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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 交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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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前,在山城西边一个地下室里,发现了一具无手的尸体,身上沾满了血。房间在地下二十多米,屋子里有监听次声波的仪器,除此之外,还有一本染血的工作笔记。”
盛以航越听越耳熟,但是没有提出疑问,只是道:“这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关联不在表面,在那本工作笔记里。有一种长得很像涂鸦的符号,是你以前发明的,它的特点是,一般来说只有事先沟通好其中可能表达的含义,事后才能明白其中的含义。”秦在天“哎呀”了一声,“我本来可以画给你看的,不过你看不见。”
“那我们上云端说吧。”
秦在天思考了一下,“也行。那我拉你去我家。”
“等一下,”盛以航打断她的话,“先添加一下短信地址。”
“我们之前加过吧?”
“……”
“难道你删了?”
盛以航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沉默假装默认。秦在天一边嘟囔着“你也太无情了”,一边还是把手环和盛以航的贴了一下。盛以航同意了脑中弹出好友申请。
到云端后,秦在天邀请盛以航到她的家园。
盛以航传过去,一间偌大的灰色房间出现在他的眼前。房间非常大,地上是柔软的厚地毯,踩上去非常舒服。房间中央只有两把白色的椅子,正对着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从窗户向外看出去,夕阳躺在高楼的海洋中,阳光温和血红。
一个穿着宽松的白衬衫和黑裤子,黑发黑眸的长发高挑女子朝他笑了笑,“你果然还是用的默认形象。”
“这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嗯,是待客专用模式。”
他们一坐下,秦在天朝他展开了一串符号。这些符号跟他之前见的很像,但是长得都不一样。既然秦在天也说过它像一种涂鸦,也说了需要通信双方的事先沟通,说明它的意思可能并不完全在笔画的弯弯绕绕中体现。
“我简单说一下它的模式。它一般分为上中下三部分,当然你也可以横过来写,那就是分为左中右。但就算横着写,也必须正过来理解,”秦在天放大了其中一个,“中间的部分代指符号所指的对象,上边的部分指留下符号的人对它的评价,下半部分则指一个粗略的方位。”
“以这个为例,”秦在天指着符号,“它的上半部分的整体视觉重心在下边,因此它代表留下信号的人对这个事物做出了负面的评价,可能代表有危险、或者找不到之类的,需要看具体的情景。类似的重心在上面就是正面评价,看不出明显重心就是中立评价。下边的部分则是按照上北下南的图示对照视觉重心,如果下边有被框住,那么就是指的在室内。至于中间部分,就比较看留下符号和识别符号的人之间的默契了,一般来说画的都是所指代物体的样子。不过有多抽象就看画工了。”
盛以航大致明白了。这个符号的设计说不上有多么精巧,但胜在保密性强,但凡画得再丑一点,那确实跟心情烦躁时的随手涂鸦没什么区别了。最好的例子便是他自己,尽管知道了符号的原理,但他还是不能明白之前所见的几个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懂了。”盛以航重新向后靠在椅子上,“这种符号是你们经常使用的,现在却出现在了一个你们不知道的地方。你们怀疑这跟你们的人有关?”
“其实事情比你想象的要简单一些。”秦在天收起展示,也放松地坐在椅子上,“我们确定这跟你有关,更准确来说,我们大致知道这是你当时做的最后一个任务。从那之后,你就杳无音信了。说实话,我是偶然间救了你一次,我才有机会跟你相处了一段时间,其他人跟你都根本不熟。也是从那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两个人还坚信你还活着了——其中一个就是我们的大老板。”
盛以航很好奇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确认,“最后一个任务?”
秦在天悲哀地看着他,“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盛以航摇摇头。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够想起来。
秦在天见盛以航不开口,只好接着道:“我其实不清楚你具体在做些什么。说实话基本上没有人知道你在做什么。最开始你跟的是一个好像叫‘潮退’的民间探险组织,然后变成一个人行动,后来才跟我们扯上关系。我大概知道你那时是在调查地界沟。”
地界沟是石周区西边的一条长达数百公里的深沟,就在白恒山旁边。根据旅游景区的说法,大约四百年前,石周由于地震裂开了一条数公里深的沟,当时城市的建筑全部滑向地底,死伤无数,而活下来的人大多感染上一种古老的病原体身亡,城市的重建也因此搁置。很长一段时间里,地界沟处都杳无人烟,只有动物与植物将其当作乐园。
只不过大约又过了一两百年,国家将它开发成旅游景区,地界沟的人才慢慢多了起来。奇特的地质地貌,山坡上古老的建筑遗址,还有悲惨的历史,让地界沟甚至成了一个文化符号,很多游戏都将它加入到了游戏中作为景色。不过地界沟虽深,只有浅层大约一千多米的地方可以走人,对游客开放的深度更是只有数百米。更深的地方,只能放微型机器人进去调查,人是进不去的。
盛以航的父母工作的地方,也就是白恒地质勘测所,它的其中一项任务也包括调研地界沟的生态环境。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地界沟附近的人,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去调查那里?这有什么好调查的,他以前吃完饭可是和爸妈在景区里散步消食的。
在盛以航思考的间隙,秦在天依然在叙述着,“大老板从那本笔记本中解读出了一部分的内容,而且他好像还从某个人那里得到了决定性的信息——地界沟中,有‘极其恶意的中立观神存在’。”
盛以航眼角跳了跳。他有不好的预感。他举手打断了她的话,“你们大老板是谁?”
秦在天一脸惊讶,“你不知道吗?连星信息的老板方呇啊。”
连起来了。
盛以航有点发懵。他好像一只无辜的猎物,扑进了细密编织的蛛网里。这个人简直是阴魂不散。他待在这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方呇上门逮住,到时候怎么解释这么多这么复杂的事情?他自己都没搞清楚!
秦在天看着盛以航的表情,有点瑟缩,“怎、怎么了吗?你是想起什么了?”
“不,没有。”盛以航摇头否认,“那、那个恶意的中立观神,是指发生了某种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的灾难吗?”
“呃,嗯,很多时候,会有人这样描述你说的情况,但不是这个。”秦在天表情奇怪,但没有对盛以航生硬的话题转换表示什么,“这个是指有一位看似中立的观神降临了,但它其实是为了实现恶意的目的而不得不将自己包装成中立的。我举个例子,如果有一位恶意观神降临,它要干掉某个人,但‘恶意降临’的规则会让它驱逐灭杀范围内的所有生物,这对观神本身是种能耗上的限制。”
“但如果这个人很牛逼,它干不掉,只能换个方法。它假装自己是中立的,然后极大范围降临,伪装成疾病,只干掉那一片的人类,同时干掉想干掉的那个人。怎么样,我讲的得清楚吗?”
盛以航点点头。“那这次的蘑菇……”
“是一类事件。”秦在天重新专注起来,有点兴奋,“因此大老板把这事揽过去了。尤其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两次性质伪装事件,总会让人想猜是不是这之间有什么关联。其实一开始我有想过会不会是针对你,因为刚好是你消失和出现的时间。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这次感染的程度也太轻了。虽然这样说不好,但要不是许巧的亲和度太低,我都会怀疑是针对她的。”
不对。不对不对。不可能是许巧。也不是许可周莱林安娅。都不是。
脑中没有记忆,但身体刻下了求生的意志。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他该离开了。
盛以航摇了摇头,“所以两周前的那个事件,后来怎么样了?”
“老板分了三队。一队下地界沟,一队找云流,好吧就是你,还有一队查资料,包括我。说实话,我从亚述巴尼拔拖了一行李箱的资料回来呢。”
“有什么是可以告诉我的吗?”
秦在天想了想,道:“说实话,我只看了两三天的资料,知道的不是特别多。不过从一些近代的文字资料来看,这可能是某种‘复苏’。以前念力在自然世界的作用其实要更加显性得多,从最开始被发现,观神的力量就开始急速发展,到后期几乎已经确认了,它是可以打破质量守恒定律而对现世造成影响的。但从白雾事件开始,观神的力量几乎是覆灭一般被削弱了,直到最近的这几件事,才能看出一点复苏的端倪。”
盛以航只觉得头疼。
他揉了揉眉心,道:“谢谢。麻烦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
“当然。”秦在天也觉得盛以航需要理清一下自己的思路,这些信息对他来说很多都是新的,“你最后离开时,给我留下了一条需要芯片认证的语音信息。我交还给你,你有空听一下吧。”
盛以航接收文件,再次道了谢,几乎没有停留地离开了秦在天的家园,回到了自己的默认房间里,甚至不想走到沙发上,席地坐下。
他想起来了。不,准确来说他从未忘记,只是没有外界刺激让他想到这件事情而已。
他一直知道自己为什么跟着舅父舅母而不是爸爸生活,也知道妈妈是什么时候离开他们的。但只有这个时候,只有听到秦在天讲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他似乎记不起细节了。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人生并非断断续续无法串联,而是近似于他做过的某些事情被尽数抹除。他记得自己跟父母分开,但不记得分开前后的缘由和经历的事情。他也知道自己有段时间常常外出,但不记得自己都去做了什么。这些记忆像编织的毛衣中破了个大洞,永远不可能修复,却又被无名的力量模糊地衔接起来。
失去部分记忆,是某些现象的副作用,还是观神的主动影响?他没有头绪。他是谁?他到底干了什么?他不知道。如果继续查下去,是不是还会失忆,从此循环往复,他也不知道。
思绪纷繁复杂,盛以航坐在那里发呆,一下子理不出清晰的头绪出来。他晃了晃头,查看了一下方才秦在天发给他的文件,试着点开。果不其然,系统提示芯片认证失败,无法播放,需要换成旧生物芯片才能查阅。
他意念微动,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变成了那间灰暗的房间。
地板上的昏暗的地灯照出房间中飘渺的灰尘,不远处的落地窗被外面的风吹得发出了轻轻的咚咚声。盛以航直接点开了音频文件,开始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