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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第三十章:冻土下的脉搏

      一、冰封的警报

      寒潮来得比往年早了半个月。当第一片雪花落在避难所的铁皮屋顶时,邱莹莹正用冻得发红的手指给最后一块木板钉上钉子。仓库的北墙漏风,她和大强用捡来的三合板糊了三层,还是挡不住呜呜的风声,像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抓挠。

      “莹莹姐,发电机又坏了。”小李抱着个满是油污的零件跑进来,鼻尖冻得通红,“老王说油管冻住了,柴油结了冰,烧不起来。”

      避难所里的温度骤降到零下五度,每个人都裹着捡来的厚棉袄,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最里面的储藏室里,几个伤员正蜷缩在草堆上,其中一个发烧的孩子脸烧得通红,嘴唇却干得起了皮——没有暖气,连喝口热水都成了奢侈。

      邱莹莹放下锤子,搓了搓冻僵的手:“把备用的煤油灯点上,先给伤员那边送两盏。”她瞥了眼窗外,雪片越来越密,远处的树林已经变成白茫茫一片,“大强呢?让他把那批昨天找到的棉被分一分,特别是张奶奶他们那几个老人,别冻出病来。”

      “强哥去检查围栏了,”小李把煤油灯点亮,昏黄的光线下,他脸上的冻疮看得格外清晰,“他说雪太大,怕围栏被压塌,那些‘新物种’要是趁乱闯进来……”

      话没说完,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击声,不是风雪打在铁皮上的声音,而是有节奏的、带着某种规律的撞击,像是有人在用石头砸门。

      邱莹莹瞬间握紧了腰间的匕首,示意小李熄灭煤油灯。黑暗中,撞击声越来越响,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不是“新物种”那种嘶鸣,更像是人的声音,却比常人粗哑得多。

      “谁?”邱莹莹压低声音问,指尖在冰冷的门板上摸索,摸到了昨天刚装的暗锁。

      门外的声音停了片刻,接着是断断续续的话语,像被砂纸磨过的金属:“救……救……”

      小李刚要开门,被邱莹莹一把拉住。她凑近门缝往外看,雪光反射下,能看到个佝偻的身影,穿着件破烂的军大衣,手里拄着根铁棍,腿上似乎受了伤,正一瘸一拐地往门上靠。

      “是……是老周?”小李突然认出他来,“他不是跟着陈博士的副手往北逃了吗?怎么会在这?”

      老周是之前医院的护工,胆小怕事,当初陈博士倒台时,他二话不说就跟着副手跑了。邱莹莹皱起眉,这种时候回来,太蹊跷了。

      “让他进来。”大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跺了跺脚上的雪,肩上扛着根断裂的围栏木条,“雪地里拖了道血痕,不像装的。”

      门被拉开的瞬间,寒风卷着雪片灌进来,老周踉跄着扑进来,重重摔在地上。他的裤腿被血浸透了,冻成硬邦邦的冰壳,怀里紧紧抱着个用油布裹着的东西,像抱着块滚烫的烙铁。

      “他……他们都死了……”老周咳着血,眼睛瞪得滚圆,“那些‘新物种’……变异了……不怕冻……”

      二、血写的地图

      老周的伤口在右腿,被什么东西撕开了道口子,肉都翻了出来,冻得发紫。张奶奶用烈酒给他消毒时,他疼得浑身抽搐,嘴里却不停念叨着:“太多了……从北边山里下来的……跟疯了似的,见东西就咬……”

      邱莹莹解开他怀里的油布,里面是块冻得硬邦邦的木板,上面用烧黑的钉子刻着歪歪扭扭的地图,几个红点被血渍覆盖,边缘还粘着几根灰白色的毛发——是“新物种”的。

      “这是……鹰嘴崖?”大强指着其中一个红点,“上个月我们去搜物资,那边有个废弃的气象站。”

      老周哆哆嗦嗦地点头,牙齿打颤:“副手带着我们躲在气象站……以为能撑到开春……可昨天夜里,它们突然撞门……那些东西不怕冷,爪子能扒开冰面……”他突然抓住邱莹莹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她的肉里,“它们在找这个……找你……”

      邱莹莹的心猛地一沉。地图上的红点连成一条线,从鹰嘴崖一直延伸到避难所,像条吐着信子的蛇。最末端的红点旁,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邱”字。

      “为什么找我?”她追问,声音因寒冷而发紧。

      “因为……因为阿福……”老周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着恐惧和悔恨,“他在实验室的时候,偷偷改了‘新物种’的基因序列……加了段识别码,只有你的血能中和……他说……万一控制不住,就让你毁了它们……”

      仓库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的风雪声越来越大。邱莹莹想起阿福笔记本里那句没头没尾的话:“钥匙在你手里,别让门开错方向。”原来,他早就预料到今天。

      “它们怕什么?”大强突然问,手里的斧头在地上敲出沉闷的响声。

      “火……暂时怕火……”老周的声音越来越弱,“但它们在学……昨天有只把爪子伸进火堆,没缩回去……好像在适应……”

      小李突然指向老周的裤腿:“那是什么?”

      众人低头看去,老周的伤口边缘,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青灰色,像被冰雪冻住的草。张奶奶用剪刀剪开裤腿,倒吸一口凉气——伤口里的血已经变成了黑色,还在慢慢往上蔓延。

      “他被感染了。”张奶奶的声音发颤,往后退了一步,“跟医院里那些人一样……”

      老周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混合着血沫:“报应……都是报应……我帮着他们抓过活人做实验……阿福劝过我……我没听……”他从怀里掏出个染血的U盘,塞给邱莹莹,“这是最后的抗体数据……阿福藏的……他说……烧了鹰嘴崖的母巢……就能停下来……”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眼睛翻白,指甲变得又尖又长。大强举起斧头,却被邱莹莹拦住。

      “让他说完。”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老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盯着邱莹莹:“母巢在……气象站的地下机房……密码是……阿福的生日……”

      斧头落下时,风雪正好撞开了一扇没关紧的窗,将煤油灯的火苗吹得疯狂摇晃,墙上的人影像一群挣扎的鬼。

      三、冰辙里的抉择

      U盘里的资料显示,阿福修改的基因序列里,藏着一个致命缺陷——“新物种”的神经系统会在低温下加速衰竭,但需要特定的抗体触发。而鹰嘴崖的气象站地下机房,藏着培养“母巢”的恒温舱,所有变异的源头都在那里。

      “我去。”邱莹莹把资料拷贝到备用的硬盘里,塞进防水袋,“大强,你带人加固避难所,把油桶里的柴油省着点用,优先保证伤员取暖。”

      “我跟你去。”小李把背包往肩上紧了紧,里面装着撬棍、打火机,还有半瓶煤油,“阿福的弩我会用,笔记里记着怎么拆气象站的报警器。”

      张奶奶往他们包里塞了几个烤红薯,用锡纸裹了三层:“路上趁热吃,别冻着。鹰嘴崖的风跟刀子似的,把这个带上。”她递过来件旧军大衣,袖口磨破了,却洗得干干净净,“老周说的母巢,是不是跟培养舱一个道理?烧的时候得用汽油,煤油烧不透。”

      出发时,雪已经没到膝盖。邱莹莹和小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脚印很快被新的落雪填满。避难所的灯光越来越远,像颗快要熄灭的星。

      “莹莹姐,你说阿福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回不来?”小李突然问,呼出的白气模糊了眼镜片,“他记笔记的时候,是不是就在想,谁会看到这些?”

      邱莹莹想起那三块带着余温的烤红薯,还有暗格里的罐头,点了点头:“他不是在记笔记,是在留路标。”

      走了约莫两个小时,小李突然指着前面:“看!那是不是鹰嘴崖?”

      雪幕中,鹰嘴崖像只蹲伏的巨兽,气象站的铁皮屋顶在雪光反射下闪着冷光。奇怪的是,周围太安静了,连风声都像是被吸走了,只有他们踩雪的咯吱声,显得格外突兀。

      “不对劲。”邱莹莹示意小李停下,从背包里摸出阿福的弩,“老周说它们不怕冷,不可能这么安静。”

      话音刚落,一阵细碎的声响从头顶传来。抬头一看,气象站的屋檐下挂着十几个黑影,像冰棱一样一动不动,眼睛却在雪光下闪着绿幽幽的光——是“新物种”,它们冻僵了似的,却保持着扑跃的姿势。

      “装死。”邱莹莹压低声音,拉着小李躲到一块巨石后面,“它们在等猎物自己送上门。”

      那些“新物种”的皮肤冻得发青,有的半个身子埋在雪里,却能清晰地看到爪子上的冰碴——它们真的在适应寒冷,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几乎和风雪融为一体。

      小李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恐惧。他数了数,至少有二十只,比老周说的多了一倍。

      “阿福的笔记里说,它们的听觉是弱点。”邱莹莹指着气象站的铁门,“看到那根铁链了吗?上面挂着个旧铃铛,是以前护林员挂的。”

      小李立刻明白了:“制造噪音,让它们分神?”

      “不,是让它们失控。”邱莹莹从背包里掏出煤油,倒在一块破布上,“它们的神经系统本来就不稳定,突然的巨响会让它们攻击离得最近的活物——包括同类。”

      她点燃布团,用尽全身力气扔向铁门。火团撞在铁链上,铃铛发出刺耳的响声,煤油洒在雪地上,燃起一片蓝色的火焰。

      屋檐下的黑影瞬间动了,像冰锥一样砸下来,绿幽幽的眼睛在火光中疯狂闪烁。它们果然开始互相撕咬,利爪撕开冻硬的皮肤,黑色的血溅在雪地上,很快又冻成暗红色的冰。

      “走!”邱莹莹拽着小李,趁乱冲向气象站的侧门——那是阿福笔记里画着的“狗洞”,以前护林员用来给狼狗投食的,现在刚好能钻进去。

      四、机房里的倒计时

      侧门比想象中难钻,雪冻住了门框,小李用撬棍撬了半天才弄出条缝。钻进气象站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铁锈和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墙壁上结着厚厚的冰花。

      “地下机房在值班室下面。”小李对照着笔记,指着墙角的一个地窖门,“阿福画了个骷髅头,说下面有‘会哭的怪物’。”

      地窖门的锁早就锈死了,邱莹莹用斧头劈了三下才劈开。打开门的瞬间,一阵低沉的嗡嗡声涌上来,像无数只蚊子在振翅。顺着生锈的铁梯爬下去,脚刚落地,就踢到了个软乎乎的东西——是具“新物种”的尸体,已经冻硬了,胸口插着根铁管,上面还缠着阿福的围巾。

      “他来过这里。”邱莹莹摸着围巾上的血迹,突然想起老周的话,“母巢能控制它们……阿福肯定是想自己炸掉这里,没成功。”

      机房比上面宽敞,正中央矗立着个半人高的金属舱,舱体上布满了管道,里面泡着淡绿色的液体,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的黑影在游动——那就是母巢,像个活着的肿瘤。

      “就是这个。”小李指着金属舱侧面的仪表,上面显示着“活性98%”,“阿福的笔记说,破坏恒温系统就行,里面的液体一旦结冰,所有‘新物种’都会失控。”

      恒温系统在舱体后面,一个布满按钮的控制面板,上面的指示灯还在闪烁。邱莹莹刚要伸手,突然发现面板上贴着张便利贴,是阿福的字迹:“按红色按钮会触发消防系统,水淹七军更彻底——别舍不得汽油,我藏了一桶在角落。”

      角落里果然有个汽油桶,盖着块帆布,旁边还放着个打火机,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他什么都想到了。”小李的声音有点哽咽。

      邱莹莹按下红色按钮的瞬间,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天花板上的喷头开始喷水,冰冷的水柱砸在金属舱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液体里的黑影开始疯狂游动,母巢的外壳渐渐结出白霜。

      “快走!”邱莹莹拽着小李往回跑,身后传来金属破裂的声音,母巢正在结冰膨胀,“汽油留着给它们收尸!”

      爬上铁梯时,小李突然回头:“莹莹姐,你看!”

      母巢的舱体裂开了道缝,淡绿色的液体涌出来,遇水就结成了冰,那些细小的黑影在冰里扭曲着,很快就不动了。而外面的雪地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嘶吼,想必是那些“新物种”正在失控互杀。

      五、融雪时的炊烟

      回到避难所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大强正带着人清理门口的积雪,看到他们回来,手里的铲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成了?”

      邱莹莹点头,把冻得硬邦邦的U盘扔给他:“母巢没了,剩下的‘新物种’活不过三天。”

      张奶奶端来两碗热粥,里面放了红糖,喝下去整个人都暖透了。小李把阿福的围巾洗干净,晾在火堆旁,水汽蒸腾着,像条正在呼吸的生命。

      雪还在下,但风小了很多。邱莹莹站在仓库门口,看着远处的鹰嘴崖,那里正冒着黑烟——是她临走时点燃的汽油,烧得很旺。

      “莹莹姐,你看!”小李指着天空,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雪地上,反射出彩虹般的光。

      避难所的烟囱里升起了炊烟,混着雪雾,像条柔软的围巾。张奶奶在教几个孩子堆雪人,用煤块做眼睛,胡萝卜做鼻子,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大强在修发电机,嘴里哼着跑调的歌,老王蹲在旁边递扳手,时不时骂两句脏话。

      邱莹莹摸了摸口袋里的平安符,又看了看火堆旁晾着的围巾,突然觉得,阿福其实一直都在。他藏在罐头里,躲在笔记中,裹在围巾上,甚至变成了这场及时的大雪,把所有的危险都冻住了。

      融雪的时候,小李在阿福的背包里找到颗红薯种子,不知什么时候被烤得半熟,居然发了芽。邱莹莹把它埋在避难所后面的空地里,用石头围了个圈。

      “等春天来了,就能长出新的红薯藤。”她对小李说,也对自己说。

      远处的鹰嘴崖,黑烟渐渐散去,露出青灰色的岩石,像只收起利爪的鹰。雪水顺着崖壁流下来,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叮咚作响,像在唱一首关于告别和新生的歌。

      邱莹莹知道,这场仗还没完全结束,冻土下可能还藏着未知的危险。但只要这颗种子能发芽,只要避难所的炊烟还在升起,只要他们还记得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暖,就总有勇气等下去——等雪化,等春来,等红薯藤爬满篱笆,等所有的冻土都长出新的脉搏。

      而那些永远留在寒冬里的人,会变成融雪后的养分,让每一寸土地都记得:曾经有人用生命,换过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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