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 ...
-
毫无疑问，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上次顾琰没有杀他，他们就以为魔头还会对他手下留情。
可笑的是，容悦自己都不知道，他在顾琰心里有几斤几两。一段十五年前的师生情，脆弱得像层薄纱，一捅就破，不至于让那小子刻骨铭心。
“阿悦，我保证这次没有危险。你知道的，我舍不得你死。”
容悦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杯打翻了，茶水打湿了千纸鹤，也烫红了他的手。不是因为周自行将他推入险境，感到生气，而是这种亲昵的语气，总让他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每每想起，他的每个毛孔都在抗拒。只可惜周自行的父亲死得早，没能等到他羽翼丰满的这天。但是仇恨并没有随那老东西的尸骨，一起埋入地下，周原的英名载入史册，无时无刻不在羞辱着容悦。
肩后的伤疤，是周原留下的罪证，也是逼死他姐姐的最后一根稻草，容悦却没有勇气将它公之于众。
周自行很优秀，无论是相貌还是内在修养，都是联盟的佼佼者。但他的父亲是周原，自他出生时就携带的原罪。即便他完美得像人工智能，对容悦而言，都显得微不足道。人的感情，就是这样主观。
“我不知道！”
“让我看看烫伤了没有。”
周自行还没碰到容悦的手，就被他狠狠扇了一下手背，这下周自行的手，看起来比容悦的更红了。
容悦吼了一声：“别碰我！”
周自行没想到会遭受这样的对待，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时隔二十年，容悦对他的厌恶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愈发加深了。
周自行忍耐内心痛楚，耐心对容悦道：“阿悦，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为了联盟，我们应该摒弃前嫌，共同抵御外敌。”
容悦深吸了口气，愤怒过后是麻木的疲态。他忽然很怀念躺在医院里当植物人的日子，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天塌下来也跟他没有关系，可是有人想让他活下去。
那个声音常常在他的耳边萦绕，那时大脑处在半清醒的状态，能接收到的信息并不完整，分辨不出来是谁的声音。可恰恰正是那朦胧的声音，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一剂良药。
“活下去”、“我会救你”、“等我”，这三句话，就像容悦糟糕生活里的调味品，将难以下咽的苦涩，调成了可以入口的微甜。
不知道姓名，没看到长相，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或许那人并不存在，只是他精神错乱时产生的幻想。但不知怎的，容悦就是愿意等，等那人前来兑现承诺。
等待的过程漫无边际，总有人试图在他的生活里，添点别的味道，那股刺鼻的恶臭，添再多的糖也压不住。而眼前的周自行元帅，正是那恶臭的主要来源。
“好啊，把你家老头的骨灰刨出来，给扬了，再开个新闻发布会，昭告他是个伪君子，我就考虑和你摈弃前嫌。”
周自行记得那是宇宙历353年12月25日傍晚，联盟下了很大的雪，刚从外地回来，便得知容悦的姐姐容雪，他的继母，意外流产的消息。
父亲的说辞是，容雪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容悦当时的神情，周自行一辈子都忘不了，空洞的眼神晦暗得看不到一丝光亮，泪水盈满了眼眶，一滴一滴掉落的刹那，一下一下敲打他的心灵。
周自行第一次看到容悦哭，从那之后他就没有真正开心地笑过了。一个月后容雪因为抑郁选择自杀。而三年后，他的父亲也在战场上牺牲。
他是个英雄，全联盟的人都这样认为，只有容悦对他抱有偏见。恨意不可能没有来由，但他对那天的事情闭口不谈。他们的关系，从昔日的肝胆相照到现在的水火不容。
“你姐姐的死，是场意外。你连顾琰那样的叛徒都能原谅，为什么就不肯原谅我父亲，原谅我？”
姐姐割腕前留下了遗书，希望那件事能成为不能说的秘密。她爱自己的丈夫胜于爱弟弟。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周原的名声。
“顾琰不是叛徒，他的本名叫西奥多·希尔，从来就不属于联盟。我和他之间没有私怨，何来原谅一说？元帅不用担心我会手软，我很清楚自己的职责。”
这个话题仿佛是点燃炸药的引线，一碰就炸。周自行再刨根问底，指不定得被暴怒的老虎，一爪拍花脸，这事他亲身体验过。
“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忠诚，以你的能力，率领疾风舰队，拦住顾琰一天的时间，肯定绰绰有余。”
疾风是容悦出事前，一手带出来的，是联盟的王牌舰队。α星域的那场战役，想必是周自行为了试探他的忠诚度，故意为之。从未怀疑过他的忠诚？这话拿来骗骗巴洛夫还成。
与此同时，身处α星的顾琰，突然打了个喷嚏。这颗星球上，种植了大片大片的花海，微风轻拂时，带来了漫天的花粉。
米路琼斯找了半天，终于在位于花海中央的观景台，找到了顾琰。
“元帅，安德森侯爵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联盟那边好像也不太安分，有舰队在亚里亚星域集结，那是回帝国的必经之路，我们要想回去救驾，恐怕免不了一场恶战。”
作为帝国军队最高司令官，不懂得未雨绸缪怎么行？顾琰早就猜到安德森侯爵会趁他不在，起兵谋反。联盟会掺和进来浑水摸鱼，倒是意料之外。
“他们有多少人？指挥官是谁？”
“三支舰队，大概五十万人。指挥官是……”米路琼斯从没觉得容悦的名字，像现在这样烫嘴，“容将军。”
意料之中的答案，顾琰哭笑不得，上次战役他放水放得太明显，让联盟的人逮到了把柄。
“也不知道他的身体养好了没有，周自行终于学聪明了，知道打蛇打七寸。你说我把这颗星球命名为玫瑰，送给老师怎么样？”
米路琼斯的表情变了又变，从震惊到质疑再到无奈，一气呵成，表情丰富得堪比专业演员。这个做法，放在全宇宙，都是相当炸裂的神操作。
“我觉得咱们陛下会气得心肌梗塞。”米路琼斯回。
顾琰低头嗅了嗅手里的红玫瑰，说道：“就取名为玫瑰，即刻上传系统，我要让全宇宙的人都知道它的名字。”
米路琼斯不得不照做，顾大元帅任性起来，十台机甲都拉不回来。
“您真的打算将α，哦不，玫瑰星球，送给容将军？”
“不着急，皇帝留着还有用，把他气死了，接下来的事情会很难办。”
“那帝国那边……”
内忧外患，局势看起来不太妙。以顾琰对容悦的了解，他可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至于破局的计策，顾琰已经胸有成竹，这回可不能再放水了，要被联盟的人尝到甜点，怕是得天天派容悦来给他添堵。
“以我的名义，致电莫顿总长乔安娜，就说安德森侯爵以人形机甲图为诱饵，引联盟上钩，企图推翻布莱恩政权。我被困玫瑰星球，无法返航增援，望乔安娜总长施以援手。事成以后，我会给她一笔丰厚的报酬。”
顾琰眉眼带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悠然姿态，“让克里斯原地待命，就算守卫军的脑袋一个个被摘下来，挂在皇宫大殿当装饰，也不准轻举妄动。我要让陛下明白，没了我，他的政权就是空中楼阁。”
米路琼斯听得目瞪口呆，如果让全国人民票选十大杰出偶像，那顾琰一定遥遥领先。一米九的大帅哥，光着站在那里，就有种让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可莫顿方会上钩吗？”
“唇亡齿寒的道理，不用我来多说。”
帝国和联盟是死对头，这些年打得不可开交，莫顿在夹缝中活得很滋润。假如安德森篡位成功，帝国沦为联盟的附属品只是时间问题。届时联盟一家独大，莫顿想要继续独善其身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我去补个觉，没有大事别来打扰我。”
怎样的事才是大事，米路琼斯捏不准。老家都快被敌人端了，顾琰还有心情去睡回笼觉，想来只有容悦的生命受到威胁时，才算得上头等大事。
其实容悦并不想打仗，但他的辞职报告每次都不通过，领导是铁了心想让他熬到退休。六十岁退休，他能活到五十岁就烧高香了。
陈铎给容悦递了杯咖啡，加糖加奶的，“将军，巡查队没检测到敌军的能量信息，看来他们还在玫瑰星球，并没有回去支援的打算。”
“玫瑰星球？”容悦不解，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陈铎解释说：“编号α星，已经正式命名为玫瑰星球，署名顾琰。”
容悦并不感到惊讶，早就听说顾琰喜欢以花名，来命名他所占领的星球。百合，茉莉，牡丹……多个玫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更在意的是，顾琰接下来的意图，对布莱恩皇帝见死不救可不是明智之举。
大约一个小时后，巡查队传来了讯息。
“将军，前方发现大批莫顿军团。”
容悦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比起正面交锋，顾琰更擅长背后捅刀子。同样的策略屡试不爽，联盟总司令官偏偏不长记性，一次又一次落进他的圈套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