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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妲己VS纣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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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抒繁走后,房子变得异常安静,贺征闭着眼睛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来大扫除。他有这么个习惯,遇到想不通的事就先放下不想,随机放点R&B音乐,在轻松的氛围里把家打扫一遍,除尘、扔垃圾、重新收纳整理的过程虽然疲累,但很有条理,能迅速让他从慌张焦虑的状态里走出来。
季抒繁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贺征看着浴室垃圾桶里那堆价值上百万却被雨淋报废的CHANEL手工定制西装和皮鞋想,他富足、奢靡、挥霍无度,钱在他眼里不过是串长得无穷无尽的数字,但这串数字却赋予了他在名利场至高无上的特权,比如他能自由出入单次低消八十万的朔溪饭店并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自己从钱晟手里捞出来,比如他能站在足有百层高的瑞盛大厦顶层俯瞰脚下上万名员工苦苦奋斗的一生,又比如他只是放出一点投资招标的意向和风声就让稳扎稳扎了一辈子的蓝镜邵总抛头颅、洒热血。
一个刚过二十四岁生日的毛头小子,却能将一群年近半百、在商海沉浮了半辈子的老滑头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何不算天才。
而后视线落到那柄边缘摔裂了的莲蓬头上,贺征又想,这家伙够豁得出去,像狡猾的狐狸为达目的爱耍些小心机、小花样,无所谓勾搭人的法子是否破绽百出,只要能把讯号释放出去,受蛊惑的“纣王”自会替他寻理由、找借口,他明明是好色、纵欲的端口,可偶尔流露出的弱态又让人觉得,不疼爱他的话,良心会受到谴责。
“幼稚。”贺征走过去把莲蓬头卸下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打开盥洗台的水龙头,接了几捧冷水洗脸,祈祷刺骨的寒意能逼退那玩笑一样的生理性喜欢。
首先,他是直男,始终期待有一天能和理想的爱人步入婚姻殿堂,他们不一定会有烦人的小孩,但一定会有个幸福的小家,晨时相拥而醒,入夜交颈而眠,季抒繁那花花公子,凭什么用一时的兴趣和热情就打乱他的人生轨迹。
其次,他是个普通人,在娱乐圈这方浊不见底的墨水池里,没有背景、靠山,为得喘息已经拼尽了全力,何况他良心未泯,道德底线颇高,被一纸合约绊住最宝贵的十年,解约脱身之日也是被长江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之时,这辈子已然望得到头,横亘在他二人之间的何止云泥之别,做朋友未免太荒唐可笑了。
擦干脸,贺征颓丧地走进卧室,刚想把那床沾满暧昧痕迹的床单拿去洗了,一抬头,却瞥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黑黑亮亮的东西,走近,拿起,他看着车钥匙上那对银色的雄鹰翅膀,顷刻间,心跳如鼓,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就已生风——
他跑去客厅找到手机,打开微信,通过好友验证,把车钥匙摊在掌心拍了照发给那个头像一片黑、昵称栏仅写着一个字母“Z”的家伙,然后哼着小调,盘腿坐在沙发上琢磨着发什么消息好。
「你车钥匙落我这儿了,车没开走吗?」
删掉,明知故问,傻逼吗?
「你车钥匙落我这儿了,什么时候来拿?」
删掉,显得自己欲求不满很希望他赶紧来一样。
「你车钥匙落我这儿了,要不给你闪送过去?公司还是公寓?」
删掉,因为不想。
删删打打了半天都不合心意,贺征索性不发了,反正无论发什么,那家伙都会按自己的心意理解,说不定发个句号,他都能从顶上掏个洞当爱心看。
照片发过去了许久,网友“Z”都没回复,贺征有点失望,顺着黑色头像点进朋友圈,更是一无所获。
签名无,动态无,查看权限设置无,朋友圈背景图都还用的系统默认。
哈哈,滚你丫的小瘪犊子,拿小号加老子,真把老子当鸭嫖了,操!
贺征气得在家暴走了三圈,火还没压下来,手机蓦地一震,他立刻把话筒举起来放到嘴边,准备了一万字开喷,结果一看备注整个人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什么劲都提不起来了。
「杜菲:下午一点准时到星轨,公司全体艺人都要更新明年的形象照」
「杜菲:早点安排吃饭,十二点方闻之会开车去你家接你」
贺征看乐了,杜大经纪人真是雷厉风行,昨天才接管了他,今天就给安排形象照更新,话说上一次拍官方形象照是什么时候来着?啧,太久了,记不清了,总之是在杜菲手底下才有这待遇。
十二点,方闻之分秒不差地打来电话说自己到了小区门口,贺征也没拖延直接下了楼,毕竟更新形象照是蓝镜一年一度的大事,星轨工作室的出图质量又是业内翘楚,档期难约得很,开棚一小时就要收两万八,耽误不得。
到了楼下,贺征刻意没看那辆被雨水冲刷得闪闪发光的宾利欧陆,闷头往小区门口走,刚走到保安亭,就见方闻之从在一辆停在马路对面的白色丰田埃尔法的驾驶位车窗里探出身来,身上仍然穿着昨天那件灰白格子衬衫,朝他招了招手道:“征哥,这里——”
贺征盯着那车,继而看了眼车牌,突然像被什么脏东西上了身似的,一下就定了在原地,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征哥,上车呀,我们过去要四十分钟呢。”方闻之见他不动,神情也很不对劲,就小心翼翼地又挥下手。
贺征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抬起腿,十几米的距离硬是费了半身力气才走完。
“征哥,你身体不舒服吗?”方闻之趴在车窗上,担忧地看着他。
“没有。”贺征甚至没给他一个眼神,刚要打开后座的门,手就嫌脏似地一顿,绕着车子走了半圈,坐进副驾驶位。
“那我们出发了。”鼻尖嗅到一股清爽的薄荷沐浴露的味道,方闻之瞬间紧张地一双手握紧方向盘,余光轻轻落到这个浑身低气压的男人身上,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吗?
贺征一言不发地扭头看着窗外,眉心皱成了个川字,车子刚一发动,他就仿佛闻到一股经年的腥臭味,立刻把车窗降下来通风散味。
安静平稳地开过了两个十字路口,方闻之的身体依然紧绷着,他没办法不透过后视镜去窥视男人英挺的眉眼,每一眼都让他分外沉沦,在一遍遍心理建设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搭话:“征、征哥,你介意我放广播吗?光开车有点、干……”
贺征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不该让无关的人承受这些糟糕的情绪,便安抚地朝他笑了笑道:“别紧张,你想放就放。”
“谢谢。”方闻之目不斜视地看着路,耳朵却止不住升温,左手悄悄从方向盘落到大腿,用力在腿上掐了一把。
“这车是谁给你的?”贺征突然问。
“菲、菲姐。”方闻之壮着胆子看了他一眼,换成左手把方向盘,右手不太熟练地调着广播键。
“不是她,她没这个权利。”贺征呵笑了一声,“等到了星轨,你把车钥匙还给杜菲,让她转告那个人,想从我身上捞好处就老实点,少拿这些东西来试探我,鱼死网破了对谁都不好。”
“嗯。”方闻之沉默地点了下头,调频的指尖微微发抖。
贺征垂下眼,瞥到他细得跟小姑娘似的指尖和手腕,还有那洗得发白的袖口,心中涌起无奈,更确定了这个人就是杜菲专门挑来对付自己的,叹了口气道:“算了,你个小萝卜头……你别转告了,你把车钥匙还给她就行。”
“好。”方闻之感激涕零,广播也终于停在了一个让他无比心安的频道——《今日说法》,主持人的声音严肃而悲怆,将每一桩案件的反转和细节描绘得有如真人在眼前演绎。
在诚心听完两则碎尸案,第三则即将开始的时候,贺征终于忍不住开口调节这森冷诡异的气氛了,“你今年二十一,大学还没毕业?”
老天有眼,其实他是想说,你今年二十一,风华正茂的年纪,开车一不听流行乐,二不听德云社,偏的喜欢听些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嗯,刚上大三,但是辍学了。”方闻之说完就抿紧唇,肩膀似乎瑟缩了一下,整个人变得灰蒙蒙的。
“怎么会——”贺征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刚想多了解一下,口袋里的手机就一震,他有预感是谁发来的消息,萦绕在心口的怒气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震散了些。
“抱歉,我回个消息。”贺征掏出手机,一张来自网友“Z”的实时照片跃于眼前。
照片是拍摄者视角,那人左手举着一支盛满白葡萄酒的细高脚杯,旁侧是干净明亮的飞机舷窗,配文是「刚睡醒,现在准备下飞机」。
贺征已然熟知季大公子的套路,一眼看出那张照片的重点根本不是什么白葡萄酒、什么下飞机,而是左手腕上那半只不经意间拍到的表盘是蒂芙尼蓝的收藏级鹦鹉螺。
「装货」他报复似地按了两个字过去,并附了一张“鄙视”的表情包。
这次网友“Z”回复得很快,「这都被你看出来,是的,这是我的私人飞机」
「……」
「Z:下次跟我一起来出差吧」
「Z:在只有我们的机舱里zuo爱,在气流颠簸的时候高/潮,你一定会爱上这种感觉」
「Z:『定位:上北市XX机场T2航站楼』」
白日宣淫!没脸没皮!贺征干咳了一声,心虚地瞥了眼方闻之,微微把手机侧起后继续打字,「不约炮,谢邀」
「Z:那很遗憾了(哭哭哭.jpg)」
「Z:车钥匙先帮我保管吧,我要在上北市待一阵子,回去了第一个找你,my sweet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