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中元节之夜 ...
-
中元节的月亮像蒙了一层纱，朦朦胧胧地挂在天上。
沈约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得裹紧了外套。九月底的夜晚本不该这么冷，但今晚似乎格外不同。
"喂，你们真的要进去吗？"林郁诘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不安地在面前这栋黑漆漆的建筑和手机屏幕之间来回切换，"现在可是凌晨一点..."
"怂什么？"池映调整着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咧嘴一笑，"中元节探险废弃教学楼，多刺激啊！我连相机都准备好了，说不定能拍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呢。"
"就是，"许妙妙插嘴道，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黑，头发也扎成了利落的马尾，"我查过了，这栋旧教学楼建于1975年，2000年就因为结构问题被封了。二十多年没人进去过，里面肯定有很多历史痕迹。"
沈约看了看手表，又望向一直没说话的景瑜："你怎么想？"
景瑜耸耸肩："来都来了。"
五个少年站在学校后墙的阴影处，面前是锈迹斑斑的铁栅栏。这所附中的旧教学楼位于校园最北端，与新建的主教学楼隔着整个操场相望。平日里，即使白天从这里经过，也能感受到那栋三层灰色建筑散发出的沧桑气息。
林郁诘深吸一口气，尽管作为学生会成员，不该半夜闯废弃教学楼，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心驱使着他，或许是想证明那些校园传说只是无稽之谈。
"走吧，从那边翻过去。"许妙妙指了指铁栅栏一处较为低矮的位置，"小心别被保安发现。"
沈约咽了口唾沫，金色发丝微微反光，月亮的颜色就被邀请来做装饰。
沈约还是跟上了其他人的脚步，他们一个接一个翻过栅栏，落在校园内松软的泥土上。
月光下，旧教学楼的轮廓显得格外沧桑，墙面上爬满了藤蔓植物，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听说这里以前发生过霸凌事件。"池映压低声音说，"有个叫陈婧雪的女生在这里受过欺负..."
"闭嘴！"沈约猛地打断她，蓝色眼睛里满是惊恐，"别、别在这种时候讲这些！"
池映已经举起了相机，对着教学楼咔嚓拍了几张："光线太暗了，得开闪光灯。"
许妙妙走在最前面，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照向教学楼的正门。木质的大门早已腐朽，斜斜地挂在门框上，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等等，"林郁诘突然拉住沈约，"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五个人同时屏住呼吸。夜风穿过破碎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隐约间，似乎还夹杂着某种细微的、有节奏的声音。
"是风声。"沈约斩钉截铁地给自己洗脑，但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走吧，进去看看。"
他们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手电筒的光束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划出一道道痕迹。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让沈约不自觉地皱起鼻子。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淡淡的檀木香包裹而来。
“别怕，拉着我。”景瑜压低声音，在沈约耳边轻轻说，呼吸擦过沈约颈边，痒痒的。
一楼走廊两侧是一间间教室，门大多敞开着，里面堆满了废弃的课桌椅和教学器材。墙上的黑板有的还残留着模糊的字迹，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神秘。
"看这个！"池映突然叫道，她的相机闪光灯照亮了一面墙，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死"字，有些已经褪色，有些则像是新写上去的，鲜红得刺眼。
林郁诘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了几步："我、我们回去吧..."
"别慌，"许妙妙走近那面墙，用手指蹭了一下那些红色字迹，"是颜料，可能是之前来探险的人画的。"
景瑜突然开口："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些字的笔迹都一样，像是同一个人写的。"
沈约的目光被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吸引住了。那扇门与其他教室门不同，是关着的，而且看起来比其他的要新一些。
"我们去那边看看。"他说着，已经拉着景瑜朝那扇门走去。
其他人跟了上去。沈约试着推了推门，发现是锁着的。
"奇怪，"池映检查了一下门锁，"这种老式门锁应该早就锈坏了才对。"
许妙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多功能刀："让我试试。"
经过几分钟的鼓捣，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许妙妙推开门，一股更加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手电筒的光束照进去，显示这是一个普通的教室，但与其他教室不同的是，这里的桌椅排列得整整齐齐，黑板擦得干干净净，仿佛不久前还有人在这里活动过。
"这...这不正常。"沈约喃喃道，二十多年无人进入的教学楼里，怎么可能有教室保持得如此整洁？
池映突然指着教室后方："那里有件衣服！"
所有人的手电筒立刻照向她指的方向。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挂着一件老式校服。沈约走近那件校服，注意到胸前的名牌还清晰可见：陈婧雪，高二文C班。
"陈婧雪？"池映凑过来，"这不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被霸凌的女生吗？"
林郁诘已经退到了门口："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去！"
就在这时，许妙妙在讲台下面发现了一个小抽屉，里面躺着一本布满灰尘的笔记本。
"看我发现什么了！"她兴奋地喊道，不顾封面上厚厚的灰尘，直接拿了起来，"像是一本日记。"
沈约走过去，和许妙妙一起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用蓝色墨水写着工整的字迹：
"1978年9月1日，今天是我转学到这所高中的第一天..."
"这是四十多年前的日记！"沈约惊讶地说，"保存得真好。"
池映从许妙妙手中接过日记，随手翻到中间一页，开始读出声来：
"'1979年4月15日，他们今天又来了。把我的书包扔进厕所，在我的课桌上写满脏话。老师明明看到了，却装作没看见。妈妈说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池映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沈约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他注意到教室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度。
"别读了，"他小声说，"我们不该随便看别人的私人物品。"
但池映似乎没听见，继续翻到下一页：
"'1979年5月3日，我决定今晚留在学校。如果他们发现我不在座位上，会不会担心？会不会意识到他们的所作所为有多残忍？...'"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突然"砰"地一声关上了，吓得林郁诘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沈约立刻跑过去拉门把手，却发现门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刚才明明没锁的！"他用力摇晃着门把手。
许妙妙试着用她的工具再次开锁，但这次毫无效果。与此同时，教室里的温度似乎真的降低了，沈约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
一双温暖的手再次包裹住沈约的手，淡淡的安抚意味呼之欲出。
"继、继续读日记..."林郁诘颤抖着说，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池映手中的日记本，"我觉得...这和门打不开有关系。"
池映深吸一口气，继续读道：
"'1979年5月4日，我错了。他们根本不在乎。当我在清晨回到教室时，他们只是嘲笑我，说我像个幽灵一样阴魂不散。也许我真的应该消失...'"
日记的最后一页被撕掉了，只留下一个残缺的角。王莉刚合上日记本，教室的灯突然闪了一下，尽管这栋楼早就断了电。
"那是什么声音？"林郁诘缩在墙角，声音带着哭腔。
沈约也听到了，从走廊深处传来的……脚步声。缓慢、沉重，每一步都伴随着地板轻微的吱呀声，正在向他们所在的教室靠近。
"有人来了。"池映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轻松，她本能地举起相机对准门口。
脚步声停在了教室门外。一片死寂中，五个人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单薄的门板。
然后，门把手开始转动。
"谁、谁在那里？"沈约鼓起勇气问道，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发抖，额前金色的发丝被汗水浸湿。
门缓缓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电筒的光束照过去，映出一张严肃的中年男人的脸，是学校的保安老赵。
"你们几个小鬼！"老赵怒气冲冲地吼道，"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不知道这里危险吗！"
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手里拿着一个酒瓶，正是这附近的流浪汉老刘。
"我就说听到有人说话嘛，"老刘醉醺醺地说，"老赵还不信..."
原来，所谓的灵异现象不过是保安巡逻和流浪汉的脚步声。教室门自动关上是因为老化的门框变形，而温度下降则是深夜自然降温加上心理作用。
被带到保安室后，五人交代了他们的"探险计划"。老赵听完后，表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陈婧雪...是那个女孩啊，"他叹了口气，"当年我刚刚来这里工作，记得那个可怜的孩子。她确实被欺负得很惨...后来转学了。"
老赵告诉他们，这栋教学楼关闭不仅仅因为建筑老化，还因为学校想抹去那段不光彩的历史。而那个教室，是校史社团偶尔用来存放资料的场所，所以保持得比较整洁。
第二天，五人被叫到了卤蛋的办公室。出乎意料的是，一向更年期的卤蛋没有严厉惩罚他们，而是详细询问了他们发现的日记内容。
"那段历史我们一直不愿提起，"卤蛋沉重地说，"但也许应该让现在的学生知道，霸凌会造成怎样的伤害。"
作为惩罚，五人被安排协助校史社团整理旧教学楼的资料。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了解到更多关于陈婧雪的故事，她转学后过得很好，后来成为了一名教师，专门帮助受欺凌的学生。
"所以根本没有鬼，"林郁诘推了推眼镜，如释重负地说，"只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但我们确实证明了勇气，"沈约笑着说，蓝色眼睛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虽然方式有点蠢。"
池映看着那本已经交给学校的日记，栗色的刘海随风飘动，轻声说："有时候，面对过去的阴影，比面对鬼魂更需要勇气。"
那天晚上，五个朋友坐在学校操场上，望着月光下的旧教学楼。它不再显得阴森恐怖，而像一位沉默的老者，承载着岁月的记忆。
"明年中元节还来探险吗？"许妙妙调皮地问。
"算了吧，"沈约笑着摇头，"还有一年，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啊……不过记得常联系，不对不对，也不要联系的太紧，这样再次聚会，说的不是‘一个朋友’而是‘很好很好的老朋友’！"
五人相视一笑，青春的友谊在这次冒险中变得更加坚固。他们明白，真正的勇气不在于挑战黑暗，而在于直面历史，创造更美好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