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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无CP/完）末日降临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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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疯子最大的奖赏，无疑是承认他所打上的标签。
亚当总爱说：“总有一天，我们要给世界一点小小的震撼！”这绝非成年人的社交辞令，因为今天便是兑现之日。
20XX年情人节。亚当派遣手下向全球各大都市释放了名为“恋上疯狂”的气溶胶病毒。这种魔鬼病毒只能存活于空气中片刻，但已足够完成传染。只要吸入一丝，病毒就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切断人脑中负责的理智闸门，只留下疯狂的攻击欲，将人变成嗜血的活尸。
“让浪漫彻底净化世界，让人们在亲吻中拥抱终局，多幸福啊！这是我赐予的仁慈。人类，还是腐烂在恋爱的腐臭里比较好。”亚当陷在指挥中心的沙发里，傲慢地俯视着巨大的监视屏。
屏幕上，卫星云图正被猩红点亮——他精心计算的情人节浓情时刻，每沦陷一块街区，地图上就多一个红点。红光正缓缓吞噬全球，如蔓延的吻痕。
薇拉，他的老搭档，端着两杯如摇碎的血玛瑙般的红酒走来，顺势坐在沙发扶手上，陪他一起欣赏疯狂跳动的数据，“曼哈顿覆盖率97%……伦敦98%……东京99%……为美丽新世界，干杯！”她声音兴奋地微颤，酒杯轻碰，递一杯到亚当唇边。
亚当轻呷，嘴角勾起冷酷的快意：“人类总是发誓要爱得死去活来。我帮他们把誓言变成现实。”他的双眼被屏幕红光映得异常红亮，陶醉地欣赏文明在爱欲中崩塌。
监视器成了窥视地狱的窗口。薇拉调出全球监控，屏幕上瞬间挤满扭曲恐怖的影像。
一段视频展开巴黎塞纳河的画面。浑浊的水面漂浮着玫瑰与肿胀的尸体，绞碎了圣母院尖顶的倒影。埃菲尔铁塔下，一个男人在血泊中怀抱死去的爱侣，踩着污秽，笨拙地旋转。空中飘满鲜红的玫瑰花瓣，红得可疑、红得刺目。
“啧，”亚当夸张地抹了抹干涩的眼角，指尖虚空一弹，“浪漫之都成了停尸房。爱的都市，核心区每平方公里挤着两万一千人……今天，病毒在情人节的拥吻里找到了完美温床。看看这速度，不出三小时，整座城市都将沉沦于爱的废墟。”
画面切换到纽约时代广场。这里霓虹依旧炫目，餐厅酒吧的橱窗玻璃却纷纷碎裂。人潮如蚁群涌动，曾经相爱的人们互相啃咬撕扯。地面覆盖着残肢和脏器，有些还在蠕动。
亚当品着红酒，语气像在讨论该不该来一块牛排：“瞧啊，那些手持玫瑰的傻瓜和预订烛光晚餐的羔羊。至少75%被情人节的荷尔蒙毒气放倒了。每平方公里两万六千人？哈，是两万六千沦为欲望的傀儡！预计沦陷时间，两小时十五分。薇拉，准备好聆听钢铁丛林为我们演奏的尖叫咏叹调了吗？”
当镜头聚焦到东京涩谷。巨大的甜蜜巧克力广告屏下，汹涌的人流瞬间切换成冰冷的杀戮秩序。地铁监控更显荒诞：西服笔挺的上班族活尸，公文包紧扣臂弯，对昔日同事进行着麻木、高效、整齐划一的撕咬。
“哈！”亚当兴奋地吹了个口哨，“一万五千人的密度，一个路口塞下一个小镇！薇拉，我研究过，这些日本人最虚伪——嘴上说着‘麻烦死了’，身体却涌向约会圣地。至少七成！一次性感染！”他眼中精光暴涨，“这就是病毒在社会化管道里的效率！预计沦陷时间，一小时四十五分钟。睁大眼睛！看这充满艺术感的绝妙崩解！”
薇拉嗤笑：“刻在骨子里的对高位者的顺从，沦为活尸了都不忘通勤时间表，真是天选的传播载体。”
数据裹挟着绝望奔腾，猩红吞噬了地图上的每一块版图。同时汹涌翻腾的是社交网络上的疯狂。各类手机APP和公域网页上充斥着绝望的逃亡街拍、恐怖奇观、求救信息、互相谩骂……
亚当脸上胜利者的笑容愈发扭曲：“世界已死，用玫瑰、香槟与愚蠢的爱来殉葬。”
然而，那张鲜红如血浸的地图上，仍有两处保持着顽强的灰白：南极冰原，以及亚洲大陆东侧的一片广袤土地。
为什么？那片古老的东方土地，明明拥有全球第二的人口数量，东部沿海更是人口密集得惊人！虽然红点正侵蚀着它，速度却明显比别处慢了好几个数量级。
不对劲。亚当眉头微蹙，阴冷地瞥了一眼薇拉。
薇拉心领神会，迅速调出中华区的卫星监控与社交网络实时动态。
预期中的情人节人潮并未出现。街上有人，但稀稀拉拉，与节日气氛格格不入。
薇拉惊疑：“人呢？依据数据模型预测，此刻街道该爆满才对！”
亚当的从容凝固，嘴角慢慢拉平、垮下。浓重的困惑笼罩了他。这些东方人明明热衷于凑热闹的，圣诞节、万圣节、复活节……什么洋节都能过成购物狂欢！为什么偏偏情人节街头没人？资料清晰显示去年此时这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调出复杂的公式与节日出行统计。冰冷的数据给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中华区眼下热衷过情人节的人口比例，仅剩 15%。
“15%？什么鬼！人都在干什么？！”亚当低吼。
薇拉快速打开数个流行的东方APP：某圈、某博、某抖、某书……
映入眼帘的赫然也是红！但那不是感染者的血污，而是铺天盖地的福字、春联、大红大绿的俗艳拉花、崭新的红衫红袜、喜庆的红色信封……
每张晒着热闹餐桌和丰盛菜肴的帖子，都配着风格雷同、四字一顿、押韵如顺口溜的文案：“其乐融融”、“阖家幸福”、“春节大吉”、“恭喜发财”……
评论区泾渭分明：要么互相点赞说吉祥话；要么就是吐槽“每年都这样”、“今年赶上情人节还不能出门，在家坐牢”……
与全球恐怖热搜截然相反，挂在每个东方平台热搜前列的，是：吐槽春晚、吐槽春晚节目单、就我一个不看春晚吗、某某明星春晚同款、年夜饭晒图大赏、当情人节恰逢除夕选爱人还是选家人……
“……除夕？”薇拉在这条热搜停住，点开。置顶是某新闻机构关于“春节与情人节日期重合”的科普短文。“这就是答案？一个庆祝春天到来的日子，比情人节重要？”
“一个节日不上街狂欢，难道都回家嘤嘤叫着找妈妈去了吗？！”亚当气得脸色铁青，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出一长串：ZZZZZZ……
东方大陆某都市，某小区，某栋居民楼。某子涵同学对着电视屏幕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春晚小品演员卖力地抖着包袱。他们真不觉得那些罐头笑声更可笑吗。“无聊透了。”他瞟了眼忙着打麻将的叔伯和唠家常的亲戚，努力缩小存在感，悄悄溜向封闭式阳台。
他望着对面楼幢幢点亮的窗户，也不知里面有人没人。肯多有好多人去了长辈家过年，不过灯得开着。从小他就被告知除夕夜不能关灯，所以每年的这一天他都睡不好觉。
他胡思乱想着滑开手机。在屏蔽了家人的分组里抱怨——“语言节目一年比一年尬。”跟着他又精心挑选了照片，晒出张年夜饭九宫格，不忘把“年年有余”的鱼摆在C位。
然后，他熟练地“翻墙”，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有何精彩。
墙外的“精彩”远超想象！
子涵从漫不经心地刷某X和某T，渐渐眼睛越瞪越圆，嘴巴不自觉地越张越大！全世界在干嘛？
巴黎铁塔下成群结队地表演着血腥翻滚大战？是行为艺术吗？
时代广场扎堆出现妆容恐怖、肢体扭曲的僵尸游行？这是什么新类型的解构情人节活动？
东京今天有超大型恐怖漫展吗？没听说啊！这些满嘴是血的西装打工人赶着去团建？别说，一脸死灰的妆化得挺逼真。
“握草！老外真会玩！”子涵赶紧咔咔截图，连珠炮似地转发到各个好友群、朋友圈、某博、某书……生怕手慢抢不到头条，配文清一色：“太顶了！羡慕这种自由的情人节氛围！”
窗外骤然一亮。子涵望去。虽然城市禁燃烟花，但保留的燃放点正将绚烂的花火送上夜空，万紫千红，璀璨夺目。
他深叹口气，打算推开窗透透气，却被老爸一把薅住脖颈拎回了灯火通明的客厅。“马上开饭了，还玩！帮忙摆桌子去！”
“又吃，上一顿还没消化呢。”子涵嘟囔着，身体却诚实地服从了安排。
背后窗外，隐约传来一两声微弱、凄厉、绝非人声的嘶嚎，旋即，被春晚主持人热情洋溢的笑脸和听不出节奏的喜庆歌曲彻底淹没。
亚当瘫倒在监控屏幕前的沙发里，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压弯了他的脊椎。现实这只巨大的巴掌，狠狠抽在他脸上——
他耗尽心血导演的、意图毁灭世界以证明其疯狂的宏伟蓝图，在那片古老的东方土地上，竟然因为“撞上了除夕夜”，永远地缺了一块。
他那充满人类虚妄的自以为是的“神性”，最终沦为那个幸运的东方国度日常生活里的一句消遣无聊的调侃
——“老外真会玩”。
指挥中心的红灯暗了下去，颓丧地吞没了亚当的身影。
事实证明，再疯狂的导演，也会败于自以为是。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