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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婚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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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沙暴正在成形,轰隆隆的声音犹如天际凝聚雷电,狂风吹起沙砾,磨得人脸颊生疼。
黎宿扫了眼光脑,只剩余五分钟了。
他冷笑一声,脉冲枪蓄势待发,灰色竖瞳已漫上一半血红,声线清冷如寒潭碎冰,“我凭什么与你合作?”
“上将大人不相信我?可我是真心的。”
深灰狼耳无措地耷拉在头顶,尤津慕眉骨下的眼眸半垂,尽显无辜,他的手指蹭了蹭衣服,好像学习正常人擦去指腹上的脏污,随后向前一步,阴影笼罩住黎宿,尾巴讨好般地蹭过他的手腕,向沙地上半跪着的青年伸出手。
“沙尘暴要来了,跟我走吧。”他凝眸俯视,口吻放低,神态天真,眉间疑惑青年为什么不肯信任他,末了又补了句,“我不会伤害你的。”
黎宿神色不动,眸光观察四周的风向流动,尤津慕说得没错,沙尘暴要到了。
而自己的时间仅剩一分钟。
电光火石之间,容不得黎宿多想,他收起脉冲枪,猝然起身,因蹲得太久,刚站起来时晃了一下,仅仅一秒,他拉过尤津慕的手腕,迅速狂奔。
“指路。”他大喊。
跑的时候,他才发觉Alpha的体温滚烫,与他的低温互相抵消,黎宿呼吸一顿,冷血体质让他本能贪求这份热度,却又在理智下绷紧脊背。
尤津慕还不能死,也许,这会是他唯一的机会。
按照尤津慕的记忆与指挥,他们在风沙来临之前,躲进了荒星上的一处背风的岩石矿洞里。
刚进洞穴,黎宿的眼睛彻底变红,体表温度已接近死人,清新的信息素蔓延滋长整个矿洞,他以极快的速度从作战服口袋里掏出抑制剂,毫不犹豫扎入颈侧。
十五分钟后,他的血瞳没有消散的倾向,体温也没回升的趋势。
怎么没用?抑制剂失效了?难不成这几日打得太多了,产生抗体了?
就在黎宿准备再打一支抑制剂时,一个萦绕着甘冽酒味的怀抱覆盖上来。
尤津慕的脏兮兮的胳膊才堪堪环住黎宿的腰,“咔”地一声,枪口抵上青年的眉心。
“别乱动。”黎宿神情冷漠,血瞳泛着妖异的红光,警告道,“你的信息素漏了,管好它。”
尤津慕垂首,指尖勾了勾脖颈处的抑制环,百乐廷的味道更浓了些,他比黎宿高了大半个头,脸上是一派懵懂,嘴角挂着与无害割裂的病态笑容:“漏了不好吗?你明明在享受。”
眼前人说得没错。
浓厚的Alpha信息素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包裹黎宿冰冷的皮肤,一寸寸附着游移,宛若烈酒烧过喉管般刺激,酒精带来的兴奋冲上脊骨,那种温度几乎让他贪恋,自从分化成Omega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类似于“温暖”的奢侈知觉。
有种让蛇类冬眠的归属感。
黎宿稍稍恢复了一点力气,低温症状被暂时扼制,光脑的警报也已解除,他活动了下手腕,握枪的姿势不变,盯住尤津慕的墨瞳,薄唇轻启,问:“你是怎么逃出实验室的?还有实验室的人呢?”
尤津慕笑了,那笑容让黎宿后背发凉,不是出于恐惧,而是一种本能的警觉,像是猎物察觉到了捕食者的存在。
“当然是……”青年歪了歪头,苍白的神色宛如孩童般纯真,说出口的话却很残忍:“杀了。”
“好像也不全是……”他拧了拧手指,有点纠结地回忆道。
黎宿并未被对方阴恻恻的话语吓到,他察觉尤津慕似乎没有正常人的情感,一路上对所有的事物都兴致缺缺。
除了他。
黎上将面罩下的嘴角抽了抽,心底失笑,他自己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又何必去关心尤津慕是个什么样的实验体。
“上将是来处理我的么?你明明是个脆弱的Omega,还是个信息素不稳定的Omega,联盟为什么会派你来杀我?”
尤津慕的狼耳和尾巴疑惑地晃动,絮絮叨叨说话,孩童的天真与成年人的残忍共同出现在他身上却异常和谐。
“如果在实验室里,Omega几乎没有生存的空间,他们的作用只在于……”尤津慕歪头沉思,过了会说:“唔……那些讨人厌的白大褂说他们是……生育工具?好像是这么说的。”
“我不喜欢他们给我塞Omega,味道讨厌,我会烦躁,想杀人。”
“但是上将不一样,从我感知你来到这里,你的味道,平静,喜欢。”
尤津慕用简单的语言表达心情,饶有兴趣地观察他,墨瞳布满莫名喜悦的光芒,粗大的狼尾欢快地甩动,看得黎宿心痒痒的。
“你的信息素很特别,我喜欢。”
他又重复了一边“喜欢”,随即轻动鼻尖,低下头凑近,深深吸了一口气,像只温顺的大狗嗅吸黎宿衣服上尚未散去的信息素。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黎宿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独特的百乐廷信息素,掺和着一股淡薄的白兰地气味,让他有一种诡异的舒适,是他患病以来从未享受过的安宁。
黎宿明白,这是他们之间信息素高度契合的原因。
看来,先不论尤津慕的实验体身份,也不管其危险程度,他都要把人留在身边。
“带我去实验室。”他说。
“不。”尤津慕拒绝了,他厌恶那个地方。
“带我去,我给你想要的东西。”黎宿斩钉截铁道。
狼耳青年明显犹豫了,尾巴不安地晃动,墨瞳微垂,脏巴巴的脸能清楚地看出他的迟疑不决。
最终,尤津慕还是妥协了,等沙尘暴全然平息,他一步一挪地在前面引路,黎宿不着急也不催促,情绪稳定得可怕。
一个小时后,两人抵达废弃的实验室,现场掩埋在黄沙之下,看起来已经过了很久,暴露在外的残骸碎片生锈断裂,在风里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黎宿心里不疑有他,蹲下身用光脑扫描被黄沙埋了一半的残骸,“尤津慕,你是什么时候逃出实验室的?”
“不记得了,等我有意识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黎宿猜测,应该是离开实验室后陷入暴走状态,后面闻到他的信息素,才清醒。
“嘀——嘀——”
光脑蓦地发出声响,是雷铂的消息,之前与大伙失散时,光脑便没了信号,这会终于恢复了通话。
【上将,您在哪?】
【回星舰等我。】
黎宿发完消息站起身,视线注视尤津慕,神情莫测,他丢出一个新的光脑手环给对方,并迈步靠近。
“尤津慕,联盟婚姻法第17条规定,配偶享有部分法律豁免权,而且作为我的伴侣,你可以拥有新的身份。”
“你的合作提议,我同意了。”
黎宿收好脉冲枪,观察眼前危险的实验体,内心权衡着利弊,尤津慕的信息素确实对他有效,与之结婚,能让他避开联盟的强制匹配,虽然他不会交付全部信任,但他愿意冒险赌一把。
和一个实验体合作,黎宿不得不承认,以他理智的性格,这确实太疯狂了。
“配偶?伴侣?”尤津慕摆弄着新到手的光脑,墨瞳之中泛上新奇,对于黎宿的解释,他一知半解,不过在实验室时,也有研究员说过类似的话,于是他最直观的理解——这个有他喜欢味道的男人,将成为他的交/配对象。
于是,狼尾疯狂地摇摆起来,空气里的百乐廷信息素释放地更加厚烈,他弯起眼睛,凑到黎宿眼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黎宿的面罩上舔了一口,即使舔了一嘴沙子,他也很开心。
“配偶,喜欢。”
黎宿被他舔得浑身一绷,差点掏枪,但那股烈酒信息素很快包容他,像是无形的安抚,让他准备发作的火气奇迹般安静下来。
“戴上。”黎宿嫌弃地擦擦面罩上的口水,指挥尤津慕戴好光脑,他刚刚利用上将权限创建了一个新身份——尤津慕,狼系Alpha,一个生活于边缘星球的雇佣兵。
保险起见,他搜索过尤津慕的实验体信息,发现先前实验体的资料库被清空了,意味联盟总部会遗失这份资料,没有人再能查到尤津慕的真实身份。
“填上登记码。”黎宿移开视线,将尤津慕的手腕拉向自己并对接光脑,“荒星自治条例的时效婚姻期限为一百八十天,到期自动解除。”
“你我假结婚,各取……”
“不,真结婚。”
黎宿话没说完,被尤津慕强硬打断,青年不欲同他争辩,便随他去了。
然而,在等待系统通过的时间里,光脑屏幕闪烁两下,弹出一排猩红警告:【检测到Alpha信息素暴走倾向,建议强制镇静。】
黎宿面露疑惑,尤津慕却忽然按住他的手。
“等等。”Alpha的瞳孔在暗处泛着兽类的光,他摸了摸后颈,黎宿清晰地看见他的抑制环出现了裂缝。
“你的信息素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光脑再次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警告!检测到Alpha腺体有损伤。】
尤津慕的后颈迸出一簇血花,生锈的抑制环终于崩裂,暴走的信息素如岩浆般喷涌而出。黎宿被迎面而来的烈酒气息熏得头脑发昏,身体里遗留的低温假死症状尽数被安抚。
当尤津慕紧紧抱住他的腰,獠牙将要擦过腺体时,黎宿拽住了他的头发。
“你要是敢咬下去。”青年在对方耳边喘息,不带感情地威胁道:“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闻言,尤津慕距离腺体还有半寸时生生停下,毛茸茸的狼耳蹭进黎宿的颈窝里,委委屈屈地磨牙:“不咬。”
Alpha静默了会,口出惊人道:“哥哥。”
他见过实验室里的Omega是这么喊他的伴侣的,他以为这就是给配偶的爱称。
黎宿被他这一声喊得精神一震,莫名觉得这称呼有点耳熟,似乎以前也有人这么唤过他,事实上尤津慕叫得没错,他的确比他大几岁。
尤津慕的狼耳从发间竖起,尾巴从黎宿的大腿至脚踝缠绕,黎宿心痒难耐,心神放松之际,清新的信息素弥散,与百乐廷交织在一起,顷刻间压制Alpha暴躁的情绪。
“嘀——”光脑响起机械系统音。
【婚姻登记成立,信息素匹配异常值:109%】
【时效期:一百八十天,祝二位新婚快乐。】
他们的婚姻登记在无人质疑的情况下顺利完成。
光脑上面显示的信息素匹配异常值,黎宿在看到后微微蹙眉,所谓信息素匹配异常值通常只有在双方信息素过高或者过低才会出现,至于他和尤津慕应该是过高的,况且只多出了9%,联盟那边就算怀疑婚姻的真实性,他也有理由搪塞过去。
黎宿推了推尤津慕没推开,他无奈地说:“登记成功了,现在,约法三章。”
“第一条……”
“第一条。”尤津慕再次打断,他的犬齿闪着寒光,“我会用信息素喂饱哥哥。”
黎宿眉头轻皱,对此他不可置否,这是他们合作协议的一部分,但尤津慕为什么要说得黏黏糊糊的?
“第二条。”他确定尤津慕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接过话头道:“回到主星后你要听我的话,不能暴露你的身份。”
埋在他怀里的狼耳抖动以示回应。
“第三条……”黎宿没想出个所以然,说:“算了,第三条以后再补。”
他拍拍尤津慕的肩膀,想让他起来,“走了,跟我回星舰。”
尤津慕倏地抬首,指尖戳了戳怀中人的腺体,看着那块软肉泛红,Alpha低笑起来,笑容纯洁,就在黎宿也经不住如此骚扰时,只听见愉悦的嗓音。
“哥哥,感觉到了吗?我们很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