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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话音刚落,普鲁托就后退一步,震惊地看着我,好像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一样。
      我又重复了一遍,问:“可以吗?”
      他看着我,眼球震动,嘴唇微动,好像想说点什么,却又没有发出声音。
      我看着他,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很漂亮的天蓝色,像刚下过雨的天空一样,干净,明亮,又纯粹。
      他的皮肤很白,五官深邃,鼻梁高挺,薄薄的淡色的嘴唇微微张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样寡淡的颜色,让我想起以前在米德兰的王宫里的时候,王宫御花园水池里的莲花。那些莲花在太阳的暴晒下脱了水,褪了色,看起来可怜极了——对了,就和他现在一样。
      我偏了偏头,继续盯着他看。
      我一般很少这么认真盯着一个人看,这还是第一次。因为我记不住人的脸,人类在我看来都长得差不多,反正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高矮胖瘦、雌雄公母,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现在,我觉得,我有必要记住普鲁托的脸。因为,啊,该怎么说呢,普鲁托现在的表情好可怜,简直可怜到有点可爱了。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他脸上有两道疤,一横一竖贯穿了他的左脸,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疤脸”。
      我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词。
      原来,普鲁托是疤脸啊。
      我怎么才发现呢?
      怪不得刚才那三个赏金猎人说他长相凶恶呢。
      我问:“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他僵了僵,没回答,而是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哦,对,我们刚刚还在说脱衣服的事呢。
      抱歉,老毛病了,想到什么说什么。
      于是,我回到刚才的话题,问:“普鲁托,我可以命令你脱衣服吗?”
      他看着我,眼神闪烁,挣扎了片刻,说:“……我能拒绝吗?”
      母亲说过,不能用魔法强迫别人,这样不好。但我觉得,有必要强迫一下普鲁托,因为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所以,我说:“抱歉,不可以哦。”
      然后,我抬起手,一掌按在普鲁托的胸口,低声道:“契约。”
      一圈黑色的咒纹从普鲁托的脖颈处浮现,隐隐呈现出项圈的形状。
      这是奴隶契约。买下普鲁托的时候,奴隶贩子告诉我,主人可以用奴隶契约控制不听话的奴隶。不管是多荒谬、多恐怖的命令,不管奴隶本人有多不情愿,在奴隶契约的控制下,奴隶本人都会忠实地执行——即便要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乖乖照做。
      当然,我不会让普鲁托去死。我只想让他脱下上衣,露出肩膀上的伤口而已。
      “普鲁托,请你脱下衣服,好吗?”我说。
      “不……”
      普鲁托看着我,天蓝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安,可他的身体却很诚实,慢慢抬起手,一五一十脱下了衣服。
      不止是上衣,他连下衣都脱下来了。很快,他便赤//身//裸//体,坦坦荡荡站在我面前了。
      好吧,我的命令有误,我应该说“上衣”,而不是“衣服”的。
      低阶的契约魔法就是这样,完全依赖发动者的言语命令,反而忽略了发动者内心真正的想法。
      该给普鲁托换个新魔法了。
      我这么想,于是也这么做了。
      我手掌稍一握紧,普鲁托脖子上的奴隶契约便片片碎裂,化作飞灰烟消云散了。我张开手掌,手指在他身上轻轻一点,一道全新的、高阶的、银色的契约魔法便在他脖子上凝聚,化作一道细长的银环,圈住了他。
      “这……这是什么……!”
      普鲁托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我。我回答:“奴隶契约。”
      见他发愣,我就说:“是全新的,高阶的,更加完善的奴隶契约。”
      听见这话,他皱起眉,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有震惊,有疑惑,有不安,还有一丝……恐惧?
      我不太擅长看人脸色,所以,我也不知道他脸上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多情绪。
      而且,他为什么要恐惧我呢?我做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吗?
      应该没有吧。
      哎,算了,反正,这不重要。
      我眨了眨眼,说:“我刚刚帮你升级了一下奴隶契约,普鲁托,开心吗?”
      “……”
      普鲁托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又说:“普鲁托,能不能请你弯一下腰?你太高了,我都看不到你的肩膀了。”
      沉默了几秒钟,普鲁托缓缓弯腰,在我面前单膝跪地。
      他低下头,露出一截脆弱的脖颈。那道银色的奴隶契约已经缓缓沉入他的皮肤,化作最深层次的牢笼,束缚住他的灵魂。
      我不知道,他是在奴隶契约的控制下低头的,还是自愿低头的。不过,对我来说都没差啦。
      反正我又不会伤害他,他怎么想不重要。
      我低下头,查看他的肩膀。果然,在苍白紧实的肌肉上,我看到了一条细长的口子。
      伤口很细,很小,只有一根头发那么细,看着像是轻微的擦伤。一般来说,这么轻微的伤口很快就会愈合,可普鲁托的伤口却在不断流血,丝毫没有止血的迹象。
      我眨了眨眼,对普鲁托的伤口使用了【鉴定】魔法。
      下一刻,普鲁托的肩膀上便出现了一行小字:

      【负面效果:出血】
      身中【出血】效果,受术者的伤口会不断流血,直到血液流尽,受术者死亡为止。
      解除方法:使用神圣魔法解除负面效果。

      ——原来如此,是“出血”啊。
      我对出血、中毒、眩晕这类负面效果不太了解,因为我对负面效果全免疫,没有了解的必要。
      当然,这样下去,普鲁托肯定会死的。
      伤口虽然很小,可如果一直流血,就算是普鲁托这样强壮的人类,肯定也会受不了的。我必须治好他,不然就没人给我做饭了。
      可问题是,我不会神圣魔法啊。
      神圣魔法只有教廷的神官才能学,我不是神官,也不信仰任何神明。所以,我不会。
      这该怎么办呢?
      我说:“普鲁托,你在流血呢。”
      普鲁托一动不动,没有说话,我却觉得,他好像在底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动作,像是在说:我知道。早说了,男人的身体没什么好看的。
      ——诶,我居然能读懂人类的肢体语言了,我现在真是越来越通人性了。
      果然,我是天才呀!
      我又说:“要先止血呀。”
      “止不住的,”普鲁托说,“是‘出血’吧。中了这个之后很麻烦的。”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原来,他没被奴隶契约控制啊。
      我说:“原来,你知道啊。”
      他又叹了口气:“所以,才不想让您看啊。”
      我:“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说:“死就死吧。三铜币一个的奴隶,死了就再买一个吧。”
      普鲁托好像很绝望。按理说,这种时候,我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他才行。
      可惜,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好换了个话题,问:“普鲁托,你认识那三个赏金猎人吗?”
      “……”
      他又不说话了。
      我只好说:“我先帮你止血吧。”
      解除出血效果的魔法我不会,但止血的魔法我会。我看过人类帮血流不止的同伴处理伤口的样子,一般是用烧红的烙铁烫平伤口,或者是用雷电电焦伤口,这样就不会一直流血了。
      所以,我也打算这么做。
      我张开手掌,在指尖凝聚出一小撮闪电(只有一小撮,多了会造成伤害)。然后,我轻轻抬起食指,闪电迅速射出,精准地落在普鲁托肩膀的伤口处。
      “嗤”一声轻响,那道细长的伤口一下子变得焦黑,被闪电烙平了。
      “啊啊……!”
      一瞬间,普鲁托大叫一声,浑身颤抖起来,好像很痛苦一样。他猛地仰起头,眉头紧皱,一张脸变得通红,连带着脸上那两道疤都变红了,像红宝石一样熠熠生辉。可他的嘴唇却无比苍白,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不断颤抖,吐出温热的气息。
      他就像被抛弃的婴儿一样,可怜又无助。
      我想了想,慢慢弯下腰,轻轻抱住了他。
      “嘘,嘘,”我在他耳边,说,“已经结束了,好孩子,不痛了,乖。”
      以前有一次,我在街上走着,一个小孩摔伤了膝盖,一直在哭。那时候,小孩的父母就是这么哄小孩的。
      普鲁托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喘着气,像一条年老的痛苦的狗。我抱着他,感觉他身上热乎乎的,肌肉一颤一颤的,很快就出了一层汗。
      这么痛的吗?
      我不清楚什么是痛。我知道“痛”的概念,我知道生物在痛苦的时候会尖叫、颤抖或者流泪,但我从来没感受过痛。
      我刀枪不入,坚不可摧,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谁能打破我的鳞片,伤到我的身体。至于心痛,那就更抽象了,我完全不能理解。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抱紧普鲁托,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
      我一低头,就能看见他乌黑如同鸦羽般的短发,头顶的发根顺时针生长,在脑袋的最高点凝成一个小小的发旋。
      原来,人类脑袋上的头发是这么长的啊。长见识了。
      普鲁托很高,就算弯下腰,单膝下跪,那也是很大的一只。他是我见过最高大、最强壮的人类,肩宽腿长,猿臂蜂腰,一身肌肉锻炼得恰到好处,既不粗野厚重,也不瘦弱无力。
      嗯,具体该怎么描述呢……哦,对,就像我以前在米德兰的御花园里看到的男性战士雕像一样。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见过那种会放在贵族后花园里的高大威严的雕像吧?
      嗯,对,就是那种。
      没见过也没关系,总之,就是很美,很酷,很威风。
      说起来,普鲁托的脸和雕像长得也有点像。说不定在人类眼里,他这样的长相算是帅哥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记不住人类的脸啊。
      每当他痛苦的时候,他手上的肌肉就会鼓起,变硬,像盔甲一样。他背上的肌肉也像盔甲一样,山峦般坚实有力的背肌收缩又舒张,让我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好像抱了一颗心脏在怀里一样,怦怦,怦怦,强有力地跳动着。
      我拍拍他的后背,又摸摸他的脑袋,不断安慰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的颤抖才停下来,然后一伸手,轻轻把我推开了。
      他肩膀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于是,我朝他笑了笑,说:“血终于止住了。”
      他低着头,避开我的视线,没说话。
      我又问:“普鲁托,还有哪里受伤吗?我一起帮你治好吧。”
      听见这话,普鲁托明显抖了一下。
      “没有了,”他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急急忙忙补充道,“真的没有了。”
      我:“可是……”
      普鲁托打断我的话:“新的奴隶契约是什么?”
      他沉沉地看着我,问:“……您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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