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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明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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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打开,邹延顶着通红的双眼,和门外之人对视两秒,旋即错开目光去了书房。
谢漪白的视线接着落到盛柯身上,对方进屋先拉开窗帘,再来查看他的状况。他被炫亮的白昼晃得避开了脸,盛柯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在他的脸、脖子、胸口翻找有无被第三者侵犯伤害过的痕迹,下手力道急切得近乎粗暴。
“我什么事都没有。”谢漪白配合了几分钟就不耐烦了,扒掉那双很不温柔的手,“就那么点时间也不够干什么,你别疑神疑鬼了。”
“我是怕他冲你撒气。”盛柯说。
“只有你才会拿我撒气!”谢漪白隔着被子踹人一脚,“出去出去!”
他毫不怀疑,如果邹延咬了他一口,盛柯绝对要在同样的位置再补上的一口,或两口,把那个痕迹覆盖掉。
盛柯莫名其妙地被他驱赶,虽然不悦,但见他的安然无恙不是假装,便把房间留给他独处。
谢漪白握起拳头砸了下被子,他昨天也是被盛柯的舌灿莲花给骗了——邹延哪有那么坏?
上次强吻他,他明确说过不喜欢之后,邹延非常诚恳地给他道歉了,又送礼物又让妈妈来陪他;方才也没有把自身情绪发泄或转嫁给他,连重话都没说一句……哪里再去找这样长记性又懂得情绪管理的人?
就算盛柯再编造一万个理由,他也不能再做这种有失公允的事了!
说好了电影拍完再做决定,他怎么能提前忍不住呢?
昏头了,他要奋斗事业,不可以恋爱脑啊!
但谢漪白依然为那几滴眼泪而于心不安,再见到邹延时心情很忐忑。
他昨天那身衣服带狗弄脏了,今天穿的还是从盛柯衣柜里拿的长袖,这让他更加抬不起头。
不知道邹延能不能看在他只是色令智昏的份上,原谅他一次呢。
在这个行业里打拼,免不了精打细算每一笔人情债,欠了就要还,世情如此。可是他已经算不清和邹延之间的这笔账了,若说是等价交换,他拿走的太多,付出的太少了;若说是为情……那说不通啊!
倘若有一天邹延找他讨回去,他该怎么办啊。
打住!
提前焦虑很不划算,权当他是杞人忧天吧。
邹延泛红的眼眶更像是熬夜批阅剧本所致,喝完一杯咖啡后好多了,他只字不提今早撞见的这一出,只和他们俩谈公事;剧本暂定目前这一版,女主角的人选敲定了,就找和谢漪白有过合作的安霏。
安霏是当红的一线电影花,观众缘极好,形象也贴合故事角色,可美艳风情、可清纯邻家;其次是她有冲奖的劲头,会演得更卖力,还能把片酬谈到最低,性价比高。
去年由她主演、谢漪白客串的那部都市爱情片,大概率会赶在今年的年底前上映,如果票房和口碑反响不错,她和谢漪白的二搭也将成为新电影的宣传噱头之一。
“我不是很喜欢她。”盛柯搓着手指上的墨迹,他刚拿的签字笔漏墨了,“她的演技太粗糙,只会直给,和我八字不合。”
“你喜不喜欢是次要的,我要确保的是市场喜欢;八字不合就去改个八字,别拿这些当借口。”邹延说。
“就不能重新选个新面孔吗?她那张脸过度曝光了,观众看到她只会想到她从前的角色,我理想中的小枝,应该是那种……未曾相识,惊鸿一瞥的女孩。”
“那就让化妆师给她做一个有新鲜感的造型,我也拜托你多用点心,把大众熟悉的女演员拍出惊鸿一瞥的效果,才配得上你小巨导的名头。”
盛柯把坏掉的笔扔进垃圾桶,“我还是那句话,演不好就换人,谁也别惯着。”
谢漪白弱弱地插嘴道:“那我要是演不好怎么办……”
“所以给你布置了作业。”邹延把定稿的剧本推给他,每一页都用荧光笔勾划过,贴上了不同颜色的便利贴,贴纸上写满密密匝匝的批注。
“这是我的示范,你自己再做一份,不要照抄我的,把剧本读通、读透,假如有不理解的地方,及时联系我和导演。下个月前,交一份人物小传给我,我要看你对角色的解读和思考,要求不少于三万字。”
“三万字!?”谢漪白骇然道,“我还要拍戏呢……你们让不让我睡觉了。”
“拍文艺片很苦,没有心气的演员是坚持不下来的。”邹延一旦进入工作模式,堪称六亲不认,望着他的双眼,诘问道,“所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考虑好了再回答,你要演吗?”
“我当然要演。”谢漪白将剧本紧紧护进怀里,他还没有那么不识好歹,但扭头又求助盛柯,“三万字的人物小传怎么写?我只写过几千字的。”
盛柯:“剧本只截取了角色的某一段人生,除了你能读到的部分,还有很多内容是我没有写出来的,你要靠自己的理解和想象力,把那些省略的、不会被拍出来的戏份补全。只有这么做,人物才能在你的脑子里活过来,和你建立起属于你们的联系。”
“那我试试,要是写得不好,不会也要改到让你们满意为止吧。”
“你先写完再说。”
“喔……”谢漪白被从天而降的巨量作业砸晕了头,三万字都快赶上毕业论文了。
看来他这个靠演古偶炒cp爆红的小流量,离真正的演员还差得很远呐!
邹延观察他的神情,问:“怎么?发现并不是搭上了好导演就能躺赢飞升,失望了?”
“不许这么说我!”谢漪白燃烧起斗志道,“我工作很努力的!这点小事难不倒我,你们少瞧不起人。”
他斗志昂扬、野心勃勃的样子像长了两只羊角要顶人,盛柯摸摸他饱满的额头,保证道:“我们会对得起你的努力的。”
谢漪白:“这还差不多……”
邹延把正事交代完,一刻也不逗留,说:“我先把合同送去给银然过目,咱们回头再聚。”
“延哥,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有事要跟银然姐说。”
盛柯拽住他手腕,“你什么意思?午饭不吃了?”
“我去跟银然姐吃也是一样的……”他挣开那只手,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挽留。
盛柯讲话也是从不留情面的,指责他:“你这是用完就丢,翻脸不认人是吧。”
“我、我本来就有事啊……你别说得那么难听……”
面对他的矢口否认,盛柯没有多加纠缠,又问:“那狗怎么办?你也不要了?”
“我要!我会叫小刀来接它的。”谢漪白警告道,“你敢虐待我的狗,你就死定了!”
盛柯藐视他道:“我再怎么人品败坏,也不至于虐待猫狗。”
“你还知道你人品败坏呢?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认为自己有错。”邹延没时间和他争执,只这一句绝不多说,转脸问谢漪白,“你确定跟我走?不留下和他吃午饭?”
“嗯!我跟你走!”
谢漪白经过这几个月的历练,发现他之所以活得痛苦,全是因为胸口那颗心不能掰成两瓣。
那不如装作没有心,邹延可以隐忍,盛柯可以冷血,他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困境,适用于他们三个当中的每一个。
他已经努力一碗水端平了,还不能和平共处的话,那就互相伤害吧!
谢漪白告别自己的小狗,跟着邹延乘电梯下楼,他在编辑消息发给小刀的时候,收到了盛柯发来的冰箱照片。
盛柯:[图片]
盛柯:你点的蛋糕还没吃
:隔夜了,你不吃就扔掉
盛柯:我生气了
:/吐舌头
谢漪白切出聊天框,压下那阵想拉黑的冲动。
什么啊!害他流了那么多眼泪,受了那么多委屈,以为暧昧几天、睡几觉,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他可是超记仇的!
谢漪白歹毒地想,既然你真喜欢我,我就要残忍地报复你了!
盛柯坚持不懈地给他发着消息:你昨天说有点喜欢我,好像是骗我的
:哈哈,你才知道啊
盛柯:真的很难过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盛柯:你别笑了
:我就笑,略略略略
盛柯:你让我好痛苦
:恭喜呀,你终于也有和我感同身受的一天
然后盛柯就没有再回他了。
谢漪白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出电梯时笑容还明显地挂在嘴角上。
邹延和他并肩向外走去,问:“跟谁聊天,笑得这么快乐?”
“楼上那个咯。”他也学会放弃很多无谓的挣扎了,“他看我跟你走,很不高兴呢。”
邹延语气微妙道:“他不高兴,你就很高兴吗?”
“是呀,谁让他以前那么欺负我。”
“所以,我成了你报复他的工具人?”
“延哥,你这么说是不对的。”谢漪白挽住邹延的胳膊,冲着对方眨眼道,“难道你不希望我跟你走吗?”
邹延苦笑:“我可没他那福分。”
“那还不是怪你昨天太忙了?是你让他陪我的!”
“我让他陪你玩,没让你跟他回家睡觉。”
“这很不公平啊!我从不计较你那些精彩风流的过往,你却在意我跟谁睡觉,我除了你,不也就和你的好兄弟睡过吗,你们俩亲的跟一家人似的,这点小事儿就别见外了!”
“你跟他混久了,还真是学得满嘴歪理。”
“歪吗?”谢漪白问,“我怎么觉得都是大实话,我又不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恐怕也不是最后一个,你却要求我只有你,我牺牲太大了!”
邹延很清楚像这样的一段对话,不会再发生在其他场景中了。
但凡换个人敢跟他玩这套,敢这么得了买便宜还卖乖,敢就忠贞的问题和他讨价还价,他早一巴掌扇过去了——不对,假设是别的什么人,敢踩在他头上、在他眼皮子底下勾搭他那个所谓的好兄弟,那势必会被他碎尸万段。
为什么谢漪白是那个例外?
邹延从上到下地重新审视了一次,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
初次见面那天,这个像白纸一样的小白,他的小白,在与他相识一年后容貌未曾有变化,仍是那样无辜的一张脸,那样莹亮的眸子和鲜红的嘴唇。
这是他从泥沙中捧起的明珠一颗。
即使因为看管不当,被玷污染上微瑕,但他就是舍不得打碎它。
无碍,璞玉浑金有了污迹裂痕,尚且能打磨成器,何况是一颗擦一擦就能再度闪耀的明珠。
只要是他的宝贝,都会重新回到他的口袋。
“咱们认识有一年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邹延问。
呃……在这节骨眼上送他礼物,真的假的?
谢漪白生怕这是阴谋陷阱,掉进去就死无葬身之地,于是马虎地回答:“那我要当顶流,比祁蓝还要顶的那种。”
邹延掐了掐他的脸蛋,笑道:“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