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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陷阱的食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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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陷阱的食材（2011年底）
外贸公司的工作节奏如同永不停歇的马达，特别是到了年底，订单量激增，每个员工都像上了发条一样高速运转。陈小川凭借着勤奋和在处理上次那个棘手订单时展现出的能力，已经赢得了部门主管和一部分同事的认可。他不再是那个刚来时格格不入的“乡巴佬”，他的名字开始出现在公司的小范围表扬名单上，甚至偶尔能收到主管赵明辉表面上的赞许。
赵明辉，三十多岁，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说话慢条斯理，看起来是一个儒雅随和的上司。公司里大多数人都觉得他是一个好领导，有能力，也肯带新人。陈小川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渐渐察觉到赵明辉笑容背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特别是在小川搞定了那个大订单，引起公司高层关注后，赵明辉对他的态度变得更加“亲切”，亲切得有些过头，让小川隐隐感到不适。
这天下午，赵明辉将小川叫到办公室。他的办公室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桌上摆着一盆绿植，窗户能看到远处的街景。他给小川倒了一杯水，微笑着说：“小川啊，最近表现不错。上次那个订单完成得很好，客户对你评价很高。我和王总（公司副总）都看到了你的潜力。”
小川心里升起一丝暖意，这是他进入公司以来，赵明辉对他最直接的认可。他谦虚地说：“谢谢赵总培养，我还在学习。”
“年轻人，就是要敢闯敢拼。”赵明辉呷了一口茶，“公司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涉及到我们明年的战略布局，需要一个有能力、有冲劲的年轻人来负责。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小川心头一跳。重要的项目？他来公司还不到两年，能得到这样的机会简直不可思议。他感到既兴奋又忐忑。
“赵总，我经验尚浅，怕辜负您的信任。”小川诚恳地说。
“别这么说，谁的经验都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赵明辉温和地鼓励道，“这个项目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订单，它涉及到我们公司未来在某个细分市场的布局。客户是一家新兴的高科技公司，叫‘赛博动力’，他们在新能源领域很有实力。他们需要一批定制化的非标产品，如果能拿下这个订单，对我们公司意义重大。”
赵明辉说着，将一份厚厚的文件资料递给了小川。小川接过资料，封面上写着“赛博动力定制项目”。他翻开资料，里面的内容果然如赵明辉所说，涉及的产品规格非常复杂，很多都是公司以前没有接触过的。这批产品是为赛博动力研发的新能源设备配套的，要求极高，且有很多技术细节和性能指标是全新的。
小川开始认真研读资料。他发现这个项目确实挑战巨大，从原材料的选择、生产工艺的调整到最终产品的检测标准，都需要与赛博动力进行深入沟通和协调。但他并没有察觉到资料中隐藏的陷阱，只是将其视为一个高难度的技术性订单。他骨子里那份对解决难题的渴望被激发了出来。
“赛博动力那边要求比较高，他们是第一次和我们公司合作，对供应商考察得很严格。”赵明辉在一旁看似随意地提醒，“你得多花点时间，深入了解他们的需求，把每一个细节都落实到位。这个项目由我亲自指导，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
“好的，赵总，我一定会尽力。”小川点头，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大。
接下来的几天，小川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这个项目中。他查阅大量行业资料，请教公司里的技术专家（即使有些专家也对这些非标产品感到陌生），一遍又一遍地研究赛博动力提供的技术规格书。他发现这些规格书有些地方写得模棱两可，或者不同文件之间存在细微的冲突。他将这些问题记录下来，准备与客户进行沟通。
同时，在小川全身心投入项目的时候，赵明辉正与赛博动力的采购负责人，一个名叫李伟的人，在一家隐蔽的茶楼里秘密会面。
“赵总，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李伟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谄媚。
“放心，我已经把项目交给了公司里一个最有冲劲、但也最没经验的年轻人。”赵明辉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他做事认真，但太容易相信别人，也缺乏对商业陷阱的敏感。我已经在他拿到的技术规格书里埋下了几个隐蔽的漏洞。这些漏洞在初期看不出来，只有到了最终产品交付和性能测试时才会暴露。”
“那些漏洞足够我们以质量不符为由拒绝收货并索赔吗？”李伟谨慎地问。
“足够了。”赵明辉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我们设计的规格要求是国际上最顶级的标准，但同时又在关键参数的描述上使用了模糊的、可多重解读的词语，或者干脆遗漏了一些临界条件。他们公司目前的生产技术，按照常规理解是能做出来的，但按照我们最终解释的标准，就不可能完全达标。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说他们产品不符合协议中的‘最终性能要求’。而且，我已经暗示小川，这些技术细节可以稍微放宽一点，不要过于纠结。他应该会相信我这个上司的‘专业指导’。”
李伟哈哈一笑：“赵总高明啊！这下林氏集团就等着哭吧！几千万的订单，一旦违约，产品砸手里不说，光是违约金和名誉损失，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哼，陈小川那个小子，以为自己搞定了几个订单就了不起了。”赵明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嫉恨，“上次他运气好，躲过了我的局，还因此升了职。这次，我要让他身败名分，彻底从这个行业消失！顺便，也给林氏集团一个教训！”
原来，赵明辉在被小川的证据搞垮后，虽然没有面临法律诉讼（也许是林氏集团顾忌声誉，也许是小川的宽容），但也彻底丢掉了饭碗，并且在圈子里名声扫地，很难找到体面的工作。他将所有的怨恨都归结到陈小川身上，认为正是小川断送了他的前程。通过一些不正当的手段，他搭上了赛博动力的李伟，得知赛博动力正在寻找机会打击林氏集团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林氏集团虽然主营外贸，但也在向产业链上游延伸，可能与赛博动力未来有业务冲突），于是双方一拍即合，设计了这个针对林氏集团、以陈小川为执行者的商业陷阱。
“产品违约后，林氏集团肯定会有一批积压的产品。”李伟问，“我们是不是安排一个第三方公司，把这批货低价接过来？这样既能给林氏集团造成损失，我们赛博动力也能以极低成本拿到一批可能通过简单调整就能使用的产品。”
“那是自然。”赵明辉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我已经联系好了一家皮包公司，它名义上是做废旧物资回收的，实际上是赛博动力在外面注册的壳子。到时候，这批货就由它来收。林氏集团损失惨重，你拿了好处，我报了仇，一举多得。”
两人相视一笑，碰了碰茶杯。阴谋在茶香中悄然滋长。
而在林氏集团，陈小川还在孜孜不倦地研究那些复杂的技术文档。他确实注意到了一些含糊不清的地方，但当他拿着问题去请教赵明辉时，赵明辉总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哦，那个地方啊，客户说了，弹性处理就行，他们更看重整体性能。你不用死抠字眼。”或者“这个参数是理想状态下的，实际生产中肯定有偏差，只要在合理范围内就行，客户理解的。”赵明辉的“专业指导”让小川放下了不少戒心。他相信上司的经验判断，认为这些小问题在后续沟通中都可以解决，主要精力还是应该放在推动项目进展上。
随着项目的深入，小川与赛博动力那边的沟通也多了起来。李伟在与小川沟通时，表现得非常专业和耐心，解答小川提出的问题，但也巧妙地引导小川忽略那些关键的漏洞，或者用模糊的说法带过。赛博动力甚至派了技术人员来林氏集团考察，对林氏集团的生产能力表示满意，并对小川的工作态度大加赞赏。这些正面的反馈进一步麻痹了小川，让他认为这个项目虽然复杂，但客户是友善且专业的，风险是可控的。
他并不知道，他所接触到的友善和专业，都是赛博动力和赵明辉共同编织的巨大伪装。他就像一只误入蛛网的猎物，网看起来晶莹美丽，他也凭借自己的力量在网上努力工作，丝毫没有意识到，每一步的前行，都在将他推向网中央那个致命的陷阱。
夜深了，小川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他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他感到有些累，但内心却充满了干劲。他想到了远在四川的母亲和继父，想到了恩人“林伟东”，想到了自己流落街头的日子。这一切都激励着他抓住每一个机会，努力向上爬。这个赛博动力的项目，是他证明自己能力、赢得更大信任的绝佳机会。他必须全力以赴。
他拿起桌上的笔，在合同草稿上认真地勾画着需要注意的关键点。他知道这个合同非常重要，关系到公司几千万的利益。他反复检查着条款，尽管赵明辉告诉他不用太死抠细节，他还是尽量做到严谨。然而，那些被精心设计的、隐藏在专业术语和复杂描述下的漏洞，他终究还是未能完全识别出来。
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不是正式合同，只是一个阶段性的确认文件。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可闻。他放下笔，长舒一口气。尽管有些许不安，但更多的是完成一项重要任务的满足感。他并不知道，他刚刚签下的，是自己职业生涯中一份“致命订单”的序章，而他本人，正在一步步成为那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中最关键的“食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