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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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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城走廊。
淡蓝色的史莱姆“咕叽”一声,把伸过来的花枝吞入自己半透明的身体,花在里面静止,断裂,旋转,变小,然后完全分解成小气泡。
缇瑞蹲在旁边,从一把花里又抽出一枝。
这些是已经被使用完毕的净化花,在随身携带一天后它们仅剩的价值就是插到另一个小瓶里摆着——插回原来的花瓶会和没用过的弄混,拉诺思也说这些直接扔掉就好。
确实,携带一天后,花作为媒介也会因过劳而有些蔫,连观赏价值都没有很高了。
所以说……当初“把花当媒介”这个想法真是有够费事,而且浪费。
这么想的缇瑞,某日突然看向路过的史莱姆陷入沉思,从此退休的净化花有了新归处,自己也多了件事可做——投喂史莱姆。
大概因为这个原因,路上对自己“噗噗”或“咕噜噜”的史莱姆慢慢多了起来,有次一开门,还发现门口成群结队地围了一圈这些小果冻。
禁足后就没法这么自由了,但好处在于她每次都能攒够一小把,能让史莱姆们一次分解得尽兴。
缇瑞又把花戳进另一只史莱姆的身体,百看不厌地观察分解过程。片刻,她抬头看了一眼站立的某位:
“你要试试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她已经抬手,把花递了过去。
拉诺思撇撇嘴,语气冷淡:“我没兴趣。但既然你这么说了……”站了好久的她也磨蹭地蹲过来,直到这时尾巴才停止乱晃。
缇瑞终于不会因余光里老瞅见像得了多动症的尾巴而眼花。拉诺思想试试的心情已经泄露了有一阵子,缇瑞假装自己眼瞎,但等半天也没等到对方主动说话。
没办法,再不递给她,自己就要都喂完了。
终于两人手上一空,于是今日的晚饭后散步也邻近尾声。
*
前几天埃芮丝结束了休息,变为人腿的法术似乎也通过这几天的练习变得更稳定了。缇瑞听后无奈,挺想说“练习?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啊”,但看在人家透露出一丝丝成就感的表情后闭上了嘴巴。
总之,拉诺思不能再用“临时照顾”作为理由粘过来一整天。
……但却有其他理由。比如“这个房间风景不错”,以此为开头混入房间,然后赖一整天。
缇瑞看看窗外秃顶的大地:“……”行吧,随她高兴好了。
抓住偶尔的工作闲暇并努力刷时长的拉诺思相信自己的“亲密度”正因此稳步上涨,而缇瑞则迅速习惯了身边多出来的牛皮……龙皮糖,还因此难得表扬了自己一番:别的不行,适应力倒挺好。
亲密度海平线还是一如既往地平坦。
当然,上述情况也算是少有,大多数时候两人还是晚饭及之后散步的时候才在一起,比如现在。
此时拉诺思照常送她回到屋门前,便听身后有声音叫道:“拉诺思大人!狮列将军已经到了,魔王殿下在叫您了——”
是碳碳正从走廊尽头飞过来报信。
拉诺思早接到那位同僚要从北方的驻地过来的消息,因此并不惊讶:“我这就过去。”
碳碳急吼吼地转身:“魔王殿下让我快点带您过去,大人,快快!”
怎么这么着急?对方比约定的来得早,自己这可不算迟到。
也许是有要事?
拉诺思回头,想和缇瑞道别一下,却发现刚才自己回应公事的那会儿功夫缇瑞已经进了屋。是因为谈及了公事才回避吧,缇瑞经常一听到自己和别人聊起工作就挪得远远的。
没能听对方说声“明天见”的龙姬垂头丧气,更不情愿去见这位同事了。两人除了公事没有私交,只能算个说熟不熟的共事者。
非要评价的话,这位狮族兽人作为爱尼菈卡亲手挖来并提拔的人,还是值得信任且细心负责的。这阵子对方一直被安排在北方的火山群附近守着,不知为何突然回来一趟。
希望别带回来什么坏消息。
*
“……?”
缇瑞沉默地站在陌生的昏暗房间,片刻后,慢慢回头看了眼奇怪的门。
就是这个东西,在她站在自己屋门前时突然一个飞速旋转,把自己扇了进来……自己刚从地上爬起来。
怪了,就算门被莫名换成一个性格恶劣的旋转机关门,也不该进来后房间都不一样。空间魔法?
在她的注视下,门无风自动了一下,发出敲击在门框上的声响。
紧紧闭合的样子不知为何看起来像在装死……或许,这个门是个什么有空间相关能力的生物?
虽然认清了现状,但也姑且走下流程吧。推门。
……果然打不开。
房间中空气陈旧,带着被捂太久的味道。缇瑞表情麻木,沉默着掀开眼皮,心里平静地冒出三个大字:
完蛋了。
*
拉诺思进入魔王城的大厅,魔王殿下早已在王位上优雅坐好,正和下面半跪的狮子头将军说话。
狮列将军的特点就是毛茸茸,如其名,是个狮子人。鬃毛向外放射性炸炸,显得头就比别人大上几圈,纯纯正正的兽人血统在强壮的身体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狮子半跪着报告完毕,起身立于一旁,把视线转向姗姗来迟的银白龙。
拉诺思疏离地一点头,就当打了招呼,站在另一边。
狮列深深看了拉诺思一眼,眼神相当苛刻,仿佛对方身上有众多的刺等着被挑。
这态度有点不寻常。拉诺思疑惑却没在乎,转头看向王座上轻轻松松的爱尼菈卡:“北边出事了?”
“下次来晚可不管你。”爱尼菈卡勾唇笑笑,相当体贴地把刚才狮列的报告极简整合,“三件事。一来,火山两个月前有过异动,原因不明,不过那之后一直没动静,所以暂且问题不大。二来,那里的恶魔领主公开反对人类新娘,正在闹事呢。”
“哦。”拉诺思满脸不在乎,“狮列解决不了?要我过去吗?”
爱尼菈卡带着微妙的笑容,瞅了眼一直没吱声的狮列。
于是狮列胡须随着哼气抖了一抖,面向了这头龙:“呵,我解决不了?”
爱尼菈卡故意露出了苦恼的笑意,欠揍地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件事,狮列将军也反对人类新娘哦。”
“嗯?”拉诺思瞪眼望了过去。
反对?会主动站在爱尼菈卡这边的,不应该和激进那派混在一起才对。
狮列看出了她的狐疑,沉声开口:“别误会了。我忠心追随魔王殿下,也不愿意和人类无意义地斗争——但这不代表我会认可让人类进入魔王城,甚至还成为一位魔王亲信的新娘。玩这种假装双方友好极了的过家家游戏?人类和魔族,互不相干就足够了。”
又不是你联姻,管得倒不少。拉诺思眯眯眼,冷冷地等他输出完自己的观点,但一字不往心里去。
“你也许觉得我多管闲事,但如果这会影响魔王殿下,那就不是闲事。”狮列声音粗犷,眼珠抵着下眼皮看人,“如果只是做戏也就算了,但据我听到的消息,你太很看重她了。作为驻守魔王城的将领,你不觉得对配偶的选择也应有所要求吗?有了这种拖后腿的弱点,我怎么能信任你能保护好魔王殿下的安全?更何况……她是一个人类。”
弱点?拉诺思觉得好笑,冷笑一声。
狮列见对方不认同的表情,摇了摇自己巨大的头颅。随着动作,他身上的铠甲咔咔作响,:“你不相信这种没用的亲密关系会拖你后腿?我知道你从来听不进别人的话,一如既往的固执。但没关系,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
完蛋啦。
缇瑞研究了一圈门,安心地得出重复的结论。
陌生的屋里没窗户没灯,如果不是门上小块的细密网格漏入些光,这里就是完全的黑暗。借着这点光,她摸索了一圈门,确认了锁自外反锁,并锁得死死的这个事实。
至于摸索的过程中门突然尖叫“好痒!”这件事,算是没有用的信息,略过。
毕竟除了这声外,门誓死不肯说话。看来这边暂无机会突破了。
缇瑞转身面向屋子。
呆了这一会儿,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她隐约看清屋里胡乱堆放了一部分物品,看这对待方式,像都是杂物似的。
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古怪。但这种情况也不是过分谨慎、畏手畏脚的时候了。
走近看看,似乎又并非杂物。下面小山般的钱币成堆,上面的物品有些落灰,形状看起来奇异又复杂。有的还刻入了繁复的纹路,这与其说是出于审美的好看花纹,不如说更类似那副二四小姐借给自己的炼金眼镜。是炼金物品?
看来比起杂物仓库,这儿倒更像个不常用的宝物库。
——而且是塞得乱乱的宝物库。钱币和各式物品铺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往里走,不踩在上面的话自己的落脚点很少。
缇瑞一弯腰,摸到一个圆圆的东西,随后它闪了闪,带着热量的暖光突然照亮了房间。
缇瑞愣了下,低头看看照在自己手上的光。不是因为它突然被触发亮起吓愣的,而是这个暖烘烘的亮橙色光看起来……很像阳光。
真令人怀念。
站在旁边也久了也有暖洋洋的感觉,手掌上光影交界分明的样子都带上了些好久不见的氛围,毕竟魔界的天光要贴近阴天时的散射光……
先不说这个。把人关到宝物库,有够匪夷所思,这位主谋怎么会选到这种地方?
倒是方便她找找有用的东西。
少女拿起一个大陶壶,探头往壶里看了看。空荡荡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刚想放一边,却感觉壶变得越来越重,扭头再看,壶在刚才那会儿功夫莫名装上了清水,水位线还正变得越来越高,就要达到壶口——啊哦,要溢出来了。
缇瑞马上把它搁到一边儿,但为时已晚。水止不住地咕咚咕咚往外冒,一点没有停的意思。很快水沿外壁下流,地上积攒了大滩的水,而壶里水仍在尽情地涌。
缇瑞看着古怪的陶壶沉默。
这么快就闯祸了。
把宝物库淹了的话,她可赔不起啊。
门那边有缝隙,应该能排水?把它挪门口去吧。
她为了不沾湿而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的胳膊,两手捏起壶口。这都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大意了。
也许触碰就是开启条件,它在缇瑞的再次触碰下水流动力更足,从壶口开始喷涌出水柱,碰的时间越长水柱越高,等缇瑞把它丢在门边时,水柱像喷泉一样冲刷着门。
缇瑞也逃不了淋了个半湿,她扒拉开贴在额头上的湿头发,整个人都很无力。
门嗷嚎了一声“好凉!”后继续装哑巴,但被迫洗凉水澡让它不住抖来抖去,在门框上发出咯哒咯哒的碰撞声。缇瑞远远看了一会儿,发现光是抖也没用,它还是不肯开门。
不过这倒是给她提了个醒。这些宝物的作用都不清楚,看起来可疑的还是不要乱碰比较安全。
缇瑞回到太阳灯不远的地方,好让衣服烘干得快点,自己则更小心地扒拉起这堆保存不当的宝物来。
她把一旁看来相当朴素的扫把倒过来拿,借助木头柄把看起来可疑的东西扒拉开——比如全部涂黑的面具、缺了一个眼睛的灰黑细长的红眼睛玩偶、上面画着骷髅头的玻璃罐,等等此类可疑至极的东西。
缇瑞扒拉一会儿,休息片刻。
越来越费力了,果然自己成天不运动早晚要吃亏。
之后她再抬起扫把,然后,扫把拉起了她。
缇瑞还没反应过来受力来自哪里,自己已经双脚离地,脑海里的“?”冒了一半,扫帚就顺着木柄指的方向,横冲直撞地往金山上一戳,没来得及松手的缇瑞也跟着摔了上去。
“呃……”
扑在物品堆上的缇瑞,无语地撑坐起来,环顾了下自己四周。好啊,好啊,这一堆东西真熟悉。
还说“不要乱碰”呢,这下完蛋了。
扫帚在手侧,一个横扫扭身,木杆180度旋转,半空飞起。缇瑞抬头看看它,虽然有点晚……但这东西怎么越看越像传说中魔女骑的那种。
扫帚灵巧至极,在缇瑞抬头时以一个微妙的角度卡住她的后衣领,飞速向较为空旷的门口冲去——
“——!”
缇瑞再次睁眼时,自己已经被扫帚带着碰倒了喷泉陶壶,经过喷泉的洗礼浑身湿了八成。扫帚自己则速度太快,猛戳到门上,门“嗷”了一声,仍然恪尽职守地死不开门。
缇瑞揉揉脑袋,看向刚才扑倒的房间一角——细长的诡异娃娃带上黑色面具打开骷髅头玻璃罐往自己布制头上酣畅淋漓地大浇特浇——人类少女背过身,眼不见心不烦地默默扶正陶壶。
呼,差点把它碰碎了,好险哦(棒读)。
扫帚摆正好自己,挺开心地立在门旁边,扫把头还晃来晃去。
好吧,虽然方式有点粗暴,但如果刚才不是它带她火速飞离现场,被诅咒娃娃浇上疑似毒药东西的恐怕就是她了,非说的话多亏了它——给她等等,让她扑到那上面的不就是这个东西?
缇瑞冷冷看它一眼,扫帚不动了。
等她再转过身,细长娃娃已经被可疑液体腐蚀了一半,软踏踏地倒下,面具发出尖锐的声音弹离无脑子的宿主,然后粘到一块大头盖骨上。头盖骨的眼窝窝里亮起了幽火。
好吧。
但是,被碰就会触发的设计也太容易出意外了!怪不得会被锁在这种灰不溜秋的地方。
缇瑞再次背对了混乱的一角,看着扫帚。扫帚一动不动,如果它有嘴,现在恐怕已经吹起了口哨。
——真是的,人家刚醒有点激动嘛!如果有嘴大概它还会这么说。
逃避没有意义。缇瑞最终还是回了头,直面那边专门挑出的可疑物品合集在群魔乱舞。它们玩得正尽兴,还没准备到这边找乐子,所以才能暂且松口气。
看着头好痛。
身上湿漉漉的也不舒服。
本来她默默认命,并且不紧不慢地糊弄着自救……
赶紧结束就好了。
缇瑞没管紧贴脸颊的湿发,甚至懒得考虑它们已经影响视线,只是麻木着脸,抓起扫帚。
“帮我。”
扫帚抖了一下。
*
“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预感,拉诺思沉下脸,眼神冰冷起来。
“这就被影响了?”狮列不屑地向下瞟她一眼。因为身高和体型优势,这位气势很足。
对方的话不明不白,但其中暗示的意思扰人心烦。于是拉诺思不再废话,转身要走。
然而,背后的声音阴魂不散地缠来:“好了,拉诺思,如果我现在要对魔王殿下不利,你现在是要先去确认你人类的安危,还是留下来保护殿下——给一个准确的答复吧。”
狮列转过头,毛茸茸的脸上,黑黝黝的眼睛冷酷、明亮:“你会明白,错误的选择会给魔王殿下的引领带来多大的阻碍。”
拉诺思停住脚步,气得眉毛一抽:
……他在犯什么病,这联姻不就是他的这位魔王殿下亲口赐的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