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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提款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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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景尧把温祁安放在床上,扯过被子替他掖好被角,然后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
与此同时,温祁安缓缓睁开眼眸。
还在车上的时候他就差不多醒了,只是不想睁眼看梁景尧才选择继续装睡,可结果没想到听见了一个重磅消息。
“你以后毕竟是要结婚的。”
杨洛婷的话在温祁安耳畔回荡,那颗如死水般平静的心脏像扔了颗石子,咚的一声激起水花,泛起圈圈的涟漪。
他望着天花板,所有思绪都被大脑牵着走。
结……婚。
温祁安足足花了一分钟才将这件事消化,头顶的暖调灯光刺得他眼睛有些酸涩,忍不住涌出生理性泪水。
杨洛婷说的没错,梁景尧本来就要结婚的,梁景尧的另一半应该是能与他相互扶持、强强联手的大家族,而不是他这种靠拙劣手段偷来六年时间、一无是处的小人。
温祁安以为自己会像上辈子一样崩溃、难以接受、没有立场地去质问梁景尧,可重新体验一遍,他才意识到那个恋爱脑的自己做出来的事有多么愚蠢,幼稚,可笑。
青年勾了勾唇角,压抑自己苦涩的笑声。
到了晚上吃饭时间,温祁安脸色比白天恢复了些许,他坐在餐桌前,碗里盛着厨师另外煮的粥。
杨洛婷没待多久便走了,今晚只有温祁安跟梁景尧两个人吃饭。
温祁安垂下脑袋,望着面前的碗发呆,然后机械性地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粥。
“我什么时候能回学校,一直请假不回去会有影响的。”温祁安吃了没两口就把勺子放下了。
“等过两天你身体好点了再说。”梁景尧没正面回答,他看了眼温祁安还剩半碗的粥,“不再吃几口?”
“吃饱了。”温祁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现在没什么可跟梁景尧聊的,“你慢慢吃。”
听着温祁安用“陌生”两字形容的声音,原本也没什么胃口的梁景尧此时更是一点也吃不下去。
他把筷子搁置碗边,起身往正准备上楼的青年走去。
梁景尧从背后一把抱住温祁安,两只手环在青年腰间,嗓音低沉:“我答应你,等你病好了你就可以回学校上课,但是你每天晚上都要回来,知道吗?”
温祁安被梁景尧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整个人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他便控制住想推开男人的举动。
你都是快要结婚的人了,还有什么理由把我继续留在身边。
如果我不问,你会主动告诉我吗?
温祁安在心里设想。
温祁安眼底闪过一丝神伤,随即轻声地说:“我知道了。”
闻言,梁景尧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从前那个乖巧顺从的温祁安一回来了,他偏头吻了下温祁安的耳垂,松开手后退两步。
梁景尧关切道:“睡前记得把药吃了。”
温祁安依然回了句“知道了”。
*
温祁安在别墅待了两天,等到把身体彻底养好了才回Y大。
司机把车停在Y大南门门口,转头对后座的温祁安说:“温先生,到了。”
温祁安说了声谢谢,推开车门脚还没跨出去,司机又说了第二句让青年气愤却无可奈何的话。
司机面容不带其余表情,公事公办地说:“温先生,晚上九点我在这等您。”
这回温祁安没回应,他下车“嘭”地一声关上车门,然后刷脸进校园。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摸出手机,摁下接听键放在耳侧。
“温祁安,昨天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一个都不接?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小涵生日你这个当哥哥的必须来。”
电话里传来女人对儿子劈头盖脸的数落声,她嗓音又尖又细,好似指甲划过粗粝的墙面,显得有些刺耳。
“为什么不听话?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看你这两年本事越来越大了。”
温祁安把手机往旁边移了点,等温母骂够了才无所谓地说:“我去不去没什么关系吧,该有的礼数我又不会少了他们。”
温祁安边走边思考和他同辈但有着二十四岁年龄差的表弟包多少的红包。
“你怎么说话的?都是一家人你语气有必要那么冲吗?”温母一听温祁安的语气更加来气,“这么简单的人际交往都做不好,你又怎么能处理好感情?”
“我说话哪里冲了?我说了小涵的红包我过两天会补上的。”温祁安感觉他妈有些时候莫名其妙的。
“你舅舅舅妈都已经不高兴了,就算你把小涵的红包补上又有什么用?”温母不依不饶道。
温祁安听得莫名想笑。
合着他妈向梁景尧借钱扶持他舅舅一家买房装修,他舅舅一家非但没谢谢他,反而还怪自己没礼数、不懂事。
他在梁景尧身边小心翼翼,生怕有哪点做得不好让他们关系变成他不愿意看到的那样,可到头来却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梁景尧当他爸妈的面对他用强迫手段,他爸妈站在原地无动于衷,还说是不是自己惹梁景尧生气,他被梁景尧折磨了三天,身上没一处完好,又因为高烧整晚睡不好觉,他爸妈连一句关心安慰的话都没和他说过。
这种烂人烂事怎么净让他碰上?
温祁安捏紧手机,克制情绪,尽量平静地说:“不高兴好说,从用梁景尧的钱买的房子里搬出来。”
温母被温祁安一句话怼的接不上话,过了几秒又道:“你怎么还咬着这件事不放?梁先生都没有再跟我们计较。”
“妈,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跟你们计较了吗?”温祁安唇角划过一丝讥讽。
电话那头因为心虚再一次陷入沉默。
温祁安有的是时间陪他妈耗,他妈既然打电话过来数落他,那他说一下自己的委屈也同样没问题。
几分钟过去了,对方迟迟没有出声,温祁安以为他妈把电话挂了,于是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下,却发现仍在通话中。
温祁安又喊了声妈。
“……说明梁先生大度,不和我们这种普通人一般见识。”过了好一会儿温母才回答温祁安的问题。
“对,他大度,他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温祁安眸底一片沉寂,透不进丝毫亮光。
“所以你们做的这些事都要我来买单,我被他玩得快死在床上的时候,你和爸没有一个人在意我的死活,你们在干什么?围在一起给一个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小孩子庆生!你们高兴了快乐了,那我呢?!”
温祁安维持的假面顷刻瓦解,长时间以来的情绪崩溃到极点,“我发烧发到39℃,难受得连床都下不了,他还把我关起来,手机也不给我……你们到底是不是我亲爸妈啊?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在他身边就一定过得很好……”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青年眼睛里滴落,他边用手掌心擦眼泪边克制哭泣,路过的一些大学生见青年莫名情绪崩溃,从包里掏出几张餐巾纸递给他。
青年接过纸巾并道谢,走到相对没多少人的地方。
他继续对电话里的人说:“我说我要分手,你们两个不帮我就算了,但为什么每次都说我耍小孩子脾气?说我要学聪明点把梁景尧抓在手心里?我要是真的能把他的心拴住他还会这样对我吗?!”
温祁安忍不住哭出声来,心脏绞紧疼得无法呼吸,他身后没有一个人,所有的事情都要他自己承担。
“温温……你别哭啊,”温母听见温祁安的哭声心里稍微软了下,“妈知道你也不容易,可要想待在他们这种阶级的人身边不就是这样的吗,有所得就有所失。”
“你从小就乖,我们忍一忍……”
“忍忍忍,你除了让我忍还会说什么?!”温祁安眼眶湿润通红,“我忍不了,我他妈不想忍了!”
温祁安挂断通话,背过身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但擦了两遍发现怎么都擦不干,他倚靠墙壁缓缓往下滑,蹲在地上抱住膝盖哭。
他想,是不是他太作了,心理承受能力太过脆弱,事情才会变成今天的局面。
他活得一点也不轻松,甚至比上一世还要憋屈,他发现他的上帝视角好像不管用了,这辈子发生的一桩桩事与前世出现了偏差,他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不知道剧情会怎么走下去。
温祁安抱着自己哭了一会儿,但他不敢哭得太大声,怕引起其他路过同学的注意。
等哭完了,温祁安抹掉挂在脸颊两边的泪,缓缓吐了口气,起身去邬小老头的办公室。
温祁安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走进去叫了声:“导。”
坐在办公桌前看SCI的邬小老头将目光分给面前哭得眼睛红肿的青年身上,平和地说:“身体养好了?”
“对不起导。”温祁安道歉。
“前几天景尧打电话和我说过你的情况了,不管怎么样身体是第一位。”邬小老头记得那天从接电话到挂断都处于有点懵的状态,后来仔细想想才明白其中含义。
他的学生和业界大佬梁景尧是居然一对。
温祁安一时语塞,脑子转了半天也想不出接哪些话,梁景尧直接把他们俩的关系捅到邬小老头面前,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温祁安看着邬小老头,张嘴道:“导,我……”
邬小老头语速不紧不慢,“他就帮你向我请了几天假,别的一句也没提。”
温祁安揪外套下摆的手紧了紧又松了松了,好不容易组织好的语言还是没说出来。
他和邬小老头前言不搭后语的聊了几句便被小老头儿用学生作业没批、论文没修改的理由“赶”出办公室了。
今天不需要去实验室,温祁安便给苏钰发消息问他有没有空,自己现在正好在学校,想他过来陪着解解闷。
从大一带上来的兄弟情的苏钰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来智湖园找温祁安手里还拎了两杯新品奶茶。
温祁安坐在石凳上走神,全然没感觉到苏钰的靠近,导致苏钰突然说话吓得他手机掉在地上。
“我靠……你幽灵吧?走路一点声也没有。”温祁安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
“温祁安,我说你这几天是不是上月球溜达了,人找不着,消息也回得不及时。”苏钰把其中一杯奶茶塞进温祁安手里。
“发烧在医院躺着,没精力看手机。”温祁安拿出吸管,撕开包装纸扎进去,“你呢?”
温祁安喝了口奶茶,微甜清苦的抹茶牛乳与Q弹有嚼劲的黑糖珍珠融合,在唇齿间迸发。
苏钰瞄了眼身边的青年。
我也不知道你前任的哥们儿来学校打听你算不算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