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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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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卧床躺了好几日,进补的人参够妃嫔坐三趟月子了,朝会自然是推了的。
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最荒谬的是说,那褚嫣生而骨骼清奇,至阴克阳之体,并且幸免于国难都是因为这恩怨轮回未了。
她表面蛰伏为妃,实际心里从未放下深仇大恨,甚至早有人见她勾搭上了季将军——看来是有那方面的偏好!
故而在新婚之夜,竟将大梁的程姓皇帝给阉了!
听闻那位圣上已经不能人事,同身边伺候的太监别无二致。
若是放在往日,皇室出了这等丢人事,谢皇后必然又要耳提面命跟严阁老似的吧他从病床上拧起来撑大局。
但谢皇后如今已然顾不得了体面不体面,悲痛欲绝地终日以泪洗面,只因那惨遭五马分尸的谢芳正是她的亲弟!
她母家在禁军中本就颇有威望,小弟未及加冠,但远大前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按照她父亲的意思是反正他年纪小,先进军营摸爬滚打,用不着受累也用不着真做出什么功名,但之后的升调也就都能名正言顺。
然而前阵子,皇帝突然对她过分殷勤,但听说他要将全家疼个没够的小弟扔到西北当一个六品的粮草押运官时,她一百个不乐意。
皇帝好说歹说地哄着,说这是一盘深谋远虑的大局,而她弟谢芳就是作为心腹的关键一步棋,日后扳倒了季夏灼是要让他取而代之的。
谢皇后登时眼前一亮,被他画的大饼砸晕了头脑。
当然,皇帝大概是说说而已,他能调的兵、遣的将也不过就是这些。
但若真能将心腹大患困死于鞑靼之手,他绝不允许再出现第二个季夏灼!
如今一切幻想被砸个稀碎,小弟谢芳的尸首还是求了军中亲信好不容易凑齐才收回来的。
谢皇后完全没了往日的端庄,终日去找皇帝秋后算账。
皇帝照例不见,又寻了几个温声细语的小宫女日夜抚慰内心的惊悸与苦闷。
这日,皇后再坐不住,她弟弟再不下葬就不行了,于是使了些手段支开一干宫人包括皇帝不离身的苏公公。
程脀从日上三竿睡起来,便䞍等着昨日一个带梅花状的小宫女给伺候他用参汤。
他美滋滋地想着这小蹄子就是为他故意化的妆,既然她有心,今晚就遂了她的心愿。
今日格外安静,竟没一人敢发出什么声响惊扰他。
良久才听闻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程脀都没从床榻上起身,慢腾腾地问道,“今日怎样这么晚?朕都饿了——皇、皇后?!你怎么在这儿?朕不是说了不许……”
“不许什么?我弟弟芳儿的尸首还停在灵堂,陛下倒是在这里过得舒坦!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谢皇后恨得咬牙切齿。
程脀忙爬起身,这位不同别的妃子玩腻了就算,以后有的是倚仗人家的地方,他忙哄道,“芳儿的事朕难过的很,前阵子又被那妖妇气到……”
谢皇后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我呸!太医院都说了,你是被吓的,新婚之夜好端端被一个女人吓得不敢见人,还给人逃了婚,你给我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还有没有点皇帝样子!”
程脀被她骂烦了但又不敢撕破脸,“褚嫣给季夏灼路过带走了,让她回来还不是朕一句话的事儿——芳儿还是快些下葬吧,你忙去吧不用总来看朕……”
程脀醒后也懒得管新娘子的下落,正好唯恐避之不及,谁爱带走算谁的。
谢皇后见他要盖上被子当缩头乌龟,立马狠揪住了他耳朵。
“啊!疼疼疼!快给朕放手!护驾!”
谢皇后怒道,“我弟弟是为国捐躯的好男儿!绝不应被那个季夏灼污蔑为叛国罪臣草草下葬,请皇上给追封他名正言顺的封号!”
“!”
程脀瞪大了双眼心说你想得可真美,你那十来岁的弟弟寸功未建还想要封号?给他个帝王谥号要不要啊?
“皇后先消消气,季夏灼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话糙理不糙,确实是芳儿运输粮草有误险些坏了战事,这于情于理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至于封号全都是虚名,等扳倒了季夏灼朕追封芳儿镇国大将军好不好呢?”
谢皇后再不吃他这套,“什么事实不事实!不是你下令让芳儿扣押粮草不许援军接应的……”
程脀吓出一身冷汗,忙去捂皇后的嘴。
谢皇后性子刚烈,挣脱了人又继续破口大骂道,“怎么?枉你堂堂九五之尊做尽宵小之事!敢做还不不敢让人说了!”
程脀:“嘘!宫中人多眼杂,小心教人听了去!”
谢皇后:“在自己宫里还怕别人?皇帝做成你这窝囊样也算种能耐了!”
程脀被触了逆鳞,也没了好脸色,“事实就是谢芳渎职误事咎由自取,尔等妇孺莫议朝政!跪安吧!”
说罢,圈了被子往头上一蒙,再油盐不进。
他没想到的是,谢皇后一怒之下竟真的用了大将军的礼制出殡。
一时漫天纸钱,不逊于前几日帝妃的大婚红纸。
民间被谢家声势浩大的丧葬弄得十分迷惑,因为传闻那谢芳是西北战场的罪人并且已经车裂伏诛,如今怎么突然改弦易辙成了将军似的,还挺风光的。
程脀听闻此事后,也不喊累喊饿了,当即奔下病床——小舅子祭天,竟有如此妙手回春的效用。
他和皇后掰扯无果,偏她又用母家兵权做筹码,况且事已至此,程脀只好带着对季夏灼巨大的恐惧,在追封诏书上抖着手压上了玉玺。
这一举动无异于打季夏灼的脸,他大病未愈,又连做了几日提心吊胆的噩梦。
然而事情发展却不同他所料,季夏灼那边竟是从未有过的风平浪静。
程脀非常疑惑。
季夏灼确实非常平静,包括她的毫无波澜的脉搏。
这几日,将军府被褚嫣牢牢管了起来,不让下人说出去半个字儿。
自那日大婚夜后,季夏灼险些直接丧了命,褚嫣当机立断寻来了葛大夫逼吐出她喝下的药,这才勉强在阎王殿前留住了人。
褚嫣整个人像魔怔似的,成日守在季夏灼床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怔怔瞪着床上的人。
葛大夫被她那眼神激起一层寒毛来,他揉揉疲惫的眼睛,心下犹疑,忍不住问道,“话说你俩究竟是敌是友?”
褚嫣没回答,眼神空寂。
葛大夫自说自话,“在下终年隐居、闭目塞听,并非入世之人,然而改朝换代的事总不至于闻所未闻。因而,要说你们有着深仇大恨,我也是信的。”
葛大夫在褚嫣眼前晃晃手指,见她仍没反应,慢悠悠道,“而且,子母蛊诞生之初便是用作恨之入骨的世仇,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怎么回事儿,鸣雁你……”
褚嫣许久未开口,喉咙发出干涩的声响,闭眼道,“嗯,我的确恨她,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
葛大夫莞尔又道,“但若说你们是挚友、知己,在下也是信的。统一诸国、收拾北蛮的镇国大将军落得奄奄一息的境遇,素来有句话叫‘趁你病要你命’,然而本神医被某个痴情人叫来连轴忙了两天两宿。殊不知什么恨意这么缠绵悱恻?”
褚嫣瞥了他一眼,“她若是死了,天下不免又要大乱,那不成真要让那个能被新娘吓背过气的狗皇帝挑大梁?况且,趁人之危,胜之不武。”
葛大夫憋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你以前跟我喝酒耍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胜之武不武?”
他眯着挂了黑眼圈的眼睛,歪嘴一笑,一副我说不过你但我都懂你就是爱她爱惨了她的模样。
褚嫣突然觉得他很欠揍,“咳,原来葛神医也知道‘趁你病要你命’的说法,那怎么还给一个姓段的病患瞄上了?哦,我知道,是报恩,强迫恩人非要以身相许也算么?”
葛大夫被说中死穴,一想到那人就发颤,忙求她不要再说了。
褚嫣没再逗他,看看他乌青的黑眼圈先让人去休息了。
守在屋外的白翎引他去客房。
只剩她们两人。
褚嫣再度捏起季夏灼的冰凉的手腕,然而那脉搏仍是闻丝未觉。她的指尖狠狠掐上去,指甲要陷进肉里似的,彷佛这样才能感觉到她还活着。
褚嫣将两人的手交叠紧握,再一小刀划向自己的手腕。
须臾,两人手腕的相同部位现出一条细细的伤口,那道血好似一条红线,慢慢相连。
“季夏灼你就好好作吧,等你醒了再跟你算账!”
褚嫣拍拍她苍白的脸,指尖肆意在她眉宇间游移,长长的羽睫刮过她的指腹。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倏尔,她感觉指腹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痒意。
她眨眼了?!
褚嫣压抑不住胸口砰砰直跳的心脏,俯身慢慢靠近,一绺发丝垂落到季夏灼的脸颊。
就在这时,房门被嘭地打开。
褚嫣攥紧拳头,不悦地回头,“葛三,我说你怎么又回……!”
下一瞬,黑衣刺客的锋刃已然行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