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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领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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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总是带着萧瑟与荒凉,枯萎的落叶从枝头凋落,随风在半空中打了几个圈,最终落在来往路人的脚边。
晚上八点半,图书馆里的大学生依然在为即将到来的期中测埋头复习,翻专业书书、圈重点做摘记、做不出题咬笔头……明亮宽敞的馆内被一股淡淡的紧张感包围。
温祁安坐在书桌前,桌上摊着本专业可别,他一只手手捏着黑笔,一只手撑着脑袋,黑色的笔墨在专业术语下方留下长长的下划线。
焦虑、心慌、烦躁。
除了烦还是烦。
温祁安放掉黑笔,五指插进浅咖色里用力抓了把,他跟梁景尧已经一年多了,梁景尧从最初的隔一两个、两三个月找一次他,进展为现在半个月或二十来天能见上一面,但温祁安仍没有安全感,并且患得患失的感觉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温祁安指纹解锁手机看了眼日期,等过了今晚十点四五分,梁景尧就整整十七天没给他发消息,没打电话找他了。
他捏紧手机,像古代渴望皇帝翻牌的妃子,祈祷这位姓梁的少爷能翻他的牌。
兴许是虔诚的心打动了上天,在他许完这个愿望的下一秒,黑屏的手机突然亮了下。
果真是梁少爷发来的。
很短。
只有三个字。
——来别墅。
温祁安揉揉眼睛想判断是不是用眼太久眼花了,结果又收到了条来自同个人的消息。
——一节课时间。
温祁安欣喜若狂,连忙把复习资料塞进背包里,快步离开图书馆却不小心撞到旁边男生的肩膀。
“温祁安?”被撞的男生是同班同学,和温祁安关系还可以,“虽然期中测迫在眉睫,但你也太拼命了吧。”
“这不是怕挂科吗,我过来复习一下。”温祁安第二次看时间,离梁景尧约定的时间还剩四十一分钟。
“那一块儿回寝室,反正顺路。”男生爽朗地笑了笑。
温祁安借口搪塞:“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男生点点头,和温祁安打完招呼便走了。
温祁安一秒也不敢耽搁,从他学校打车到梁景尧住的别墅要将近四十分钟,稍微慢点就会超过规定的时间,一旦超时,梁景尧就会有小小的惩罚,说温祁安不信守承诺,而温祁安会陷入“自我反思和认错”的死角,半天都走不出来。
好不容易才能见上梁景尧一面,温祁安不想因为个人原因破坏这次见面,他和司机说家里有特别严重的事需要处理,拜托司机开快点。
司机师傅也想帮温祁安一把,奈何今天出门可能没看黄历,去梁景尧别墅的必经之路上碰到了交通事故。
司机师傅不得不降低车速,他看了眼前面堵塞拥挤的交通,扭头对后座的温祁安说:“前边儿有车碰上了,没个十分钟估计动不了。”
温祁安急迫地问:“要那么久?”
司机也想快点送完温祁安然后接新单,“对啊,看两个车主好像都不愿意退让。”
从打车到现在,温祁安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手机,以往四十五分钟一节的课怎么样都不会过,现在只是打车去个地方,就快到只剩下九分钟期限。
温祁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干巴巴坐着等肯定不行,他必须在最后几分钟里赶到别墅,站在梁景尧面前。
怎么办?
怎么办?
温祁安用指甲抠手背的肉,一阵头脑风暴后得出结论——跑。
跑回去,这里离别墅没多少路,他跑快点一定能够赶到的。
“师傅,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车费我回头会付的。”温祁安推开车门下车,留下眨巴眼睛的司机师傅。
温祁安攥紧背包肩带,迈开腿大步往前跑,迎面吹来的风扬起额头两边的头发,耳畔风的叫声被放大。
跑着跑着,温祁安体力消耗速度渐渐慢下来,喉咙里的干涩和血腥味侵占口腔,但温祁安一刻也没有停歇,他必须得在规定时间跑到别墅,不能浪费这次机会。
终于,在倒计时的最后两分钟,温祁安赶到了别墅。
温祁安扶着墙大口喘气,持续地冲刺式跑步令他有点生理性反胃,他花了十几秒调整呼吸,又整理了下跑乱的头发和衣服,然后才走进去。
一年多下来,温祁安差不多摸能清了梁景尧的脾气性格,也能通过对身边各种事物或仍判断下一步该做什么。
比如现在,他应该在客厅等梁景尧出现,而不是没有规矩上楼找梁景尧。
因为“来别墅”仅仅代表他能出现在别墅,但不包括他能做除此以外的任何事。
“少爷处理工作还需要点时间,坐着休息吧。”管家递了杯温开水给温祁安。
“谢谢李叔。”温祁安接过杯子喝水润喉。
“身体不舒服吗?”管家看着脸色稍显苍白的青年,“我去跟他说声你来了。”
温祁安连忙摇头,道:“没关系的李叔,我等一下就好了,不用打扰梁先生。”
管家没再说什么,他让温祁安坐沙发上等便去忙别的事了。
温祁安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拿起手机把打车费付了,然后再将手机静音调模式塞回外套兜里。
当他再次抬头,梁景尧不知何时站在二楼低头看他。
温祁安迅速站起来,唇角上挑露出明媚的笑容:“梁先生,晚上好。”
梁景尧今天穿了件黑色半高领毛衣,下身是同色系的西装阔腿裤,他五官立体,面部线条流畅,眉宇间透露出的淡漠将人隔绝千里之外。
梁景尧说:“上来。”
得到指令的青年赶紧上楼跟在梁景尧后面,梁景尧不紧不慢地向前走,温祁安不免紧张起来。
再往前几步就是梁景尧睡的卧室,那个没有允许,温祁安不能随便进的房间。
他要做什么?
温祁安偷偷瞄了眼身边个高腿长、性张力拉满的男人。
梁景尧看向温祁安,声音里不带感情:“来了怎么不上楼?”
温祁安心脏提了起来,他试图分析梁景尧的这句话是随口一问还是责备他让他等太久。
温祁安把问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但还是没想明白。
梁景尧今晚为什么会问这个?他想问自己什么?
温祁安陷入纠结,下意识地咬起下唇瓣。
“温祁安。”
“……您说,我在听。”
“下回再在我说话的时候走神,你就别来了。”
温祁安猛的从思绪中抽离,抓住梁景尧的胳膊说:“对不起梁先生,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您别生气。”
意识到自己动作的逾越,温祁安立即把手缩回来,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梁景尧先一步走进卧室,对跟在后面的温祁安说:“明天晚上我有个酒会,你去帮我挑条领带。”
温祁安瞳孔稍稍放大:“啊?”
梁景尧有些不悦地皱起眉毛,显然不满意温祁安的反应与回答。
温祁安改口补救说:“好的梁先生,我现在就去给您挑领带。”
温祁安快速闪进衣帽间,拉开收纳领带的抽屉帮梁景尧挑领带。
梁景尧有很多不同款式的领带,从经典纯色真丝领带到佩斯利花纹领带,有小半部分温祁安都没看梁景尧戴过。
“酒会。”温祁安低声呢喃,目光停在各种花色的领带间,“他会穿什么颜色的西装?”
这是温祁安第二次帮梁景尧挑选领带。
温祁安第一次因为不了解领带与西装的搭配技巧,没有选出让梁景尧满意的领带而自责了许久,后面花了很多时间去学习“不同场合如何选择领带”,“领带与西装的配色”,“领带的系法教程”……导致那段日子他的短视频,社交软件,购物网站推送的都是和西装领带有关的东西。
温祁安回忆着领带与西装的搭配法则,如果梁景尧作为受邀请方参加,那就选条纹款,如果是梁景尧自己的主场,就选纯色真丝款。
温祁安平时虽然不太在意穿搭,但给梁景尧挑选衣服或配饰时绝对不会马虎。
既得符合梁景尧要求,又能突出梁景尧的气质和气场。
温祁安把两条领带挂在衣架,小心地用手摸平,随后离开衣帽间。
梁景尧翘着二郎腿坐在飘窗垫,手里的平板显示股市实时变化图,温祁安倚靠墙壁站立,没有上前打扰。
梁景尧分了个眼神给青年:“挑好了?”
“因为不清楚您是受邀方还是主办方,我就先给您选了两条不同花色的领带。”温祁安不奢求梁景尧和他过多透露这些事,他只是担心又一次把事情搞砸。
“受邀。”梁景尧垂眸看平板。
“明白了。”温祁安微笑道。
温祁安去衣帽间把条纹领带收了起来,然后走到刚才站的位置,等待梁景尧给他布置下一个任务。
温祁安环顾卧室装修风格,清一色的灰调色系,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移向坐在飘窗旁的男人,心中的愉悦慢慢传递身体的各个地方。
他很享受,也很依赖这短暂的一点甜蜜,尽管可能在旁人眼里认为他是舔狗,倒贴,在自我PUA,但他就是认定了梁景尧,哪怕日后要付出代价,他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温祁安感觉他可能是疯了,一年多下来梁景尧只会在心情好的时候找他,其余时间他给梁景尧发消息或打电话基本都是石沉大海。
温祁安会钻进死胡同不断反思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会因为男人冷落他难过到崩溃大哭,但唯独不会去男人面前闹脾气,使性子。
因为温祁安不敢。
他怕梁景尧会不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