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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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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倩送走许子诚，一回到家便和爸爸挤在妈妈的床上陪她聊天，爸爸讲述李倩小时候的糗事，李倩回忆爸爸“怕老婆”的细节，妈妈心情很好，吃了小半根香蕉，疲惫的眼角笑出了更多的褶皱，呼吸都比平时顺畅了许多。
这时，门铃声响起，李倩起身去开门，原来是王淼。
“你怎么来了？今天没课吗？”李倩开口问道。
“我和别的老师换课了，给竞赛班布置了一些作业就赶过来了。”王淼边说边往里进，将果篮和一个手提袋很自然地放在餐厅的边柜上，接着说道：“给伯父打电话才知道你们复查完就回家了，结果怎么样？医生怎么说？”说罢他已经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了。
李倩冲他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小声，继而摇了摇头，满脸苦涩。王淼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面色凝重。这几年里，他一直参与其中，虽然态度一直是赞同积极治疗，可私下里咨询了几位熟识的医生朋友，上网也查了不少资料，慢慢了解到真相是李妈的病早已不可强求。
“小淼来啦？”李爸的声音传来。
“伯父，我买到了你之前说的那个茶叶，要不要现在给您泡上一壶？”王淼大声说着，抬脚就往卧室里走。
“是嘛？！那太好了，花了你不少心思吧？”
“没有，我问了一个卖茶叶的朋友，他刚巧知道，就帮我买到了。”
“那个茶叶啊，不好买，有好几年我都没见过了……哦，你伯母有事跟你说，你们慢慢聊，我跟小倩去做午饭了。”
“好，您忙。”
“嗯，有事叫我们。”说话间，李爸已经从卧室里出来，将正要跟着进去的李倩推搡出来，对她说：“走走走，咱俩去做饭，让他们聊。”
厨房里，李倩洗着菜，问准备蒸鱼的爸爸：“妈妈跟王淼说什么呢？”
李爸瞥了女儿一眼，“哼”一声，说：“不就是替你还债嘛！”
“什么债？”李倩还没反应过来。
“情债！”李爸咬着牙地说道，语气里还是有着一贯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李倩偷偷吐了吐舌头，挑了挑的眉头表达出无能为力的意味。
卧室里，王淼在床前的椅子上刚坐下，李妈便冲着床头柜指了指说：“小淼，打开，把里面的照片拿出来。”
“哦。”王淼不明所以，只是照办。床头柜里整齐码放着各种药瓶，药瓶最上面是几张照片，都是女孩子的半身或全身照。
“伯母，这些是？”王淼边问边把这些照片递给李妈。
“想给你介绍，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多打听了几个。照片背后写了名字，年龄，微信号，哦，还有干什么工作的，有的还写了兴趣爱好什么的，你看看，喜欢哪个，就加个微信，再约出来见见。”李妈已经好久没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刚说完，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伯母，您，您生着病还替我操心这些。”王淼见状忙用手为她顺着胸口往下摩挲，帮她顺气。
“都怨小倩，把你给耽误了，我要是看不见你有着落，我走都走得不放心……”李妈一只手抓住王淼为她顺气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抚摸着，满眼的愧疚和心疼也跟着掉在那手背上。
“您别这么说。”王淼的另一只手也抓住李妈的手，帮她镇定住她的颤抖。
“行啦，我不说，你快看看。”说着，李妈把那些照片往王淼跟前凑了凑，如数家珍地介绍起来：“这个叫陈佳的，长得漂亮，还是法学硕士，在做实习律师，跟你也般配。”李妈说完一个，就把那张照片递给王淼，接着介绍下一个：“还有这个，对，长头发穿连衣裙这个姑娘，叫李晴，性子柔，还是公务员，工作稳定，以后有时间照顾家里，我最相中了。还有，”李妈还想继续说，可已经开始喘粗气了。
“伯母，您别急，先休息一下，突然一下子提这么大的精神头儿，身体会吃不消的。”王淼说着，想扶李妈躺下。
李妈抓着他伸过来的手，撑着气力说：“小淼，多联系，去见见。”
王淼把所有的照片都接过来，说：“好，好，您放心，我一定认真考虑。您费心给我张罗的，肯定都是知根知底的好女孩儿，我傻了才不试试呢，是不？”
李妈听他这么说，方才缓了缓气，躺平，小声嘟囔着：“是，可别傻了。”
王淼把李妈刚才靠着的枕头放好，又把被子铺好，然后做回椅子上，看着手里的照片。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该是李妈拖着病躯，打了多少电话，托了多少关系才搜罗到的，照片背后的字，看上去应该是李爸的字迹……
透过这些照片，王淼似乎看到了两个老人，一个病着，顶着气力打电话，一个常年照顾病人，好不容易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带着老花镜，努力捏着笔，听着老伴儿的指示，写下这些字……
王淼正看着照片出神，肩膀被轻拍一下，他立马回头，是李倩。她笑着冲他小声说：“去吃饭吧。”王淼点点头，再看向李妈，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眼打起了瞌睡。于是两人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把房门虚掩上，来到餐桌前。
王淼看着桌上的家常饭菜，不由得赞叹：“看起来就很好吃。”
李倩噗嗤一声笑了，又是谦虚又是打趣地说道：“我倒觉得还没咱们学校的教工食堂好吃呢。”
李爸不服气：“怎么可能？！外面的饭怎么都没有家里的好吃。”
王淼连连应和：“是，是，那是当然，尤其是伯父的手艺，肯定没得说。”
李爸叹了口气说：“哎，年纪大了，尝不出咸淡了，我已经让出主厨位置，只打打下手，这些都是小倩做的。”
王淼冲李倩举起大拇指：“厉害！”
李爸再次叹气：“哎，小淼，你也该找个煮饭婆照顾你了，给你做些家常菜吃，整天不是食堂就是餐馆儿，肠胃迟早要出事的。”
如果平时李倩听到爸妈这样说王淼的事情，多数情况下因着歉疚而选择默不作声，可刚才在房间里看见他手里拿的那些女生的照片，她多少猜到了情由，就想借此再推他一把，于是开口道：“嗯，小淼老师已经在慎重考虑了，我们都翘首以盼他的好消息。”
王淼习惯性地张口想反驳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和兴趣，但想到之前对李倩“互为备胎”时的说法和承诺，又想着李妈的不放心，再看着眼前李爸的满眼期待，他嘴里原本要说的那些话立马调转了方向冲回肚子里，另一些言不由衷的话跑出来：“是，要慎重，得考虑，有好消息了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听到这句话，李倩和李爸才算是轻松了一些，都拿起筷子给王淼夹菜。
饭桌上，王淼夸李倩烧的菜苔火候刚刚好，滋溜滋溜吃了半盘；李爸批评可乐鸡翅的汁没收好，王淼说他觉得不错，于是又吭哧吭哧吃了五六个；李倩说爸爸煮的米饭太多了，爸爸推说他可以下顿继续吃，李倩嘟囔着不要吃剩饭，于是王淼主动请缨，把剩余的一碗饭也吃干净了。
虽然他吃得太多，多到胃里顶得慌，可依旧甘之如饴，他甚至生出了不安和恐慌，他不知道这种融洽的家庭氛围什么时候就会戛然而止，是会始于李妈的突然离去还是许子诚的渐渐融入？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急于抓住一切可以和李倩相处的分秒。
王淼赖着想和李叔喝了茶再走，可一会儿一个家长的电话，一会儿一个老师的短信，手机时不时地震动，最后，在被告知班里两个学生打架打到头破血流之后，他不得不急急地离去。
等王淼处理完学校的事情，回到住处，天已擦黑。他坐在书桌前，从随身的包里掏出那沓照片。想起李妈劝他的样子，他挺直了脊背，决定给自己一次机会，于是认真看起来。
的确，要么清秀，要么美艳，学历或工作总有出色之处，于是一一加上微信，翻看朋友圈，都是娴静优雅或知性从容的照片和文字。可没聊两句，王淼只觉得好累啊，他没有力气也没有兴致一一诉说自己的性格、三观、工作、喜好……而这些，李倩都懂，不需多言。
王淼塌了肩膀，颓然靠在椅背上。原来这些年，他把所有的言语、行动和心思都花在了那个人身上，他早已失去了重新出发的能力。
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他看着书桌右边放着的那个相框，照片上，他和李倩都穿着白衬衫，背景是干净的蓝。
那时，他鼓励她应聘他所在中学的初中部，口头上，说她值得名校的职位，而那所学校也同样值得她优秀的能力；私心里，他想和她更近些，帮她，护她。
她成功通过了最终轮的面试，他陪她去拍学校要求的入职证件照，那天，他特意也穿了白衬衫陪她去。给她拍完之后，摄影师看了看一直站在一旁的他问：“先生，您真的不拍一张？您衣服熨得这么挺，头发也弄得这么帅。”
王淼本没想过拍照，但被摄影师这么一提醒，他心下一动，轻声问一旁的李倩：“我们可以拍一张合照吗？”
李倩的心情大好，根本没犹豫：“当然可以啊。”
于是就有了这张合照，这张李倩从没放在心上、却被王淼视为最具仪式感、甚至有些象征未来某种可能性的证件照合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