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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人生是大雪天 ...

  •   门打开一条缝,从上到下冒出三双眼睛,黑眼珠统一向左转,企图看到外面的情景。
      “我靠,进组第二天就吵起来了?”
      “队长你别出声我听不清他们吵什么!”
      “何煦注意形象别说脏话,临晖你头低点挤到我了……”尤祈安公平公正一人批评了一句,三个人协调一致占据安全的观战位置。
      ……还有危险的观战位置,比如抱臂斜倚门外的陈慨鸣,离声源不到两米远。
      宿舍内的摄像头被工作人员用黑布蒙起,只有在约定拍摄日常的时间才会打开,但走廊上的摄像头是二十四小时工作的。
      陈慨鸣正对镜头,慵懒地倚在墙壁上,穿着洗漱时的白背心,手臂上的肌肉紧实,界线分明,与精致的长相形成极为鲜明的反差。
      尤祈安撇撇嘴。
      超刻意凹造型,又要走慵懒风,又要悄咪咪给肌肉鼓劲儿。
      strong哥!!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换寝室!尊不尊重人权!我说了我和这个宿舍的人关系不好你们听不懂人话吗!你们这样会耽误我训练,我出不了道谁负责?!”
      尤祈安朝上翻个白眼:“何煦,这人说话像你,一激动就停不下来。”
      “滚犊子!”何煦拿下巴砸他头顶,引发连锁反应。尤祈安下巴碰上巴只觉脑子狠狠一震,再反应过来时邓临晖已经被两个人的重量压到地上叫都叫不出来,手下意识向前扑去。
      宿舍门向外转开,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尤祈安尴尬地环视四周,精准对上前任的视线,被他戏谑的笑容狠狠伤到。……这种谈过恋爱的默契给谁谁要他不要啊!!
      尤祈安撇过头,陈慨鸣收回视线的路上掠过何煦,何煦只觉得有什么阴风吹过了,脖颈儿拔凉。
      但现在不是研究前任表情复杂性的好时机,三个呈“川”字形叠放的人迅速分开,排排站在门前,不敢踏出门框,怕被外面战火波及。
      尤祈安挤不过人高马大的何煦,也挤不过年纪最小气血旺盛的邓临晖,三两下就被兄弟们很不兄弟地挤出门外,挤兑到一具散发着浓浓薄荷味的身体身边。
      摄像头明晃晃照着,尤祈安不想被扣上舍友不和的帽子——尤其是外面已经在闹了。他只好在陈慨鸣旁边罚站,悄悄把靠近他那侧的身体缩起来。
      旁边冷不丁凑过来一个脑袋,“几个月不见,玩得这么花?”
      声音低似耳语,陈慨鸣凑得够近,很难分辨口型。
      北方冬天本来就寒冷刺骨,这人莫名其妙从洗发水牙膏到沐浴露全是薄荷味清凉型,尤祈安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这句话就先条件反射打了个喷嚏。
      说时迟那时快,嚷着要换宿舍的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立刻抬起手指着陈慨鸣。
      “我不能换,他就能换?昨天他换宿舍我们都看到了!就凭他是A班,镜头多给就算了,连生活也有优待?这就是所谓的全民投票,众生平等?!”
      “你们可以不给我换寝,那我就退赛!我去网上曝光你们区别对待!谁知道这个姓陈的长得这么帅是不是私底下有什么交易,业内从没听说过他,一来就A班,什么都惯着他!”
      走廊里回荡着那名练习生声嘶力竭的控诉,他越说越激动,大有拉陈慨鸣下水之意。
      陈慨鸣没搭理他。
      他从短裤兜里摸出一包崭新的卫生纸,递给尤祈安:“擦擦鼻涕,注意形象管理。”
      尤祈安下意识要接,想起对面是前男友,手又噌地收了回去。
      陈慨鸣哂笑:“不是最遵守豆德了吗,粉丝看到你流鼻涕的样子怎么想?”
      “……”尤祈安瞪他一眼,从自己裤子兜里拿出一截有点皱皱的卫生纸,擦了擦其实并不存在的鼻涕。
      陈慨鸣伸到一半的手丝滑地转了个弯将纸巾塞进兜里,顺便扯平了短裤的褶皱。
      真论遵守豆德,他和陈慨鸣此时最好一个埋南极,一个埋北极。
      好气啊,可是不能跟他说话,要遵守豆德。
      那个练习生车轱辘话说了好几轮,终于意识到事情走向的诡异。
      除了尤祈安宿舍之外,所有宿舍门都开着一条缝,导播和摄像师都围在他周围。
      但是没有人替他说话,也没有人劝他。
      所有人都生动形象地诠释着一个单词:bystander。
      那人的气焰渐弱:“要……要是给我换寝,我就不退赛,也不曝光你们擅自给陈慨鸣换寝的事情……不是,导演你说句话啊……”
      从赶来起就未发一言的导演,此刻利落地抽出一份合同,又从耳朵上取下一支笔,将笔帽卡在合同的第一页。
      “退赛吧,我们已经联系过你的公司,今天晚上他们就会来接你。”
      又轻飘飘补了一句:“你的手机,等会导播会给你。”
      那人惊惶地环顾四周,一扇扇宿舍门随着他视线所至纷纷紧闭,发出牵拉的轻微“吱呀”声。
      像是嘲笑,又像是惋惜。
      “不是这样的,导演你听我说……”
      没有回音。
      尤祈安不忍见到这种场面,想钻回宿舍逃避,发现何煦和邓临晖早把门关得严严实实,苍蝇都飞不进去。
      ……好想骂人啊,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那人满腔义愤转为委屈无处发泄,见到傻站在外面的尤祈安和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提醒尤祈安那两个傻蛋关了门的陈慨鸣,便向他们冲来。
      还有几步远,陈慨鸣举起双手,笑得无辜:“你刚刚说的一切我都不计较,但是你出去之后如果发布任何与今天有关的内容,我会正式起诉你诽谤、造谣、引导网络暴力,侵害我的名誉权,对我这个公众人物造成了名誉和财产上的损失,并且给我本人带来了极大的精神压力。”
      这场闹剧不过演了几分钟,陈慨鸣这番话却流畅得像是打了一小时的草稿。他的嘴唇是气血很足的红色,张合间让人不自觉跟着他的话想。
      尤祈安跟着指了指面前的摄像头:“你看,都拍着呢,我们有证据的。”
      说完就想扇自己,谁跟他“我们”啊!

      陈慨鸣的话掷地有声,那人恨恨地看了他们一会,终究没有再上前。
      不过三五分钟,练习生们便从宿舍里鱼贯而出,走廊里再度充满了欢声笑语。
      距离那人的第一声爆鸣到他消失在这个节目再到一切恢复正常,时钟的分针只走了1/4圈。

      尤祈安坐在床上,贴着评级的套头衫套到一半,露出卷毛头顶。
      他把自己闷在衣服里面,情绪是阴天。
      外面的喧闹声中,或许并不缺乏真心的朋友;但是这里是一场资本的游戏,而他们甚至只是在争夺成为棋子的资格,谁都没有能力决定另一个人的去留。
      “唰”地把衣服从头上拉下,刮得鼻头有点痛。窗帘已经被人拉开,刺进眼里的是一片洁白。
      原来昨夜下雪了,初雪。
      走廊上虚伪的欢乐掩盖了雪落下的簌簌声,尤祈安坐在床上呆呆地听了一会,刻意控制着自己不去分辨两种声音。
      其实没区别的,他们都只是空中飘散的雪花,不情不愿地让风决定了去向。落在泥地里,落在台阶上,都免不了被人践踏的命运。
      对于他们来说,人生是大雪天。
      尤祈安翻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任寒风刮得凛冽。他看见不远的地方有一树红梅,傲霜凌雪。
      对于他来说?
      他不要做在雪天里展示高洁的梅花。
      他想创造一个春天,让所有即刻消融的雪花,开得姹紫嫣红,开得千姿百态。
      在那之前,他要先成为一朵鹅黄色,明亮可爱的,迎春花。

      赶到主题曲教室,绝大部分C班的成员都已经到了。四位导师分开上课,第一节就让人数最多的C班轮空。
      有了那人的前车之鉴,教室里没人抱怨,只是各自戴着耳机,从相对不费力气的练歌开始。
      节目组至少比公司对他们大方,耳机隔音不错,还给每人发了个平板,上面存了本次主题曲的舞蹈教学视频,供他们自学。
      为了展示练习生的努力程度和天赋,除了四位明星导师,节目组没有为他们准备任何其他的导师。
      自力更生,自立自强,争做新时代新青年。
      耳机和平板都是昨晚发的,歌曲尤祈安昨晚早就听熟了。为照顾练习生参差不齐的水平,主题曲难度不算太大,歌词、旋律和节奏已经印在尤祈安脑子里。
      他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来开始“玩歌”——尝试各种技巧,各种速度,甚至各种key……他唱歌声线优越有层次,爆发力和叙事感兼具,在一众勉强不跑调、还在记词的练习生当中尤为突出。
      练习室里有几个移动摄像头,叉着细腿到处晃。
      晃着晃着,有一个就停在尤祈安面前,和他大眼瞪小眼。
      一节课一个半小时,此时才过去半个小时,正是尤祈安渐入佳境的时候。他对着摄像头比了个“耶”,右手卷成话筒样,和镜头“深情对视”就唱上了。
      第一遍,第二遍……
      第二十遍,尤祈安觉得自己已经忘情了,发狠了,没命了!这首歌已经没有花样让他玩了,他熟悉这首歌就像熟悉陈慨鸣常用的沐浴露味道一样!
      等等,好像混进来了什么奇怪的想法。
      尤祈安试图抓住脑袋里这根游丝的根源,率先回忆起的却是浓到有些冲的薄荷味。
      他抽了抽鼻子,早上打过喷嚏后短暂刷新的嗅觉拨开云雾,连接起两段时光。
      冬天用风油精都盖不掉的,他们共同用了三四年的沐浴露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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