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灼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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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两秒，三秒......那四秒钟，楚天青感觉比一辈子都长。好在他看见了确实有效果，激光对冲不仅让导弹速度变慢，更是有效侵蚀了它的外壳。
在距离海平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导弹轰然炸开。不过毕竟不是按照既定方式炸响的，威力没有先前那么大了。
楚天青的脚下是一道深深的沟壑，他本人也大汗淋漓的倒在甲板上。手臂上的“War Mech”烫的简直快要了他的命，郑浩赶紧把他的手臂浸泡在海水里。
只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热铁浸水的滋啦声，楚天青的痛苦表情逐渐缓和，伴随着喘息的低吼也不复存在。
“拿下来，郑浩，拿下来。”楚天青痛苦的说：“疼，下面，我疼。”
郑浩赶紧跟着楚天青的指示取下“War Mech”，再轻轻揭开纳米流体防弹衣，就看见了他小臂上被灼烧过后的惨状。
郑浩有些后怕的想，这还是在楚天青的这个高科技战衣有自动散热装置的情况下，要不然估计小孩整条手臂都熟了。
看见楚天青手臂上还有水泡浮起来，郑浩心里这才稍稍安定。大概看着还没有到三度烧伤，那就还不是特别严重，还可以自愈。
郑浩把楚天青抱起来，和几个懂医术的外国人小心的处理了他的烧伤。小孩似乎痛的有些神志不清，可怜兮兮的哼唧着。
“不痛不痛啊，不痛不痛啊......”郑浩一边安慰楚天青，一边带他坐上放好的救生船。
“去哪......我难受......”
“咱们这离鹿岛很近了，我们先去鹿岛处理伤口，再通知春将军给你派个飞机，好不好？”
楚天青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嘴里有进气没出气的，郑浩一只手扶着他的头，另一只手发疯似的划桨。鹿岛的堤坝很高，来接应的人放了升降梯才把一行人弄上来。
外国考察队有一个人失踪了，还有两个人磕破了头，不过都是不太严重的。失踪的那个人，几乎就没有什么生还的可能性了。外国人们惊魂未定的叽里呱啦说着楚天青听不懂的话。楚天青感觉自己睁眼的视野里都带着黑框，头一次感觉疼痛那么近，死亡那么冷，郑浩那么远。他听不懂郑浩和那些人的谈话，他只能任由自己的全身浸在柔软的被子里......
他睁开眼睛。
他睁开一只眼睛，随后是另一只，随后是另一只，随后是另一只。
随后是千千万万只。
他从四面八方看着睁眼的自己，眼睛往左就世界偏左，眼睛往右就世界偏右。
他看着干干净净的悬浮在空中的自己，上下左右都看了个遍。
随后，他看见父亲。
父亲的到来消弭了空间中无限的亮白光芒，黑暗渐渐降临。或许是因为光芒太亮的时候，往往什么都看不清。
所以父亲带来的，也是渐次的真实。真实感压暗光芒，潮水一样淹没他。
这才给了他第一次的清晰的呼吸。
一次，两次，随后整个世界都清楚了。
父亲清清爽爽的站在正前方，微笑着看着他。
不是生他的那个人，是真的爸爸。
是他。
他走向秦青，秦青蹲下抬头看着他。
“你长高了。”秦青的声音，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
“......爸！”楚天青握住秦青的一缕长发，上下端详打量。
“怎么，激动的只会叫爸了，没什么想说的吗？”
楚天青端详着父亲的脸，他根本看不够，他要想死这个人了。
“......爸，我给你烧纸，你有看到吗？”
“我都看到了，但是钱对我没用呀，我用不着了。我有自己的事情做，你只要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就安安心心的了。”
“可是我很迷茫，爸爸，现在有人爱我，但是我不知道......”
“别把所有东西都倾注到爱情上，天青，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不管这个人对你如何，或者说承诺了什么，让你期盼了什么，都不要盲目的觉得有爱就够了。你首先要想自己怎么好好过，其次才是别人怎样。有的时候并不是他不爱你，真的发生事情更多的是因为，爱没有那么坚强。爱情是很脆弱的，尤其是在深重的痛苦面前。”
“可是，什么是深重的痛苦呢？”楚天青拉着秦青的两绺头发，又在偷偷地编辫子。
“等你经历到或许就能理解了吧。比火烧还疼，比冰窖还冷。你瞬间就想远离，但是又不得不留下。恨他心狠，爱他入骨。这么说是很抽象而且难以理解的，并且也多少有点......矫情。抱歉，我写东西的通病。”
“连我经历这么多痛苦，都比不上吗？”楚天青担忧的问。
“比不上，你没有感受到真正的背叛。”秦青拉着楚天青坐在长椅上。等等，长椅？这时候楚天青才开始打量周围的景物。
“这里是什么地方呢，爸？”
“你觉得像什么地方呢？”秦青的眼神很温柔。
“我......”
“觉得像什么就大胆说出来呗。”
“难道说......是波罗的海？”楚天青看着远处的熟悉的礁石。随着白亮的光明彻底退潮，海面和极光也显现出来：“可是波罗的海为什么海滩上会有长椅呢？这极光又是怎么回事，还有爸爸为什么突然就能讲话了？难道......我是在做梦吗？”
“啊，这可不是梦啊，楚天青。我敢肯定，这不只是梦。这是响当当的，难以辩驳的现实。可是我又没办法说梦境并非现实的一种，是不是？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些似乎不太合理的东西......那得问你啊。如你所见，你才是当事人啊。”
楚天青看着秦青脸上的笑容，明媚，让人难忘。潮水声一会高一会低，倒是在一直拨弄他的心绪。
“我不太明白。”
“那你能感受到我吗？不只是现在，在生活中，你有没有感受到我呢？”
他是能感受到的。楚天青点点头。
楚天青看到秦青的手触碰到他的心口。当秦青的手心碰到他的瞬间，他的胸口闪烁起来一道耀眼的青色光芒。
他的心脏被秦青的手给照亮了。
他能看见自己的心脏在怦怦跳。
“如果有人捏着你的心脏说爱你，你会觉得好受吗？”
“如果真的喜欢的话......他道歉的话......诚恳的话......”
秦青的脸上满溢着“这孩子没救了”的表情，叹了口气。楚天青有些不服，他轻声问：“你在天上吗？在天上会遇见大伯吗？”
秦青耸了耸肩：“或者天上，或者地下，无所谓了。你大伯，他可能已经去了吧，我不太清楚。以后会遇见？或者说从前遇见过？其实都挺空的，等你......”秦青说到这，欲言又止。
“那......”楚天青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了，但是他很想和秦青多待一会。嗫嚅了半天才说：“那，爸，你觉得我和郑浩，能不能久啊？”
“你把你爸当算卦的了呀，哈哈......不过以前真找人给你算过，你的八字是戊子戊午戊戌癸亥，也给你算过桃花运，当时就说过你会在求学阶段遇见良人，但是适合晚婚什么的......可是爸爸告诉你啊，感情需要经营，更需要适当放手，不要太陷进去了。”
楚天青看着秦青逐渐淡化的身体，他焦急的想抓住父亲的胳膊。秦青只是笑，他说：
“我发现我很难改变什么，那就过好你自己好了呀，小天青。别失去希望，会好的，好吗？”
楚天青看着空荡荡的沙滩，看着极光轻纱一样笼罩着暗淡的星星。
他忽然意识到确实是梦，父亲不在了。
但是父亲不是说了吗，梦境为什么不是现实呢？
郑浩在这座小巧的海岛已经踱步了好几天了。
他也没有别的事情做，看手机也没意思，基本都是和战争有关的东西，看着就心烦。
倒是大海让他心情多少舒畅一些。
楚天青已经昏睡了一周多了。
他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按理来说不可能啊，又不是烧到了脑子，或者磕坏了哪里。
一个烧伤，有没有严重感染，怎么会这么久不醒呢？
他问医生，医生也说不知道。医生说他的状态更像是睡觉，很难说和身体有什么关系。
总坐在楚天青床边也累，他就出去走走。
鹿岛的天总是难晴的，来了一周多了也没见过一次日出。
他买了一杯冰咖啡从早上坐到晚上，冰化干净了才喝完。
喝完他觉得居然异常好喝，于是赶着收摊前买了一杯。到时间了，他买了点海鲜和贵得要死的蔬菜，打算回去给自己做晚饭。
他寻思着万一楚天青醒了，这不是能第一时间吃点东西吗。
该蒸的都蒸在锅上，他坐在楚天青旁边，看着小孩覆盖着药物的小臂。
他想，楚天青到底是顶着多么可怕的高温，攥紧拳头发射激光的呢？
他想起第一次护国战争的时候，跟着几个特警调查现场，结果有一个存放榴弹的武器盒子被不当处理了。他知道，那其实是有人想秘密运出去找人收购结果没有按规定稳妥存放的原因。当时爆炸产生的滔天热浪吞噬人命的时候，他的大脑是空白的，即便那火焰离他很远。
那种热度，那种自然界能达到的火的温度都让他浑身灼痛，他不敢想象楚天青那时候的感觉。
他叹息一声看向外面暗暗退潮的海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疼......”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灼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