是他。”一双扑闪着睫毛大眼睛瞥向洛朗,“不过人家可不是什么娘娘腔,以我的观点来看——金的弟弟可不是能够由旁人来置喙的。”

      “吼,哪个金?难不成是阿兰·查尔斯·金?我们的区长大人?”他不值一笑,顺手拿起一支圆珠笔毫无章法得地按动着,弹簧部件有些许卡顿,就如同他卡顿的思想,“你是说他的弟弟是个精神病?”

      “天啊,你可别胡说八道!”女人急忙捂住他的嘴巴,“你不知道最近零区正在挑选那个吗?”

      “哪个?”金发男人扒开她的手掌皱眉询问。不久,自己却一敲脑壳,“啊,冰原勘探员。”洛朗脱口而出,却在心中仔细核算——冰原勘探员,这是个有去无回的职业。每隔大约四分之一个世纪,各区总会联合起来从十个地域之中挑选少许人组成一支队伍,将其“流放”至人类的舒适区——“帐”之外;以探索的名义,以为人类寻找出路的名义,而对于已经废除死刑的人类社会来说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死刑”。

      勘探员的首选便是公职人员,其原因倒并不是普通民众的心底约定俗成的“人类先锋”、“雪世纪的表率”,这些备选人一般都是各区政治博弈的废弃棋子,上位者的眼中钉亦或是对各区域产生巨大威胁的高官。不得民心者民弃之,得民心者众臣逆之。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刚刚把一名轻生青年从生死一线边缘拯救回来的有志警察,凭什么被选中呢?对,就是“凭”什么,他又不是重大政治罪犯,他的思想又不过度极端,他默默无闻,虽说不上兢兢业业但也确实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他愕然,“等等等等!按照你的语气,肖安·金真的是零区区长兼军务执行长的弟弟吗?”

      女人微笑着点头,嘴唇的弧度很是僵硬。

      “如果……如果!可是我救了他啊!”

      “你救了他?可是这小孩醒来第一句话说的就是——你恐吓了他。”

      “鬼话!”洛朗舌挢不下,“……可是,可是,就因为他的一句话!不至于吧……”

      “咳咳,我们零区可一直都是最安定的一个帐域,上一次我们这儿的勘探员还是自告奋勇的一个数学家!你知道的,要是没人报名……”

      男人摇头,又是撕扯着自己的金发,“去他的!”

      第一大路,雪枫街。

      肖安依旧是穿着昨晚的那身睡衣,街道上的人熙来攘往,他摒弃了向自己传来的所有异样目光,光着脚坚定地、一板一眼地向前走。

      “怎么回事?你移动了!我不是说过让你先在医院等着,我会派人去接你的吗?”

      黑发青年很希望能够屏蔽掉自己随时随地冒出来的“哥哥”,但他不能,他噘着嘴用手摩挲着左手手腕背部的植入芯片,这东西充当通讯器的功能。阿兰·金的缩小彩色虚影正浮于肖安的手腕之上,姣好的面容怒气冲冲。兄弟两人并不相像,哥哥的外表更显利落干脆,面容更具攻击性,浑身散发着不容反驳、不容颠覆的专制气质。

      “埃尔德什今天一大早就告诉我了——你为什么又做这种事情!给我回去!”

      肖安垂下手臂,任凭金的声音环绕在耳畔。又走了没几步脚底突然一阵刺痛,他索性一屁股坐到路沿石上,翻看着脚底,白里泛红的、没有一点茧子的脚面其正中央镶着一粒石子。他一边拨开石子,一边嘟囔着:“早上埃尔德什小姐来医院看望过我了。”

      “啊哈,你又在她面前丢人了吧?”

      听到自己哥哥这么说,肖安的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情绪,觉得十分委屈。但他极力压制住自己眼眶中几欲翻涌而出的泪水,徐徐道,“她告诉我,她要去旅行,她说一个人不应该一辈子都被困在一个罩子里……”

      “不行。”金冷声打断。

      “不行?你的意思是指凯瑟琳不能去旅行还是她必须守在你身边一辈子?她只是你的未婚妻,她应该有自己的思想和意愿。”

      “肖安,你不明白她想要去哪里,你很单纯,你的想法太容易被随便一个人给撺掇动了。”

      黑发青年一皱眉,泪珠滚落,“你知不知道昨晚我站在天台上的时候,你的好搭档、得力的左手——埃尔德什就在旁边,他临走时嘲笑我的语气跟你一模一样,你和他完全一样,把凯瑟琳和我看作是你们的所有物!”他气得肩膀发抖,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语气更重的话语来了,只能颤声,“我需要安静,反正你能知道我的定位……”

      他从心底里明白自己没法完全脱离哥哥,那是一种精神上的依赖。

      早晨的空气流动依旧强烈,风从肖安的脖颈处穿过,他忍不住抱着腿瑟缩了一下。皱着眉的哥哥的影像忽闪了几下,欲言又止,微微抬了一下右手又随机放下,叹了口气后就熄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从周围人群的窜流不息到零星几人,直到现在的寂寥无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去向,他们能找到专属于自己的生命意义。原先,肖安也很执着于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但后来他就放弃了,陡然发现这段人生实在是太长了,长到他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忘记自己的来时路了。

      镇静,要镇静,不能够疯掉。他提醒自己。他不再蜷缩于寒风之中,而是站起身来昂首挺胸,“我得出去,我要回去!”

      雪枫街的另一侧不远处就是001大厦,这栋建筑物依旧巍峨,是距离“帐”最近的地方,那任何物质都无法穿透的“帐”。大厦上端的“天空”蓝得依旧,整个“帐”边界的颜色很浅,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出“天空”是由“帐”的显示屏虚拟出来的。突然,001大厦上部的“天空”有了微微的颤动,屏幕上闪现了不足0.01秒的类似蓝光马赛克的图案,随即恢复正常,一片湛蓝之中划过一抹细细的混黑,从虚无的空处一闪而过的黑色似乎是降落到了大厦顶端。

      肖安按了按太阳穴,他不确定是飞蚊症还是其他什么,自己似乎是看到了从空中掉落了某种啫喱膏似的黑色物质,那太遥远了,他必须再次去往001大厦搞清楚!是自己的幻觉还是政府的什么东西……亦或是——外界的入侵物!

      外界——“帐”的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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