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刘青青（一） ...
-
否汀尓先是一愣，又如实回答：“没去过，但是有路过。”
极大多数人大概都是这个答案。
没去过，但是有路过。
温酒本来也是这个答案，直到她很痛苦的那俩年路过一次河南。高铁那么快，可是整整半个小时窗外都是一片绿色的地毯般的土地。
人居然能把地种的那么整齐，当时的温酒如是想。
命运总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带给你一些惊喜或者变故，而你也总能在突如其来后说一句感谢过去。
温酒没有去北京，中途就下了车。
在距离最近的a县，她随便找了个酒店躺在微潮的床上才发现自己真的很冲动。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立刻起床，及时止损，但她没有。
她躺在床上睡了一觉，晚上九点才睁开眼。
吴医生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这让她有些惊讶。犹豫了不到三秒，温酒还是把电话回过去了。坦白说，她的母亲确实称不上一个好母亲，但温酒依然渴望爱。
“你在哪？”电话那头传来疲惫和不耐烦的声音，都不等温酒回应，就继续大声责问：“你这么大的人了没有一点良心吗？我很累了，你还要给我找事，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一个废物！”
温酒默默闭上嘴，脸上若有若无的笑也消失殆尽。
吴医生扯着嗓子还在喊：“明天中午我要见到你。”
温酒闭上眼，干巴巴说：“不想去北京。”
大概吴医生气过头了，所以连骂一句都没有了，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
好吧，温酒并不是单单渴望爱，她也害怕爱。
接下来的一夜她都没睡，睁着眼睛数着羊到天亮，叹口气就收拾东西换个不潮的酒店。毕竟只是一个县，她不费什么功夫就换好酒店，然后扫了个自行车溜溜到庄稼地里了。
温酒坐在路边，也不怕裤子脏，就这么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野。这里不大，很多人互相认识，来了个陌生的姑娘盯着远处看，很容易吸引人的目光。
十二点多的时候，有一个姑娘凑过来没有恶意的询问：“你是找人吗？”
温酒顿了顿，点头了。
她来找的人，是她自己。
那个姑娘拍拍屁股坐在温酒旁边，叹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也有可能是随便聊点什么：“你是外地人吧？”
总之她很热情就对了。
温酒点头：“我路过这里，突然想到以前有个朋友说想来这里，就先来这里看看。”
姑娘没有在乎她前面说找人，后面说路过来看看的不协调，只是了然的笑，很明媚。
“你都没有口音，而且你穿的是白裤子。”
温酒看了看自己的裤子，没有说话。
“来地里了的人，穿的都是破衣服，没有你这样穿好衣服的。”那姑娘擦了擦手，指着温酒手上的美甲，“也没有做这个的。”
“……”沉默了大概半分钟，温酒问：“你多大了？”
其实是没话找话的，因为温酒觉得一句话不说的气氛太尴尬了。
但是那个姑娘很开心：“我叫刘青青，十八了。”
温酒挑眉：“上大学了？”
“没有…”刘青青低头：“初中毕业上的中专，毕业俩年了都，现在帮家里种地呢。”
温酒又点头，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地，你还这么小，肯定很累吧。”
“其实还好，”刘青青说，“习惯了的话很快，不到一周就差不多了。我刚毕业开始种地的时候，手上天天长水泡，晚上都来不及吃饭，一倒在床上就睡的雷打不动了，还打呼噜。”
“现在嘛，”刘青青说着，把手伸到温酒面前给她看：“长了茧以后就再也没长过水泡。”
温酒不知道说什么。苍白的安慰还是虚伪的夸奖都很强硬，所以她笑了笑，问：“你知道哪里可以租房子吗？就在附近的。”
温酒也想一倒在床上就睡的雷打不动了，不过还是别打呼噜了吧，她怕自己吵醒自己。
a县家家户户都是自建房，俩层起步的，谁家都能有空房子租给温酒，刘青青家也不例外。
“你要租多久啊？”
温酒想了想，反问：“四万八千块能租多久？”
这是温酒的所有余额。
刘青青把温酒带回家了。
大门口有只大黑狗，院子里还种着玉米。
“奶！”刘青青在温酒旁边特别大声喊了一嗓子，温酒都哆嗦了一下，转头一看刘青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我奶有些耳背，”
温酒点点头，乖的不得了，刘青青的目光顿了顿，别过头不再看了。
最后只和刘青青的父亲谈了不到十分钟就决定了，四万八千元可以给温酒租一间卧室十年，这十年温酒的吃喝拉撒都和刘青青相同，干的活也相同。
这是温酒自己提出的。
刘青青很快和温酒熟悉起来，总是一口一个姐的叫着。偶尔温酒太累，会不搭理她，她也不在意，依旧叽叽喳喳。但不得不说，温酒的睡眠质量真的好了很多。
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个俩个晚上，温酒睡不着的时候，会拿出手机看和吴医生的通话记录。而刘家的人也习惯了温酒会时不时“旷”一天工，这是她的自由。
那天温酒一夜没睡，天亮时终于在鸡鸣狗叫中闭上眼睡的很浅。有人敲了敲门，她闭着眼睛睁不开，却知道那是刘青青。
刘青青低声喊：“姐？”
温酒明明能听到，也很清醒，但是她睁不开眼睛。她不知道植物人是什么样子，但是此刻她确实害怕了。刘青青过来，看了好一会儿温酒，最后温酒只感觉到有什么温热触到了自己的额头，很快就离开了。
是一个亲吻。
温酒想，原来刘青青是个拉子。
但是这个亲吻很神奇，这让温酒睡的很快，几乎是刚想完这句话都没有一秒，温酒就睡熟了。
这种日子过了大半年，温酒知道刘青青总是会偷亲她，她也习惯了。
“再忙一阵儿，就到冬天了，就会闲一会儿了。”刘青青躺在麦黄色的地里，嘴里叼着一根不知名野草，“姐，你过年在哪里过呀？”
温酒伸手把刘青青嘴里的草扯掉，想到吴医生只在她刚来河南时打了一个电话，又有些难过。
“就在这里吧。”温酒说，“如果你们要出去旅游过年的话，我就回伦敦。”
“过年怎么可以出去旅游。”刘青青闭上眼，翻个身挪了挪，把头枕在温酒腿上，“赚的都不够路费。”
“嗯？”温酒不太相信。
刘青青切了一声，感觉有些不高兴：“一年下来其实也就不到一万，我家五口人，姑且就算我奶年纪大了不去，那也四个人，来回路费得多少啊。”
“不到一万！”温酒吸了口气，“怎么可能？”
刘青青睁开一只眼看着温酒错愕的表情笑了：“是不是觉得累死累活这么久有点白费功夫了？”
温酒沉默了几秒，叹口气：“如果你没骗我的话，我真觉得白费功夫了。”
“不是的，”刘青青抬手指着垒成小山的苗，“这些东西，可以喂饱好多人，可以给国家省好多钱。”
温酒知道。
但是，“那你呢？”温酒问：“难道不会给你们带来好多疲惫吗？”
当然会，但是一些东西总要有人来做。
过年的时候吴医生没有打电话来，但是温教授给温酒转了钱。
温教授发了消息：不知你状况如何，有空回家看看，新的一年一切顺利。
温酒抱着手机又失眠了。
第二天吃饭，刘青青的父亲还给了温酒一百块钱，说是压岁钱。温酒笑着收下，说明天要回家一趟，十五再回来。
温酒忙着收拾回家的东西，没有注意到刘青青明显哭过一场的眼睛。
刘青青坐在温酒的床边问：“十五真的会回来吗？”
温酒给箱子里塞衣服：“会的，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刘青青出去了。
温酒回家了。
吴医生确实是个好医生，大过年的也没休假，还在医院值班。温教授倒是在家，坐在阳台喝着茶听新闻。
“小九啊，别惹你妈不高兴啦。”温教授说，“她年纪也大了，天天在医院累的不行。”
温酒没说话，拉着一皮箱带给她们的特产回卧室了。
其实她回来不回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吴医生还是一如既往，偶尔说一句让温酒不开心的话，然后整天不在家，只知道上班。
有时候温酒会觉得自己是捡来的。
温酒也不想让吴医生生气，可是他们之间好像是天生不对付的俩个人。明明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可是眼睛里却仿佛不能容忍对方的一丝一毫。
带来的特产还是没有拿出来，温酒怎么提回家，就怎么提回a县。
就这么短短半个月，温酒压抑了半个月，失眠了半个月。等高铁停下的时候，温酒松了口气，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
带给刘青青一家的礼物，不会像带给自己家的特产一样委屈巴巴的锁在箱子里不见天日。
可是也不一样了。
刘青青家里的氛围也不同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刘青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