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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病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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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萧瑟,陆晏下车的时候忍不住悄悄打了个激灵。秦舟没有带上任何人,就这样和他一起郊游似的开车到了军部,侧门连一个守卫都没有,只凭他的生物信息刷开了门禁。
陆晏跟在他身后,他们两人今天都只穿了便服,走在后花园的小道上,好像两个只是来观光的游客。
即使是这样寒冷的天气,草丛中居然都能看见一星半点的红色和粉色,瘦弱的花瓣上沾着半滴露水,仿佛春天留下的残魂。
“你应该很熟悉这里吧?”雄虫以闲聊的口吻问道。
“最近几年我只负责后勤保障和辅助指挥,”陆晏跟着他走过转角,熟悉的大楼就在眼前,“谈不上知道多少消息。”
为了避开锋芒,他在之后的几年里都没有亲自上阵,毕竟第四军团没有能顶替他的人,如果他出事了,很有可能整个地方都被一锅端。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防住他们想斩草除根,脏掉的手套已经利用完毕,再也没有留下的价值。
陆晏抬起头,熟悉的合金墙体已经有些脏污,泛黑的转角有些打斗留下的印记。雄虫把他打发去自助售卖机买午饭,说是天黑之前他们都暂时回不去了。
机器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陆晏对着有些黯淡的光幕,这是四层楼里唯一一台还有货的自助售卖机,只剩下饭团和水这两个选项。
应该是自那天之后就没有补货,他机械地按着购买的按钮,这台老式的贩卖机不能选口味,平时吃饭的时候沃尔顿和兰斯洛特从来都不让他选,否则只能抽出最难吃的那个味道。
几秒钟后,饭团从后台掉了出来,果然是他们公认最难吃的那个味道——酸醋原味。
陆晏:“……”
他捡起最后剩下的三个饭团,慢慢地往回走。失去了平时的走动和说话声,基地就像一个空荡荡的虚幻梦境,只是不像他记忆里那样一直下着雨。
秦舟就站在二楼大厅的阳台前,向他招手:“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售货机吞进去了呢。”
他笑眯眯的,显然是在开玩笑。军部一直流传着恐怖传说一类的传闻,据说训练落在最后的军雌去买售货机的最后一个商品,就会被里面的怨灵一口吞进去,做成饭团继续出售。
“我是军部的第一名,”陆晏把饭团放进随身带的储存器里,递给雄虫一瓶水,“说不定现在吃的还是上一个人。”
秦舟就扑哧地笑了出来。谁都知道陆中校在军校时是绩点的统治者,在他毕业之后三年才有人勉强超过他留下的记录。如果他想说自己是军部的卷王,那恐怕没有人能在工作量和质量两个指标上同时超过他。
“那我还真是捡了个宝,以后都高枕无忧了。”雄虫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他继续往里走,“你看那边,我记得以前那里才是旧训练场。”
他指了指前面的标牌。陆晏看到上面的字都已经消失了,但那个框子还是原来的模样,有一点模糊的锈迹。
“我翻了当年的视频记录,十五个雌虫一起上居然都不是你的对手。是你放水了?还是他们水平太差,看起来你都没有尽兴。”
雄虫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看来他今天就是想换着由头和他搭话,陆晏也只能配合,“只是侥幸而已。”
估计秦舟翻到的是以前的训练记录,基地时不时就会有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比赛,他经常被邀请作为裁判和教练。虽然没有额外的收入,但陆晏其实很享受这种单纯的氛围,培养新人的过程就像养一瓶花,慢慢地看着他们抽枝长芽,心里会有一种安然的满足感。
“我也想让你教我啊,”秦舟摸了摸下巴,“怎么样,可以吗?”
陆晏:“……?”
他没答话,秦舟就像平常那样自顾自地说:“从小时候进同一个幼儿园开始,到小学坐相邻的座位,初中一起去A区的博物馆写观后感,高中呢就一起组队打篮球和羽毛球,等到了军校又可以开联合机甲。我有不想写的作业可以推给你写,你看谁不爽我也可以偷偷在他宿舍门口放微型地雷,炸了我们就一起逃课不让老师抓到……”
陆晏:“……您在说什么呢?”
雄虫似乎是越说越起劲的样子:“就算被抓到也没关系,我可以用雄虫的身份把你捞出来,你在外面也可以说我是你罩着的人。只要你在学校的第一名就没有悬念,他们肯定不敢惹一个既有实力又有靠山的家伙……”
他的眼神渐渐飘远了,“毕业了如果不想留在主星也可以,我很乐意摆脱这群不知所谓的家伙,就算出去当星盗也比留在这里强……”
陆晏:怎么又扯到星盗了?
他实在是觉得有点不自在,就算是沃尔顿也不会天马行空到这种程度,他最多也就想想怎么把钱带回老家然后天天躺在床上打游戏:“法典第四百六十一条,危害公共安全的犯罪分子会以监禁罪处置。您也不想蹲监狱吧?”
秦舟:“和你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陆晏:“……”问题是他不想啊!
诡异的讨论会持续到三楼办公区尽头,秦舟走到封存资料的房间门前,指了指锁头:“打开吧。”一副非常理所应当的样子。
照常理来说这种地方的权限上级军官应该都是有的,但估计是交接得太急,系统还没更新。陆晏一边腹诽一边将手按上去,门就像预料之中那样打开了,秦舟就把一个平板像个大饼一样塞他手里。
“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你呢,就麻烦处理一下这两周的工作,我忙的一直没空看呢,觉得还是你们比较有经验,”他露出一个信赖的笑容,陆晏低头一看,全是第四军团以前的工作内容,“你肯定没问题的吧?”
说完他就瞬间闪人了。陆晏瞪大了眼睛,储藏室的尘土味道还没有散去,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深刻的事实。
——其实雄虫就是想让他帮忙打工吧?
在以往三年的时间里,陆晏已经在逐步减少接受那些危险的工作,转而在后方处理一些更隐秘、和上层对接更多的任务。虽然也是当白手套,但只要他效率够高,就能把责任都揽在他一个人身上,不需要同僚用性命去犯险。
笔如游龙一般签过一份份文件,陆晏的意识一部分还停留在光幕,一部分已经飘了出去:如果说秦舟也不想沾这些事情,让他处理是为了撇清关系,那是不是说他和第一军团上层的关系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呢?
再换句话来说,其实收拾他们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差事,既谈不上轻松,也完全没有什么油水,想再换一个白手套的话还需要重新费心费力……
不对。陆晏忽然觉得有些发寒。如果他们想用的就是雄虫呢?
他试着推翻这个想法。就算秦舟愿意,他的雄父和雌父也不会愿意……但他的档案上所有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那以雄虫娇弱的体质……好吧,秦舟虽然有时古怪地挑剔,但动起手来一点狠辣都不少,受伤了连包扎都不放在心上。
就秦舟的处境而言,未必就比他好得了多少。除了雄虫的身份,他只有一个亲信来了第四军团,几乎所有事物都托给他全权处理,秦舟本人就像一个晦暗的影子,他从来都不知道他早出晚归的工作内容。
如果他涉及的不是第四军团的相关事务,那是在干什么呢?
直到陆晏签完一整个包的文件,雄虫也没有从仓库里出来,隐约的灰尘味道飘散在空气中,他不得不放下光脑,试图轻轻敲虚阖着的门。
已经过了三个小时,秦舟出来时也没有吃午饭,陆晏不知道他有没有低血糖的毛病,平时只听到衣角摩擦的声音都会警觉的人现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他晕过去了?还是打地洞逃走了?
有一瞬间他想唾弃自己染上了雄虫的天马行空,陆晏还是立即推开了房门,堆到天花板的卷宗已经开始发黄,按理说储藏室的温湿度都应该保持在一定范围内,但因为第四军团的落魄连这点都无法做到。
他一只脚跨过地上的文件袋,指腹蹭过架子时留下一层薄薄的尘土。秦舟就坐在最右边的角落里,听到他的动静才有点惊讶地抬头:“怎么了?”
要知道平时陆晏可是天塌下来都不管他的,除非他有命令,不然恐怕在街上被卡车撞了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走过去。
陆晏一瞬间被他看得有点起鸡皮疙瘩,看雄虫的脸色也不像是低血糖的样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冲动就直接进来了,只好举起手里的光脑:“已经全部签过字了。储藏室的空气循环系统没开,我不建议您在此过多逗留,有可能对文件的保存造成影响……”
雄虫立刻作悲愤抹泪状:“我就知道你关心的不是我……”
“也、也不是,就是文件的年龄可能比您还大,可能有一些不知道的病菌……”
“难道我不就是第四军团的病菌吗?”
陆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