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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何不坐实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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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车。”今晚第二次把车停到椒香小院对面的空地上,贺征一眼都没多看季抒繁,径直走向餐馆。
“呿,处男啊?这点玩笑都不让开。”季抒繁起身揉了揉屁股,懒散地跟在贺征身后小声蛐蛐。
进入包厢,离开前点的菜大部分都已上齐,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贺征脸色缓和,摘掉口罩,绅士地帮季抒繁拉开一侧的椅子道:“季先生,请坐。”
季抒繁看着这张叫他惦念了一个多礼拜的脸,浑身的细胞都愉悦到颤抖,张口就调戏道:“第一次约会,真可惜不是烛光晚餐。”
吃了好几次瘪,这种程度的玩笑对贺征来说不痛不痒,并且意识到对付这种厚脸皮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淡定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季抒繁无趣地撇了撇嘴,看着那把老旧褪色的竹椅,迟疑片刻,伸出两根手指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铺满椅面,才置下尊臀。
贺征:“……”屁股镶金了哈。
“咕——”兀地,充斥着饭菜香的小房间里响起一阵嘹亮的腹鸣,季抒繁错愕地抬起头,看着还站在他身边刚抬起一条腿的贺征,笑意逐渐从眼角溢到眉梢,“你不是吃过了吗,怎么听起来比我还饿?”
没了口罩和夜色的遮掩,贺征从脸红到脖子根,捂着肚子一蹦三米远,找补道:“你那个点给我打电话,我吃了半碗饭就撂下筷子来找你,几公里地来回折腾,那几粒米早就消化了好吗!”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饿了就陪我一起吃,这么多菜呢。”季抒繁绷着嘴不敢笑了,一边生怕把他惹毛了拍拍屁股结账走人,一边又觉得这货人高马大的怎么能这么可爱,生平第一次主动给人拆筷子。
“嗯,不能浪费。”贺征摸了摸滚烫的脖子,顺着台阶下,拉开季抒繁对面的椅子坐下,“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先点了几道招牌菜和鱼汤,你试试,不合口味的话拿菜单点点别的。”
话音落地,包厢的门被敲响,从外面被推开,一个戴着厨师帽、体态佝偻、左手提着个卡式炉右手端着盘贡椒焗蟹的大叔和曹雅前后脚走进来。
贺征扭头,一看清来人就立马起身帮忙,“默叔,今天客人这么多你怎么还亲自来给我上菜?”
曹默无声摇了摇头,不肯把菜和炉子给他,用下巴指着餐桌,示意他腾出些空位。
“贺征哥,你这大半年好不容易有空来小院一趟,我爸高兴得不得了,刚在后厨跟我说今天怎么着都要见你一面,还说这顿饭他请,你要是敢掏钱,他就敢跟你急。”曹雅抱着热腾腾的陶瓷茶壶从后面冒出来充当代言人。
闻言,曹默点了点头,摆放好饭菜,在围裙上蹭干净手才好意思去拍贺征的肩,黝黑冒汗的脸上洋溢着生涩真诚的笑。
“默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真不用,我带朋友来你这儿就是奔着你的手艺,又不是想吃霸王餐。”贺征用余光偷偷瞟着季抒繁,头疼得要命,默叔什么时候想招待他都行,就今天不行,今天这两千块一定得花出去,只是理由他说不出口……
曹默一听便急了,拽了下曹雅的胳膊,挥舞着两只手在空中一顿比划。
曹雅害羞地看了眼季抒繁就迅速把眼睛挪开了,一五一十地把她爸的意思转达给贺征,“我爸说你从没单独过带除了煜晨哥以外的人来他这儿吃饭,这位哥哥一定是你很重要的朋友,他绝对不能怠慢。”
……季抒繁怎么能和蔡煜晨比。贺征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是没带过别人……但他不是……呃……我们……”
“是,我们是关系非同一般的‘朋友’。”季抒繁单手撑在桌子上支起下巴,笑盈盈地看着贺征,暧昧地把话接过去。
“你别捣乱!”贺征回瞪着季抒繁,生怕他脸皮一扔说些让人想钻地缝的话,却丝毫没意识到回瞪这个动作本身就超出了他和季抒繁之间浅薄、脆弱乃至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交情关系。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季抒繁耸了耸肩,委屈巴巴地对着曹默曹雅父女做了个把嘴巴拉上的动作。
曹默心领神会,给炉子开好火就转身往门外走,曹雅更是眼冒红心,瞬间倒戈了阵营,上前两步给他们倒茶道:“贺征哥,你们关系好就好呗,有什么好否认的,我爸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你要是非要给钱,他保准再也不让你进椒香小院的门。”
吃一堑长一智,再吃一堑再长一智,贺征心累地坐回椅子,举手投降,“……那替我谢谢默叔。”
“保证完成任务。”一言毕,曹雅蹦蹦跳跳地退出包厢,还在门外挂了个“请勿打扰”的牌子。
满满一桌热辣滚烫的川渝菜似乎把空气都同化了,季抒繁刚想说点什么活跃下气氛,一张嘴,灌满花椒味的空气就往喉管里钻,呛得他连连咳嗽抬不起头。
“怎么了?你不能吃辣?”贺征皱起眉,起身把窗户打开散味儿。
“很久没回国了,比较习惯吃冷餐。”季抒繁喝了口水,缓了口气道。
“那先喝碗鱼汤,这汤就是要趁热喝才鲜。”贺征帮他盛了碗鱼汤,又把菜单递到他面前道,“再看看有什么清淡的是你能吃的。”
“我什么都能吃……别把我当小姑娘照顾。”季抒繁本就意不在吃饭,随手把菜单扔到一边。
贺征挑眉看着他,逞强?本来就跟个小姑娘似的,扎个小辫儿还爱打扮,浑身香喷喷的,还有洁癖,几百米的路不乐意走要人载,被夹屁股了又骂人,难伺候得要命。
“看着我干什么?被本少爷帅弯了?”季抒繁双手捧着汤碗,面露不解。
“……”正经不了一秒。贺征懒得再跟他打嘴仗,拿了一个干净的碗和一双没用过的筷子,专心挑着些辣椒和作料沾得少的鲍鱼和蟹脚。
季抒繁神色一瞬晦暗,似是皱了下眉,他一向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事,越是切身、润物细无声的事越不喜欢,这一次却不知为何没有制止,直到那小碗摆到了他面前才勉强回过神,“谢、谢谢。”
贺征没想到大少爷的嘴里会蹦出“谢谢”两个字,一时有种奴隶翻身把歌唱的爽感,尽心尽力地鼓吹起默叔的手艺来。
“默叔一个聋哑人开这么大个餐馆挺不容易的,他对你这么好,你们是亲戚?”季抒繁心不在焉地问道。
“不是,默叔这店开了十几年了,起初店面没这么大,就是一个卖炒饭和炸串儿的小摊,我和蔡煜晨上小学的时候经常路过来买串儿——”贺征顿了一下,考虑到后面的事涉及默叔隐私,就没往细了说,“反正一来二去的就熟了,默叔对我们俩跟亲儿子一样。”
“Caiyuchen是?”季抒繁并不关心曹默曹雅,他只关心贺征,和他嘴里这个关系好得不得了的兄弟。
“我发小。”
“发小……”季抒繁试图从他的角度理解这个词,装在夹克口袋里的手机却蓦地一震,打乱了他的思绪,掏出来一看,是个备注为Felix的人发来的消息。
「Zephyr,听说你回中国了,并且打算久居,正好我来中国出差,我和我的宝贝儿都很想你。」
“是有急事吗?”贺征捕捉到季抒繁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烦,问道。
“没有。”季抒繁锁上屏把手机反扣在桌子上,沉默了一会儿,表情严肃地放下碗,看着贺征道,“只不过有人告诉我,我不知什么时候在外边儿包了个小演员,那小演员还挺会借势,在剧组大肆宣扬自己和季家的关系,啧,贺征你来评评理,这小演员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
闻言,贺征手一抖,差点把碗里的鱼汤洒出来,强颜欢笑道:“是胆大包天……这小演员姓甚名谁?没想到季先生工作这么忙,还有空关心娱乐圈的八卦……”
“娱乐圈的资本里姓季的只我一家,有些消息能传到我耳朵里不奇怪。”季抒繁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轻笑了声,从夹克另一边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屏幕被砸烂的手机放到桌子上推到他面前,“送你新手机你不要,那我只好帮你把原来的手机拿回来了。”
“……谢谢、季先生。”贺征笑不出声了,垂眼盯着那手机,下颌紧绷成一条线。
“不客气。”季抒繁眯了眯眼,坐直身体,他从没碰到过这么合眼缘的人,连憋屈冷脸的样子都格外让他心潮澎湃,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脱口而出道,“贺征,你点个头我就能帮你把谣言坐实,没人敢再找你的麻烦,你的演艺事业从此平步青云。”
“帮我?季先生说话挺有意思。”贺征抬起头,脸上满是嘲讽,“我的确借过你的名号为我自己解决了一点麻烦,这件事是我擅作主张,如果给你带来了困扰,你想打我一顿或者直接起诉我消气,我不还手也绝无怨言,但是季抒繁——”贺征声音一顿,被钱晟的一众保镖捉着灌药酒、扒外套的画面突然在脑子里炸开,那股狠戳着脊梁骨的耻辱感让他控制不住地站起身,揪着季抒繁的衣领,警告道:“我他妈告诉过你,我是直男,我不喜欢跟我有同样身体构造的男人,别他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直男。”季抒繁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但只一瞬间就压了下去,脸上转而涌起巨大的悲伤,“所以同性恋让你觉得恶心?”
那种发自心底、难以伪装的悲伤出现在一张美人的脸上是极有冲击力的,像一滴浓墨滴进心湖,贺征看呆了,不知所措地松开季抒繁的衣领,解释道:“我不是对你们这个群体有偏见,我只是……我……”
“不用逼自己说违心的话,我早就习惯了,同性恋就是不被这个社会认可接纳的。”季抒繁深深地看着他,悄然转移着矛盾重点,而后故作慌乱地低下头,把跑偏的椅子挪回原位,拿筷子夹了两片沾满辣椒的毛血旺,满头大汗地吃起来,“像你看到的那样,我很忙,没空去认真追什么人,哪怕我觉得这个人方方面面都很合我的心意,我都没那个闲工夫。比起一个一点就炸的大炮仗,我更需要一朵解语花,放心好了,我不会强迫你跟我,我也答应过你,吃完这顿饭,我们之间的账就一笔勾销。”
“是我误会你了……”贺征烦躁地搓了一把后脑勺,站在季抒繁旁边没挪脚,一低头就注意到他压根儿没碰过自己特意挑出来的那碗鲍鱼和蟹腿,心中更是郁闷,沉声问道,“但是我的手机怎么会在你那儿?”
“磨玉视频的钱总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你和我的事,主动约我见面,还送了一大堆东西聊表歉意,其中就有你被扣下的手机——”在贺征看不见的角度,季抒繁轻挑了下眉,似是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多耐心在这里瞎编乱造。
“所以那些人真的相信你是我的金主?”贺征一时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为什么不信?是我把你从朔溪饭店带出来的,有心人一查就知道。”
提起朔溪饭店,贺征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是季抒繁帮他,并且一直在帮他……有了这个念头,愧疚像开了闸的水,迅速淹没了他的理智,黯然开口道:“抱歉,季先生,我会找机会澄清的,绝不拖累你的名声。”
“澄清?这种事情你要找谁澄清,谁会信?”季抒繁被辣得鼻头红红,水都忘了喝,不可思议地扭头看着他。
贺征心里一团乱麻,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反正我会澄清的。”
七个字没一个字中听,季抒繁深呼一口气,被这木头疙瘩气得不轻,“啪”一下把筷子摔到桌上,站起身,冷笑道:“贺征,你他妈当我是什么人,想造谣就造谣,想澄清就澄清?少他妈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