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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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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sert,抛弃。
在心理学领域,抛弃是指个体有意识无意识地放弃某些情感。
曾几何时,否汀尓也有意识的想要抛弃一些情感。可用尽手段,力气,他也没能做到真正的抛弃那些让他厌恶又珍惜的情感。
九年,除了自我欺骗的那段时间,否汀尓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就好像练功到走火入魔一样,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没办法像她抛弃自己一样抛弃她。
无数次,深夜买醉的时候,他都要问问黑夜中的空气,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女人?得到他的心,又抛弃他这个人。
手机屏幕还没灭,利亚贴心的为否汀尓披上外套,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否汀尓点了烟放在嘴里,眯着眼睛问她:“想不想和我回家见婆婆?“
她眼睛一亮,又很快熄灭,快的让人来不及夸赞她美丽的眼睛。否汀尓瞬间觉得没劲,伸手拍拍她的屁股:“去帮我订一张回林城的机票,最近的一班。”
吩咐完人,又支着头,随口似的说道:“大哥新娶的老婆是个男人,据说特别漂亮,我回去看看。你想去的话就给自己也订一张票,不想的话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利亚美丽的脸庞上浮现出难过,纠结了几秒,用那双蕴含着无穷爱意的眼睛看向否汀尓:“尓,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会在来纽约了。”
是吗?否汀尓闭上眼靠在沙发靠背上,也暗自希望以后再也不会来纽约。
几天前否汀壹给否汀尓打了电话,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学校的校长,说是一个妹妹被欺负了,那天着急,所以具体的还没来得及问。
刚刚想起来这件事,就想回个电话去问一声。结果话没来得及说,否汀壹火急火燎把一大堆事安排给否汀尓就挂电话了。
三分钟的电话,否汀尓来不及拒绝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他听到一个名字——温酒。
入了魔一样,他只要听到这俩个字,就疯了。
只要不是无恶不作的脑残,十六个小时的飞机足以回顾整个人生的错误。可是很可惜,否汀尓坐飞机的次数太多,即便是脑残,他也回顾不起来做的那些“恶”了。
只短暂隔空夸奖了一下利亚的懂事,他就闭上眼开始睡觉。
其实他很少做梦,这种醒了以后还能印象深刻的梦更是头一次。
十二岁那年,否汀尓一家六口去西班牙度假,小妹年纪太小,没有同行。有一天母亲约了一位美容专家,据说很牛逼,所以那天只有他和父亲,大哥和三弟在酒店。
稀里糊涂的,四位男性坐到了斗牛场的观赏台。
那时他年纪尚浅,觉得这牛真笨,只需要人拿着红布晃悠俩下,就会冲过去。
“你看这头牛,像不像我?”大哥的声音响起来,让否汀尓一愣,转过头去看他。
可是否汀壹的脸色如常,平静到那句自嘲的话不像是他说出来的。否汀尓只好在夸张的狰笑和冷漠的掌声中,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看这头牛,像不像我?
否汀尓猛然睁开眼睛,突然明白了哥哥曾经说出这句话时隐藏的痛苦。
父母的激励和教导于他而言是利刺,一旦否汀壹停止努力就会狠狠刺进他遍体鳞伤的身体中。那些虚伪的笑容和眼睛中的赞赏则是红布,诱惑否汀壹冲过去。
冲过去!撞破这一切!
究竟是为了得到夸奖,还是想干碎撞破这一切,得到一劳永逸的了结,否汀尓想他永远也不会明白。
上天为什么让他做这场早就遗忘的梦?否汀尓闭上眼,心想大概是让自己看清现实。
十二岁那年,否汀尓不理解否汀壹,却在二十五岁时,成为了另一种形式的否汀壹。
温酒的抛弃是利刺,这么多年来虽不至死,却痛不欲生。实际上温酒都不需要做什么,她这个人就是红布,站在那里就是在一下一下挑衅我。
可悲的是,否汀尓居然乐在其中。
如果失去脑子能得到温酒,那么他早就成为一个大脑空空的机器人。
唯一的程序大概也就是温酒。
人一旦开始思索,时间就会过的很快,他的思维还在空中飘荡,飞机就落地了。
真是薛定谔的睡眠。
即便否汀尓再怎么想现在立刻马上见到那个抛弃他的女人,也要先回家见了父母,见了大哥那个漂亮老婆再说。
更何况,强撑倔强的他也不愿意让温酒觉得他好像很急迫,很想见到她似的。这大概是否汀尓仅剩的,能支撑他的最后骨气。
堵车简直是世界上第二让否汀尓无法接受的事情,尤其是在他归心似箭的时候。更何况这会的车堵的就像西游记里披香殿的米山一样,真的是不动如山。
家里的饭店一向是六点,假如他现在下车,扫一个共享单车,用尽全力蹬,估计还能赶回家。可是,他实在不愿意在刚经历了长途飞行的时候去做这种耗费体力的事情。
好吧,其实担心偶遇温酒也是其中一个理由。
即便知道林城很大,偶遇的可能性很小,但否汀尓依然担心,依然不愿意。
回家前,老妈在家庭群里发了不让否汀尓回家,说如果他回家就把他赶出去。否汀尓不信,他觉得自己亲爱的老妈一定很想自己。饭点快到了,老妈没打电话也没发消息,否汀尓知道她不好意思问,于是主动在群里发了一句堵车了。
本以为没人会搭理他,结果消息刚发出去几分钟,老三就打电话过来了。
“在哪?”
否汀尓扫了一眼:“会凝路。”
“刚下飞机?”
“对。”
“直接下车吧,我骑车来接你。”老三说,“今天迟到了可不得了。”
否汀尓叹口气,认命的下车,等老三来接他。
其实否汀尓一直以为老三会骑着他酷炫狂飞的机车来接自己,结果他骑着雅迪电动车就从拐弯处轻轻压着弯过来了。
否汀尓顿时有点想跑步回家了。
“哎呦我天,咋黑成这样了?”否汀尓啧了一声,有点震惊,“几年没见你去美黑了?”
老三把自己的头盔递给否汀尓:“去新疆支教了三年以后又去非洲待了俩月……很黑吗?我觉得挺man。”
man个屁,否汀尓不情不愿十分嫌弃的坐在电动车后座,心里祈祷八百遍别迟到别翻车也别点这么背遇到温酒。
但其实说句老实话,如果真遇到温酒,否汀尓大概也也顾不上尴尬,可能光顾着激动了。
毕竟那可是温酒。
有惊无险,他和老三踩着点到家,并没有让老妈失望。那个据说十分漂亮的男人否汀尓也见到了,其实他并不理解为什么要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但在见到明爵的时候,又觉得好像除了漂亮,也没什么词能准确形容他了。
明爵自我介绍的时候,否汀尓明显感觉到老爸不太高兴,大概他还是想让大哥和家世相当的女人结婚。
否汀尓偷偷看了好多次大哥,他真的不一样了。以前的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死感,即便脸上总挂着虚伪的笑,也能一眼看出他并不高兴,现在却充满活人气息。
否汀尓又抽空看明爵,这个男人看向大哥时的眼神他很不喜欢。大概是因为那种眼神太像自己,会让他觉得自己藏不住自己内心的欲望。那些欲望,他不愿意见到同样的,因为那是他对温酒的。
即便世界上谁都可以拥有感情,但他也不愿意这些感情是同样的。
他讨厌同样。
所以他在大哥给他打眼色的时候选择了忽略,他不想帮助眼前这个和他一样有着相似情感的男人。
的确可耻,但就是这样,否汀尓无动于衷。
从家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浪荡的溜达,无所事事的瞎逛,家里有大哥一个人顶在前面就够了,剩下的三个孩子都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老妈虽然是他亲妈,也是真的想他,但否汀尓更知道她也很讨厌自己。所以他也就不想回家住惹她不高兴了,她年纪大了,当儿子的给不了好,也不想在给坏了。
他联系了大哥,要了温酒的联系方式。
开发区那边有他的公寓,他想先去取车,不然去哪都要打车也确实不方便,他又不像大哥一样走哪儿都有司机。
亚都御府的停车场里,否汀尓最爱的那辆车还在静静的等待着他。这车是大哥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到手的第二天就花了四十万贴了骚粉色的荧光色车膜。否汀尓这么久不在,还惦记着它,时不时打个骚扰电话给否汀壹让他帮忙开出去保养。
大哥说,这车太纨绔了,他开出去总被人拍。
否汀尓把车门打开绕着走了一圈,还是想不通哪里纨绔?有几个纨绔会这么钟情于一辆车?纨绔都是换车如换衣服的。
有了车,做什么事就都方便了。
现在还不到十点,她肯定没睡,否汀尓却不敢给她打电话。要电话的时候,他像个勇士,该打电话了,却连懦夫都不如。
直到那11位数字都刻在脑子里了,他都没敢拨出去,不知道到底在怂什么,但就是怂,没由来的怂。
他靠在椅背上,拿了根没点燃的烟放在嘴里,还是驱车出去了。
不管找不找温酒,都要出去溜达一圈。既然没办法和温酒回忆往昔,就先和车培养感情。
开发区还真是开发区,几年不见,这里变到否汀尓都不认识路了。凭着仅剩的那一点记忆,绕来绕去终于去了以前总去的那家酒馆。
喝点酒回家好睡觉,不然会失眠。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跟在服务员身后拿着酒水单看。
这地方不大,现在没人唱,所以有些吵。服务员给他指着第二排的一个空座让他过去,否汀尓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挪动。
好拥挤,他叹口气。尽管已经十分小心,还是不小心踩到一个姑娘的鞋。
他迅速道歉:“不好意思。”
那姑娘笑着摇头。
就在否汀尓说话的时候,前面第一排好像有人回头看了一眼,他没在意,小心翼翼的坐在自己的小空位上。
他只去过一家民谣酒馆,就是这家。不知道别的民谣酒馆大不大,反正这家小的可怜,估计只能坐一百个人左右。其实他能知道这家酒馆,也是多亏了温酒……
他刚理了理衣服,想拿出手机看时间,整个酒馆的灯就全灭了。从昏暗转为黑暗,否汀尓也就不好意思明晃晃亮着手机,只好放下手机端起插着吸管的酒杯像喝饮料似的一点点吸。
“晚上好呀~”只有台上还亮着一盏小灯,女驻唱给台下的人打招呼,目光却直直的盯着否汀尓。
这一瞬间好像时间都静止了,他手里的酒杯冰的自己掌心发麻。
他吸了口气,发现自己呼吸都困难了。
而台下的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回应着刚刚女驻唱打的招呼,否汀尓听不见,也看不见。
女驻唱对他笑了笑。就是这一笑,毫无征兆的,否汀尓鼻子酸了,眼皮子重了。右手端着酒杯,左手猛掐自己大腿,确认这不是梦。
她拨弄俩下吉他,询问:“今天想听什么?”
台下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否汀尓喉间干涩,嘴像是被缝上了一样张不开。
否汀尓总觉得她若有若无的瞟自己,也可能是他自作多情。
“安和桥?不唱,不想e。阿刁?不行,我唱不上去。出现又离开?这个可以……但是我想先唱别的。”
台下许多人笑起来,就连否汀尓也勾了勾嘴角。
有个男的喊:“你想唱什么?”
她终于满足,眯着眼睛随手弹了俩个音节:“好久不见。”
否汀尓笑容僵在脸上,呼吸一滞。
中途有很长时间他都是懵的,大脑空空形同傀儡,根本不知道温酒是什么时候开始唱的。是旁边的小女孩轻轻跟着她一起唱歌,才把否汀尓从自己的世界里喊出来了。
他把指尖掐到乌青,听她在台上唱: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
……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