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驱逐 ...
-
晨光熹微，五庄观内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静谧。天光被层层叠叠、苍翠欲滴的古树巨冠筛过，化作细碎的金屑，慵懒地洒在青石铺就的庭院小径上。空气里沁着奇花异草清冽的芬芳，混合着湿润泥土与万年灵根特有的、令人心魄安宁的醇厚气息。远处，有灵禽悠长的清鸣穿透薄雾，更衬得这份洪荒圣地独有的幽深与祥和。
我斜倚在虬枝盘结、叶片如碧玉雕琢的老槐树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掌中的芥子空间。
此刻，芥子空间在我指尖滴溜溜旋转，内里云霞明灭，隐约可见一株袖珍的灵草正舒展着叶片，一条通体银白的小鱼在清泉中快活地摆尾游弋。这生机勃勃的景象，正是我偷偷放进去的。
“嘿，瞧见没？活物！”我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少年人得了新奇玩具的炫耀，朝蹲在不远处一块青石上、正专心致志用前爪梳理着蓬松尾巴的松果儿显摆，“师尊给的，厉害吧？跟外面那些只能装死物的破烂芥子袋，压根不是一个境界！”
松果儿那对琥珀色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它猛地从青石上跳下，蓬松的大尾巴激动地扫过地面，凑到我手边，鼻尖几乎要贴到那旋转的芥子珠上：“活…活物？！乖乖！老祖宗在上！这…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大神通！”它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想碰触一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生怕惊扰了里面的小世界，“小祖宗，您可真是老祖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这等逆天宝贝……”
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指尖轻轻一弹，芥子青玉光芒微敛，稳稳落入掌心：“那是自然！师尊说了，此物玄妙，让我好生参悟……”
被我时不时种在空间有点实验品意思的人参娃娃胖崽儿这会儿凑我身边一脸疑惑，“果果姐姐，这是第三遍了，我上次出来你同样的话也在跟绮梦姐姐说过，松果儿哥哥也在的，怎么现在松果儿哥哥。。。。。。唔唔唔。。。”
“童言无忌。。。。哈哈哈，”柳丝丝伸出一条腿连忙捂住人参娃娃的鼻子嘴巴，“现在的小奶娃真是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我觉得这句话还是送给柳丝丝本人更好。
“丝丝姐姐我快呼吸不。。。。。。”话音未落一声沉闷如古钟般的嗡鸣毫无征兆地自观内深处响起。
“咚——！”
这声音并不尖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敲在神魂深处。庭院中流淌的静谧瞬间被震碎，无形的涟漪扫过每一片树叶，每一颗露珠。那颗虬劲的老槐树微微震颤了一下，几片碧玉般的叶子无声飘落。石缝里探头探脑的几朵莹白小花，花瓣猛地收拢。
松果儿浑身毛发“唰”地一下炸开，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它惊恐地低呜一声，四肢发软，“噗通”瘫倒在地，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方才的好奇与激动荡然无存，只剩下源自本能的、对未知威严的恐惧。
我的心也猛地一沉，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寒冰般沿着脊椎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指尖的芥子珠仿佛也失去了温度，变得沉重而冰冷。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庭院里死一般的寂静。两个身影出现在小径尽头，一步步走来。左边是清风师兄，身形略高，面容清癯，此刻却绷得如同坚硬的岩石，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右边是明月师兄，圆润的脸庞上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阴翳，红得厉害，像是刚刚哭过，又强行把泪水逼了回去。他们穿着同样的青布道袍，衣袂在无风的庭院里，竟也微微飘动，仿佛承载着无形的重压。
两人径直走到我面前，停下。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松果儿蜷缩在地上，把头深深埋进前爪里，连呜咽声都不敢发出。
清风的目光，像两柄淬了寒冰的钝刀，艰难地抬起，落在我脸上。那眼神里，没有往日的清亮，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复杂情绪。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异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磨砂纸上艰难地刮出来：
“奉…师尊法旨。”
我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攥着芥子珠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嵌进那温润的外壳。
明月飞快地别过脸去，肩膀难以抑制地抽动了一下。清风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他终于艰难地吐出了后面的话：
“弟子裴果果，于观内卖弄重宝，触犯…道家大忌。即日起…逐出师门。三日之内，必须…离开五庄观。”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无声的回响。
“什么？”我失声叫道，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被那沉闷的钟声反复敲击，“道家大忌？卖弄芥子空间？这…这算什么理由？！”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我淹没。昨日师尊赐宝时那温和期许的目光还历历在目，今日竟因展示这宝物而获罪？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一股邪火猛地从心底窜起，烧得我口干舌燥。“我不信！”我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激动而变调，“师尊何在？我要见他！我要当面问个清楚！”
“师尊已闭死关。”清风的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瞬间盖过了我的质问。他上前一步，目光死死锁住我，那眼神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焦灼和某种近乎哀求的意味，与他冷硬的语气形成了诡异的反差。“师妹，莫要胡闹！法旨已下，无可更改。速速收拾行囊，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