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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   天光,是透过老旧窗棂上糊着的、带着细微裂纹的玻璃,一点一点渗进来的。
      灰蒙蒙的,带着清晨特有的凉意与洁净感,像一层薄纱,轻柔地覆盖在室内。

      李素雨是被一种极其陌生的触感惊醒的。

      不是练功时肌肉的酸痛,也不是硬板床硌醒的僵硬。而是一种……温热的、沉甸甸的、带着鲜活呼吸的重量,紧密地压在她半边身体上。
      意识像沉船般缓慢上浮,昨夜混乱而滚烫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那双迷蒙又执拗的眼睛,那句带着酒气的“我想摸摸你”,那猝不及防的、几乎将她灵魂都吸走的柔软触感,那湿漉漉的、带着探索意味的舌尖,还有自己那从未听过的、失控破碎的喘息……
      “嗯……”
      一声细微的、带着满足感的嘤咛从她颈窝处传来。
      李素雨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垂下眼睑。
      视线所及,是凌乱铺散在枕头上的深栗色发丝,其中一缕醒目的翠绿调皮地翘着。周罗带的侧脸紧贴着她的锁骨下方,鼻息均匀地喷洒在她仅着单薄里衣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她的手臂,霸道地、占有性地环在李素雨的腰间,像藤蔓缠绕着树干。

      而她的一条腿,更是毫不客气地搭在了李素雨的腿上,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着不容忽视的体温和存在感。
      李素雨屏住了呼吸。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某些地方的残留触感,那被舔舐、被探索过的记忆鲜明得让她头皮发麻。

      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混合着昨夜未曾平息的悸动,像潮水般涌上来,瞬间淹没了她。耳根、脸颊、脖颈……所有暴露在晨光下的皮肤,都迅速染上了一层滚烫的红晕。

      她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惊醒了怀中这个……“罪魁祸首”。

      但身体的感觉却异常诚实。周罗带温热的呼吸,她紧贴的柔软曲线,她无意识收紧的手臂,都像带着微弱的电流,持续不断地刺激着李素雨紧绷的神经。
      昨夜被触碰、被点燃的敏感地带,似乎还残留着一种奇异的酥麻感,在清晨的寂静中无声地叫嚣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和怀中人均匀的呼吸声,提醒着李素雨世界还在运转。
      她小心翼翼地、用尽毕生所学的控制力,尝试着挪动了一下被压得有些发麻的手臂。动作轻微得如同羽毛拂过。
      “唔……”周罗带在睡梦中不满地咕哝了一声,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像寻求更舒适的抱枕一般,把脸更深地埋进李素雨的颈窝,环在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那条搭在她腿上的腿也蹭了蹭。
      李素雨瞬间僵成了化石,连呼吸都停滞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罗带柔软的脸颊蹭过自己锁骨下方敏感的皮肤,能感觉到她温热的鼻息更加直接地喷洒在自己颈侧。

      更要命的是……那无意识蹭动的腿,位置刚好……

      昨夜那令人窒息的、被舌尖舔舐的、湿漉漉的触感再次排山倒海般袭来!
      李素雨猛地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一丝铁锈味,才勉强抑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度羞耻和某种隐秘渴望的复杂情绪在她胸腔里剧烈冲撞,让她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这个妖精!
      她看着周罗带恬静的睡颜,心中百味杂陈。昨夜那个胆大妄为、让她方寸大乱的是她;此刻这个毫无防备、依恋般紧贴着她的也是她。愤怒?有。羞赧?铺天盖地。但在这汹涌的情绪之下,似乎还潜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被需要的暖意,和被如此亲密依赖的、奇异的心悸。
      晨光渐渐明亮起来,将室内简陋的陈设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灰尘在光柱里无声地飞舞。
      李素雨就这样僵硬地躺着,充当着“人形抱枕”,感受着怀中人平稳的呼吸和温热的体温,也感受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滚烫的皮肤。
      她望着天花板,只好心里默默念起戏。

      僵硬的姿态不知维持了多久,久到李素雨感觉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只剩下被周罗带压住的地方,那滚烫的温度和沉甸甸的触感愈发清晰。
      晨光渐盛,灰蒙蒙的薄纱褪去,变成了更明亮的、带着暖意的金色,清晰地照亮了屋内每一粒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怀中人脸上细小的绒毛。

      就在李素雨几乎要放弃挣扎,认命地继续充当这个“人形抱枕”时,颈窝处的呼吸节奏,微不可查地变了。

      不再是均匀绵长的沉睡气息,而是变得有些短促、有些紊乱。
      紧接着,李素雨清晰地感觉到,环在自己腰间的那条手臂,肌肉微微绷紧了一下,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抽离的征兆。

      她醒了。

      这个认知让李素雨的心脏猛地一跳,随即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睑,目光落在周罗带紧贴着自己锁骨的额角。

      周罗带没有立刻睁眼。但李素雨能感觉到,那具紧贴着自己的身体,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小心的速度,一点点地、僵硬地往后挪动。
      仿佛她正试图从一块烧红的烙铁上剥离下来。

      那温热的呼吸撤离了颈窝,带来一阵微凉的失落感。环在腰间的手臂,也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松开力道,指尖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条搭在她腿上的腿,更是像被烫到一般,飞快地缩了回去。

      整个剥离的过程,充满了无声的、小心翼翼的尴尬。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

      终于,周罗带的身体完全脱离了与李素雨的接触。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向床铺内侧翻滚,动作大得差点掉下去。
      她用被子迅速将自己裹成了一个严严实实的茧,只露出凌乱的深栗色发顶和一小片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尖。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只有窗外鸟雀的啁啾声,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李素雨终于能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了。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坐起身,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里衣——领口似乎被扯松了一颗纽扣,露出一小段清晰的锁骨,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某人脸颊压过的温热感。
      她又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昨夜那湿漉漉、带着探索意味的触感再次鲜明地冲击着感官,让她耳根脖颈也迅速染上了一层和某人耳朵尖同款的绯红。

      她侧过头,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个裹得密不透风的“茧”。

      “醒了?”李素雨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刚睡醒的微涩,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促狭?她看着那个“茧”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嗯。”被子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几乎听不见的回应,瓮声瓮气,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慌乱。

      李素雨没再说话。她掀开自己这边的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清晨的凉意让她微微打了个激灵,神志也更清醒了几分。
      她走到那个充当衣柜的红木箱子前,背对着床铺,开始解自己里衣的扣子,准备换上干净的练功服。

      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那个……”被子里传来周罗带蚊子哼哼般的声音,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绝望,“昨晚……我……”

      李素雨解扣子的手顿住了。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等着下文。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节奏。

      “我……喝多了!”周罗带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点,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又像是在强调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我……我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语速飞快,带着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慌张,“真的!我发誓!我……我喝醉就那样!乱发疯!你……你别当真!也别……别生气!”

      一连串的否认和撇清,像急雨般砸过来。

      李素雨慢慢地转过身。她已经换好了深蓝色的练功服,衣襟整齐地系好,遮住了所有引人遐想的痕迹。
      晨光勾勒着她挺拔的身姿,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亮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微不可查的玩味。

      她看着床上那个裹得严严实实、只敢露出一点发顶的“茧”,一步步走了过去。
      脚步声很轻,落在周罗带耳中却如同擂鼓。

      李素雨在床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茧”。

      “断片了?”她的声音很轻,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质疑的意味。

      “茧”猛地一颤,用力地点了点,裹着被子也能看出点头的动作,“嗯!断得干干净净!一片空白!”

      “什么都不记得了?”李素雨又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不记得!完全!彻底!不记得了!”周罗带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决。

      李素雨沉默了几秒。房间里只剩下周罗带因为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然后,李素雨俯下身。

      周罗带虽然裹在被子里,但感官却异常敏锐。
      她感觉到床铺因李素雨的靠近而微微下陷,感觉到一股带着皂角清香的、熟悉的气息靠近。
      她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破膛而出!完了完了!她是不是要掀被子?是不是要算账了?昨夜那些荒唐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子里疯狂闪现,让她羞耻得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

      然而,预想中的“清算”并没有到来。

      李素雨只是俯身,凑近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茧”,在她耳边很近很近的地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吗?”

      她的呼吸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周罗带露在被子外面那滚烫通红的耳朵尖。

      “那……”李素雨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那小巧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红,才慢条斯理地、带着一种近乎恶劣的、戳破谎言的笃定,补上了后半句:

      “——是谁,昨晚抱着我的腰,死活不肯松手,还一个劲儿地说……”

      她故意又停顿了。

      周罗带在被子里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她说了什么?她昨晚到底说了什么?!

      李素雨看着那团因为极度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被子,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无比清晰的弧度,终于清晰地吐出了那几个字:

      “……‘素雨,你好香……好甜……’?”

      轰——!!!

      周罗带只觉得脑子里像被投下了一颗原子弹,瞬间一片空白!所有试图筑起的防御工事、所有“断片”的伪装,在这一句清晰无比的“复述”下,瞬间土崩瓦解!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

      “啊啊啊——!!!”一声崩溃的尖叫猛地从被子里爆发出来!

      下一秒,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茧”像一颗被点燃的炮弹,猛地从床上弹射起来!周罗带甚至顾不上自己只穿着单薄的睡衣
      还是李素雨的!
      也顾不上头发乱得像鸡窝,更顾不上脸上那火烧火燎、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红晕。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连滚带爬地跳下床,赤着脚,头也不回地、以一种近乎逃命的速度,冲向门口!

      “砰——!”

      房门被她用尽全身力气拉开,又在她冲出去后重重地甩上!巨大的声响震得墙壁似乎都抖了抖。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李素雨一个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李素雨还保持着刚才俯身的姿势,看着那扇还在微微震颤的房门,又低头看了看床上凌乱的、还带着余温的被褥。
      刚才那个落荒而逃、羞愤欲绝的背影,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

      她直起身,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颈侧。
      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红霞,又悄然爬了上来。

      她走到窗边,推开那扇窗户。清晨带着凉意和草木清香的空气涌入。

      楼下,一个小小的、穿着不合身睡衣的身影,正赤着脚。
      她甚至没敢回头看一眼。

      李素雨倚在窗边,晨风吹拂着她额前细碎的头发。看着那个仓惶逃窜的背影消失在的方向,她忍不住,低低地、清晰地笑出了声。

      “周罗带……”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这里好像是你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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