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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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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是季夏灼的,除了放火的,没人知道里面有谁。更何况季夏灼不知去了哪,她没表态,褚嫣也没主动上报大理寺,因而没人知道她几个时辰前经历的惊险一幕。
褚嫣过度惊悸疲劳,在马车小睡一会儿还做了个恶心心的梦,梦里全是和她同一张脸的小妖精围在季夏灼身边儿给她喂葡萄。
梦醒时,褚嫣迷迷瞪瞪睁眼瞬间被身边精壮的大丫鬟吓精神了。
大丫鬟一双凤眼英气逼人,带着粉红色的面纱注视着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褚嫣嘴角抽搐想打人,“白、白都尉,你想吓死谁?”
大丫鬟正色抱拳,“主子不必这样称呼。”
褚嫣:“谁是你主子?您可是我救命恩人,小女子可受不起白都尉这一拜。还是不打算说么?”
白翎踌躇片刻,只好开口,“昨日大火是属下疏忽,没能及时察觉,但季将军醒了之后就走了,没交待什么,想来是去当值。”
褚嫣眯眼:“勉强信你,你确实不是季夏灼安插在我身边的‘牢头’?”
白翎摇头:“属下白翎听凭主子差遣,若不能保障主子安全愿以死谢罪!”
褚嫣:“少提死不死的,我孤家寡人一个,时不时还得被人捅一刀、放把火,这副模样了,还说什么主子不主子的,等我得了发了俸禄月月给你钱银,挣钱的活儿卖什么命。”
下了马车后,众官员都礼节性打了招呼,褚嫣心想自己身份尴尬又是唯一女官,他们可能不知如何对待,因而大概率会被冷落吧。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褚大人身姿娇小但身后立着个又高又壮的大白丫鬟,居然吸引了不少偷偷窥探的目光。
褚嫣斜睨了眼大丫鬟,悄悄说,“呵,带你出来可真有面儿啊。”白翎没在意她的调侃,尽职尽责地四下巡睃。
褚嫣远远见了皇帝身边还缠着个人,正是想要她命的舒妃。
褚嫣默默回头,往远走。晦气。
涉猎开始后,褚嫣就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躺在树下睡大觉。反正她要等一切结束后才能够商议正事。
“喂,白翎,你们季将军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白翎没想到她居然没睡,回答道,“没有。”
褚嫣嘲讽,“呵,真不知道?她年纪也不小了,别人这个年纪孩子都一堆了,她的姻缘嫁娶难道就没人着急吗?”
白翎心说人家不急谁敢替她老人家急,“季将军正当建功立业的盛年,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褚嫣心说我可去你的吧,“她去过烟花巷,或者枕边有过什么人吗?”
白翎使劲摇头,“将军虽不近人情,但从未做过出格的事。”
褚嫣勉强点点头,正欲再问,白翎突然起身如临大敌的样子。
原来有一拨人马正悄悄接近他们!
为首的正是毒艳美人舒妃,她在马上俯视两人,“本宫跟皇上央求好久才被恩准同行,没想到同为女人,褚尚书不必求人便可得偿所愿,真叫人好不快活!也好,在此遇上了正好可以和褚尚书继续上回的话题。”
褚嫣真想翻个白眼,谁他娘得偿所愿,还有你快不快活关我何事。但这蛇蝎毒妇话里又不无威胁之意,她先瞅了眼一旁拴着的马,准备伺机逃跑。
舒妃仰天大笑,“再往后可就是悬崖绝壁,褚尚书若是不信尽可以一试!本宫的人早就把这儿翻了个底朝天,不然你以为本宫为何会现在才找到大人你?”
褚嫣冷汗频出,原来舒妃已经暗中搜查了她大半日,但她却没运气逃过这最终一劫。
褚嫣心里越慌面上越淡定,“舒妃娘娘早说不就是了,下官不才,蒙美人青睐已是不敢想,何德何能让您惦记得望眼欲穿?只是娘娘恐怕不知道,此次皇上诏我前来另有要事,若是下官不及时回去复命,很快便会派遣宫人前来寻人,到时候叫闲杂人等坏了娘娘的好兴致,我又如何担待得起?”
舒妃冷笑,“好一张伶俐的嘴,怪不得能勾得了皇上!”
褚嫣两眼一黑,心说原来搞了半天是争那个极度偏狭自私多疑少智盲目普信的稚子皇帝的宠!这口老醋吃得恶心,“娘娘您真多虑了,下官不才但不是不挑,我就是对季将军有爱慕之心也不会对咱们正在茁壮成长的皇上有什么非分之想!”
舒妃身边一女子失声,“季将军她……”
舒妃一个眼神就慑住了她,并且差人上前带走他们。白翎怒目而视,刚想反抗,褚嫣悄声说,“先别动,既然能搜遍猎场,他们的人不止这些,况且她是后宫妃子,你是男扮女装的可疑人,别把事搞大,惊扰了皇上他们就不好收场了。”
话虽如此,但褚嫣其实心里也十分没低,不是说她不信任白翎的功夫,只是这可是皇上的女人,她还能搞死咋滴?先以自保为主,再看看能不能动动嘴皮唬住。
舒妃带人来了“洛笙,给褚大人斟茶。”
褚嫣:“翎儿,去给娘娘斟茶。”
白翎带着幽怨的眼神把盛满的杯盏摔得溢出茶来。
舒妃嘴角抽搐,褚嫣若无其事,“粗使丫鬟,力气大了点,娘娘莫要见怪。”
白翎:“……”
远处跑来人在舒妃耳边禀报了什么。
褚嫣猜想她是在查看附近有没有人以便下手,正想着怎么脱身,叫洛笙的貌美宫女慢吞吞给她斟茶,一边颤着唇悄声说,“大人可知,季将军她过得如何?”
褚嫣压根儿没想到此时此刻会被这么问,下意识反问,“什么如何?”
洛笙有点急,“还有人要刺杀她吗?”
褚嫣像是被当头敲了一记,一时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直到洛笙再不便逗留,又回到舒妃身边时,她才想起,梁军南下前那日,她无意间看到了季夏灼胸前新的伤口,什么叫“还有人”?她堂堂大将军,皇帝都不放在眼里,谁不要命了么敢刺杀她?而且还不止一次,那么她也绝非那一次受过伤?
那么这次的失火,幕后黑手究竟冲她还是季夏灼?
舒妃:“那日多有得罪,今日本宫敬褚尚书一杯,算作赔不是。”
褚嫣无语,心说你真把我当傻子吗,“娘娘客气,下官哪敢受娘娘的礼?”
舒妃:“怎么?不敢喝这茶,害怕有毒?”
褚嫣直截了当,“怕。”
舒妃抽抽嘴角,“褚尚书作为我大梁第一位女官,巾帼不让须眉,怎会做宫中妇人的矫揉之态?”
褚嫣不上当,面无表情道,“抱歉,我怕。”
舒妃粉雕玉琢的脸上笑容即将裂开,怒然起身,不耐烦道,“洛笙,把我这杯和褚大人的换了。”
洛笙刚一换完,舒妃仰头一饮而尽,杯子倒反,没漏掉一滴。
褚嫣不为所动,挖挖耳朵道,“娘娘豪爽,但我不渴,谢谢您款待。”
舒妃怒极反笑,“洛笙,褚大人既然不喝,你替她喝!”
其实舒妃除了这个叫洛笙的婢女,只带了两个侍卫在看马,还隔得老远,而褚嫣身边有白翎看着,即使这杯子里真有什么迷药也没关系,而且这两杯的茶水都出自同一茶壶,杯盏也已经交换过了。
洛笙闻言,拿起褚嫣桌上的茶杯就要饮下去。
怎么看都不像有危险的样子,但冥冥中褚嫣心下却始终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突然起身一手拍掉了洛笙唇前的茶盏。
棕色的茶汤粘在她手上几滴,莫名黏糊糊的。褚嫣诧异,那帕子去擦竟擦不掉。那粘稠的玩意儿流动如液体,但好似有生气般自己滚动开来。
褚嫣大惊,猛然奋力甩手,那附着的东西却摔不下去,反而更加迅速地在她手上游走,并且突然消失了!褚嫣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那东西好像透过她的皮肉钻了进去,但竟无一丝破皮。
随即传来舒妃阴毒的大笑,“褚大人虽是沉谋重虑之人,但这茶中蛊虫却是碰上一点便可侵入皮肤,不消半日便可跟随血液游走遍你的全身,半年之后更是深入骨髓,这辈子都摆不脱它!”
褚嫣面色苍白,白翎比她还急,纵身上前挟住舒妃纤细的脖颈,手背暴起的青筋可以看出他的愤怒,只要稍一用力,这毒妇便会像一只雉鸡般死在他手里。
情况陡变,褚嫣大喝,冷静道,“舒妃,你也喝了这茶,必然有解药,若是识相交出来,本官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命悬一线,舒妃居然毫不恐惧,爽朗的大笑使喉管在白翎掌中震动,“这是子母蛊,西南的秘术。母蛊已在我体内多年,百毒不侵,她两只子蛊的其中一只便在褚嫣你的身体里。我若死了,最先死的就是你们!”
褚嫣脑袋嗡嗡,以前从江湖人士口中听闻过这西南蛊术的厉害。
西南燥热多密林,也因此多奇草怪虫,而当地人将百余种毒虫置于同一器皿,最终活下来的那一只便可成“蛊”,将此蛊虫下给仇家,无论多强壮的人都会痛不欲生而亡。
然而还有一种“子母蛊”,是最终活下来的蛊虫又是因吞噬太过毒虫,会分裂或者生产出一只或几只小的蛊虫,这便是“子蛊”,通过秘术向当地巫神请咒,便可操纵这子母蛊,而为人所用。
曾经传闻西南有整个家族的势力因其族长被别有用心的恶人下了子蛊,因而只得受其摆布,偏偏恶人自己体内有操纵子蛊的母蛊,族人投鼠忌器,竟不能伤那恶人分毫,整个家族也因此陨落了。
褚嫣发现异状,猛然看向白翎,“你说‘你们’是什么意思?另一只子蛊在哪儿?”
舒妃讥笑,“不在你这粗丫鬟身上——洛笙,脱下衣服给咱们褚大人好好看看!”
洛笙满脸惊恐,眼泪簌簌流下,但只得将衣物脱得一丝不剩,毫无尊严。
褚嫣大惊失色,这个美丽女子细腻的肌肤上竟遍布淤青之色,但细看却并非外伤摔打所致,那些青青紫紫的东西甚至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运动。
这就是蛊虫!
褚嫣只觉反胃,想要干呕又拼命忍住。稳住,舒妃就是想吓她,让她只道自己也会沦为这样任她摆布的下场。她不能就此束手就擒!
舒妃:“洛贵人听过吗?她便是了,当年皇上宠了她一阵,这蹄子便不知天高地厚,本宫给她下了子蛊好生藏起来调教,才有了现在的听话婢女洛笙,别人都以为她死了哈哈哈哈!”
褚嫣突然大笑,“季夏灼听过吗?我是她的人,她爱惨我了,敢劫天牢的红颜知己见过没?闵王爷听过吗?他在齐国时我们就认识了,户部尚书也是他力保的我——舒妃你以为自己招惹的是什么人?我要是出事,不消半炷香,他们就能把京城掀个底儿朝天!”
事实也许并非如此,但褚嫣必须赌一把。
褚嫣:“我这人自小胆子小,怕疼怕吓比死还怕,你若是逼急了我立马抹脖子,到时候你就等着母家九族被暴尸荒野吧!”说罢褚嫣便从袖中拿出一把小小的匕首抵在自己脖颈上。
舒妃有一瞬的震悚,原以为她弱小可欺,如宫中女人一样一旦入宫生死都无人在意,但褚嫣只不过是一个齐国罪人,她并不太信她说的话,“笑话,人家权倾朝野、天皇贵胄和你一介女流有什么关系?”
曾几何时,她不也是天皇贵胄吗?
褚嫣来不及感伤,从腰间取下季夏灼的令牌。
舒妃瞪大了眼,这物件她认识!
当年皇帝登基被奸臣挟持,季夏灼就是留了这件信物而无人敢动他,见令牌者如见季夏灼本人,效用堪比虎符。
若非是枕边人,并且是心上人,她一个小小文官又如何得此物?!
舒妃登时变了颜色,但仍说道,“既然你的两个相好那么在意你,你在我手上活着,他们便可同时听命于你我,并且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褚嫣看了眼地上的洛笙,她抖着唇不停唤着季夏灼的名字,褚嫣厉声道,“像她一样吗?”
舒妃咬咬牙,心说敢骗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她强忍着没有发怒,“褚大人是皇上亲封的朝廷命官,自然不会。”
褚嫣见有讲条件的希望,一时也不能把人逼太死,等找了机会再把她困了扔在没人知道的地方,着人每日定时给她喂食水,别让她有机会死了,自己大概就会没事。
无论因蛊虫的作用,之后身上再疼再痛,她都不会向这个女人低头,她会忍着疼痛度过余生。
褚嫣也皮笑肉不笑,“舒妃娘娘既然已经与我休戚相关,我们作为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不是全无好处,在下可以求季将军帮您父亲顺通官运,如此这般不也甚好?”
舒妃确实动摇了,也许这人出乎意料的部分反而能带给她惊喜。
舒妃:“甚——”
舒妃刚笑着吐出一个字,瞬间被一箭刺穿脖颈。
她难以置信,眼睛瞪大到从未有过的程度,目瞪口呆缓缓低头看了眼自己血流如注的伤口。
血液像铅块堵住了她的喉咙,她痛苦地翻出白眼,倒下后再没了生气。一个好端端的美人,死相却如此难看!
“啊啊啊!”一旁痛苦挣扎的裸女正是洛笙,她身上的子蛊疯了般到处乱窜,有些肮脏的乌青液体居然破壁而出,这一幕不似人形的恐怖场景堪称惨绝人寰。
褚嫣刚要提议两人一起去找季夏灼商议,但事态突然的变故超出她全部预料,她看着死去的女人,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恐惧,要她命的东西下一秒遍会如此般折磨她。
她绝望地不能动,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等待比凌迟还要痛苦、屈辱的死亡。
一人正策马而来,射那一箭的人是季夏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