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惧 ...
-
3 惧
父亲那日来了,我向管家求证,确实是他。他刚到,我便冻晕了过去。
医生说,失温太久,人容易死,我的命可真硬。
父亲他从那日起,在没有来庄园看我,大概是嫌弃我狼狈不堪的模样给他丢脸了。
病好了,我的日子也正常了几天,管家适时提醒我,嘴角扯出一抹笑,眼中饱含着鄙夷、冷酷与漠视,他说:“少爷,从今往后,这就是你的房间,李总说,庄园里的地方你都可以去,但他也让我告诉你,有些房间不是你配进去的地方,自己掂量下。”
我说我知道了。
在这天以后,我住在了这,却一次也没见过我那亲生父亲的面。这里很安静,除了打扫卫生和看管庄园的佣人们,鲜少有人出现。李成永替我转了学,在一所贵族学校上小学,我先考了一次试。我太笨了,学校建议我先学好英语再上学,毕竟他们学校是双语教学。我深知教育水平的差距有多大,李成永给我请了顶尖大学教授当家教,专门辅导我的各科项目。
我是真觉得屈才了,教我这种笨蛋,需要如此好的老师。
我一直过着每天如一日的日子,直到外婆的到来打破了庄园的寂静。
关于母亲的噩耗迅速传了过来。
几年未见的外婆找上了门,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费心费力找到我的,她的头发一下子花白,身体佝偻,一见到我,她就扑向我,泪眼婆娑,哀声道:“小泉,你妈妈……你妈妈……走了……”
我知道她不想上我的心,竭力克制自己的哀痛,委婉地告诉我这一悲伤的结果。外婆的痛应该是我的千倍万倍吧,我的母亲,总归是她的亲生女儿,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我抱着外婆痛哭,宣泄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和难过,没想到这一天来的是如此之快。
哭够了,外婆率先振作起来,带我去医院见母亲最后一面,原来外婆知道母亲得病后就匆匆忙忙赶来照顾她了。母亲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她的脸上苍白无色,不复往日的明丽,白色的布料盖过她的脸,我深知她已永久离开我。
离别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人死如灯灭,灯能复燃,人却不能复生。
李泉没有妈妈了。
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李泉的母亲了。
回到庄园后,我彻底生了场大病,一直高烧不退。家庭医生的话我在昏迷中隐约可以听见,他对李成永说我病好了,可能也是个傻子。
我隐约记得,我不停的在梦中跑啊跑啊,漫无目的地,跑啊跑啊,整个空间是一片纯白,前方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离我远去,我必须加快速度追上她,我一刻也不敢休息,我跑啊跑,终于,抓住了一片衣角,那人回头——是我的妈妈。
我顿时惊醒,睁开眼便是欧式豪华复古大灯,手背传来刺痛。
“你醒了?”医生给我扎针输液,随后问了我几个问题,确认我是正常的,拿着手机走出门。
我猜他是打给李成永的。
昏迷了很多天,我接受了事实,不知道还要呆多久。
生活还在继续,因我生病落下的课程如今要加倍补回来,我比以前更加忙碌,整天的时间安排除了学习、吃饭、睡觉,再没有其他活动。
忙碌起来的日子,让我的大脑短暂的遗忘母亲离世的痛苦。
李成永派人问我,我对哪个艺术类课程感兴趣,我不知道。
他让我从美术、钢琴、小提琴里面选,我选了钢琴。
为什么呢。
妈妈说,李连潭从小就会弹钢琴。
李成永办事的下属效率很快,隔天就给我安排上了一位钢琴老师。
学习过程异常艰难,我像是缺失了某种神经般,老师说我音乐细胞为零。以至于我更加刻苦努力的练习,半夜泡在琴房练琴也是常有的事,诺大的空间里,只有我才是我最用心的倾听者,好像只有夜半无人的时候,我才能变成我。
高强度的练习,换来老师比较满意的态度。
这样也行,有进步了就行。
我第二次见到父亲,是他正与全身的女人在庄园大堂的沙发上。女人了个经光,而他衣冠楚楚,墨色西装在他身上严丝合缝,只有他的腰身持续动。我对这样激烈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了,本想偷偷离开,装作没看到,但那人却厉声叫住了我。
“等等,你,过来。”他偏头打量着我,眼神可怖,我只得遵从他的话,走到他们面前,隔着茶几。
他回过头继续耕耘,没把我当回事。
我闭上眼睛,企图让这令人心烦意乱的一幕从我眼前消失。
“把你眼睛给我睁开!”我猛然睁开双眼,他的话让我无法反抗,我害怕极了。
一场云雨结束,女人识趣地套上完全不能穿的黑色镂/空蕾丝长裙,临走前给了父亲一个妩/媚动人的飞吻,让他下次有需要时记得找她。
父亲没理她,车上裤子坐在沙发主位上点了根烟。
待他吸了几口烟,他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自然是不会反驳他的。
我小心翼翼地迈着沉重的步子,头始终低垂着,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距他只有一臂远,我就停下,没再挪动。
越靠近,那股□□混着烟和香水的味道愈发浓重刺鼻。
我受不了烟味,但我也不会傻乎乎地在一个狠人面前表现出厌恶。
他的目光上下扫视我的全身,看得我不自在。
良久,他终于开口问我,声音夹杂着淡淡的哑,“你就是我的,儿子?”
“嗯。”我小声说。
这话问的我有些奇怪,按理说李成永是我的爷爷,也就是李连潭的爸爸,不可能没有告诉他我所有的信息。
“多大了。”
“十岁。”
他若有所思,“名字。”
原来他还不知道我叫什么。
“李泉。”
他抽烟的动作一顿,“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点头,“知道。”
“说出来!”他抬高音量。
他突然变凶,我颤抖着,比原先更小声,“李……李连潭……”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妈妈找人算命,说我五行缺水。”我撒谎。
他默不作声地抽着烟,吞云吐雾般,将他的脸隐匿在浓烟之下,“呵,来克我的。”
我抖得越发厉害了,微微抬头,用余光悄悄看他,他被重重迷雾包围,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自以为的隐蔽,实则每一个动作都被李连潭看的一清二楚。
烟的火星烧至末端,李连潭掐着烟头摁在实木桌上,灭了还不够,他用力碾压,这一刻,我觉得那烟头似乎是在我身上作乱。
每一分钟,我都在祈祷他能快点把我放走,强大的压迫感令我喘不上气。
“李泉,抬头。”他在我放空时突然喊我的名字,我猝不及防地震颤,立刻抬头怯生生地看他。
他是一个很成熟的男人,浑身散发着浓郁的男性荷尔蒙魅力,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全部梳到后脑勺。漆黑的眼睛离我格外近,他眉毛浓密压眼,鼻梁高挺,下颌线锋利完美,不过我觉得一脸凶相。
他一下提住我的脖颈朝他扯去,冷笑道:“胆小无用的人不配做我李连潭的儿子。”
他又道:“庄园你可以随便住,反正我也不回来,钱也可以随意挥霍,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你都可以做。”
“认清你的身份。你是我李连潭的儿子,只能听我的。”他停顿。
他的意思是,我不用听李成永的吗?
“我不清楚你是我和哪个女人的孩子,也不想知道。我什么样,你也看到了,你大概率上也不是唯一。”
李连潭在敲打我。
我像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
“李家不养废物。”这是李连潭离开庄园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