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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喝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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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微信是正常社交互动,然而谢漪白正跟邹延打得火热,加他微信做什么?盛柯惯会给自己找理由——他加谢漪白是有忠告,虽然撤回了,但他也把人删了。
谢漪白加他呢?是有什么心事吗?
果断拒绝显得他心虚,加个微信而已,任意一个路人都能加,见过面的演员怎么不能加?
导演加演员的微信很正当合理,没有多加解释的必要。
盛柯回应道:“车停稳再说吧。”
谢漪白切到聊天界面,搜索出几个月以前的对话框,点进那个头像,将手机伸到他视野内,说:“柯导这是你吧?”
盛柯瞄了眼,承认道:“是我。”
谢漪白说:“噢,那我就发好友验证啦。哈哈,上次想回你消息,结果你把我秒删了。”
盛柯无言以对,嗯,人还是不该冲动的。
被当面戳穿也能面不改色,不愧是巨导的心理素质哈。谢漪白点了添加好友,又柔声委屈道:“车停稳了您通过下,这次不要再删我了。”
盛柯果然有所动摇,神情绷不住,浅浅笑了笑。
谢漪白发觉这人很爱笑,讥讽是笑,轻蔑是笑,尴尬也是笑;嘴角的弧度轻而浅,眼里的情绪却变化多端。
他笑什么呢?笑我吗?
谢漪白捉摸不透,古怪地凑上去,问:“我很好笑吗?你怎么每次见我都笑啊。”
他犯困,身体和音色一同倦怠,话语中带着散漫的质感,沙哑得磨耳朵。盛柯真的感觉到耳根子发痒,不自在地偏了偏头,说:“你离远点,别妨碍我开车。”
谢漪白气得直瞪眼,傻叉吧,谁妨碍你开车了,说句话也不行?
但他又没胆量骂出来,只能憋着,一脸的不服气。
很遗憾体力跟不上恨意,他生了会儿闷气,眼睛干、脑袋重的困意表现就加重了。他的头一垂,居然就睡了过去。
盛柯再次震撼了,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又小气又心宽,一面精明,一面又疏于防范;不像人,像白色毛茸茸的精怪小动物。
经过几次接触和相处,他认定谢漪白不笨,几乎可以说很聪明、有头脑。
所以是装傻了。
也有小概率是真单纯。
深谙世事、人情练达,却依然对某种事物坚信不疑的单纯。
盛柯陷入纠结,难不成是他有眼无珠,不能像邹延那样精准地识辨一个人的内在特质?
不过思考这些问题好像没什么意义。
半小时后车停靠在马路边,谢漪白被人叫醒,他猛然一睁眼,正对着自家小区的大门。
他不仅睡熟了还做梦了!谢漪白睡眼惺忪地抠着后脑勺,问:“你是在香氛里加了安眠药吗?我为什么每次坐你的车都会睡着。”
盛柯反问:“如果加了安眠药,我为什么没睡着?”
“真没幽默感。”谢漪白本是腹诽,一不小心说出来了,下意识地捂了捂嘴。他瞥向盛柯,对方置若罔闻一般,只等待他下车。
“谢谢柯导,回头见……”谢漪白赶忙解开安全带,溜之大吉。
他一走,盛柯又想起那只耳环来,抓起首饰盒下车,想追上去还给他。
谢漪白从温暖的豪车下来,被凌晨的冷风吹得一瑟缩,他披上外套,趁深夜无人,不顾形象地跑着进小区。
盛柯只望见他的背影通过门禁,没入了树影笼覆的小路间。
又忘了。
回到车内,盛柯打开盒子,一只染着紫色鬃毛的银角瓷白小马躺在蓝丝绒上,耳夹部分是金色,像被射落的太阳。
下次吧。他暗自思量着,尽管不知道下次又是哪一次。
谢漪白回到家,先喂狗再卸妆。他摘下首饰放到收纳盘里,留给明天阿姨来整理。
他有形象管理的责任,想偷懒也不行,得强打起精神做完一整套护肤步骤,明天上午还有杂志拍摄,状态不好就算失职。
正式躺上床已经是一小时后,谢漪白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想起晚上还没吃饭。哈哈,都忙忘了,饿着当减肥吧。
这才复工多久啊,他又想休假了!
邹延在病床上疼了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早晨嫌弃医院伙食差,火速办了出院手续回家歇着。
他朋友遍天下,跟谁都熟,但二十大几的人打架斗殴进了医院,说出去实在不雅,所以他谁也没通知,实行静养。
谢漪白懂事,一忙完工作就上他家来陪着。
邹延家里从爷爷辈起就日子红火,他老爹又赶上九十年代的黄金期,乘着经济蒸蒸日上的风浪,将电影业做大做强,手握着巨量的资本与财富,是正经的富贵人家。
谢漪白这些年见识过大大小小的豪宅,但位于二环胡同深处的三进院他也是头一回踏入;穿过外进门还有内进门,门里立着一块碧油油的青屏,屏后是一间方阔的庭院,四面的屋子围着玻璃墙,晶莹剔透的壳子内部是古朴素雅的家具。
曲折的抄手游廊衔接着内院,最深处的后罩房砌成了二层小楼,楼下是石山小桥流水,还搭着一座古色古香的戏台子。
谢漪白从前只参观过一进、两进的私宅,邹延家的这规格,放古时候怎么着也得是个世子贝勒吧。进来的一路上没见着人,他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呼道:“延哥你一个人住这儿啊?”
“不是啊,有佣人,都在忙呢。”邹延打着石膏板的手臂吊在胸前,领着他游览自己的家,“以前我爷爷住这儿,他老人家年纪大,嫌北方干冷,搬去昆明养老了,这房子就给了我。我就一个人,住不了这么多间屋子,本来想租出去,我爸非说这里风水好,不让我搬。”
“噢……”谢漪白心里酸酸的,命好的人可不可以闭嘴呢,他要仇富了!
看完四合院的景观建筑,邹延带他去起居室,招待他喝茶吃点心,单用右手给他倒水。
谢漪白难为情道:“是我来看望你,怎么变成你照顾起我来了。”
“我是主你是客,我当然得照顾你啊。”邹延豪爽道,“而且人哪儿有那么娇气?骨折了又不是手断了,给客人倒杯茶是天经地义的。”
谢漪白嘀咕道:“我就那么娇气……”
他说得很小声,邹延清楚地听见了,笑道:“哈哈哈,你不一样,谁舍得使唤你啊。”
谢漪白愣了愣,他带着不多的探究和不少的惊奇看着邹延,问:“那延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其实他准备好了今天要来嘘寒问暖、端茶倒水,毕竟这是他该做的;邹延虽然说过,对他的帮衬和扶持是为了追求他,但他们也并不是那么单向的关系。
谢漪白很畏惧被有权有势的人——无论男女示好,因为接受或拒绝ta们,都可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是得罪不起邹延,又觉得这笔交易还算实惠,才接纳这份好意的。
若仗着自己有些资本,就对人颐指气使、呼来喝去,那叫不识抬举。在谢漪白的认知中,先是有利可图,再是为利追逐。邹延对他这么好,还为他遭受无妄之灾,总得图点什么吧?
“嘶……”邹延沉吟着,咀嚼他的话外之音,略有领悟后解释道,“小白,你想岔了。我没那意思,不能因为我整天嘻嘻哈哈的,你就把我看得那么肤浅啊。”
谢漪白似懂非懂道:“啊?”
“你那天不是问过我吗,如果我想追你,那我早干吗去了?为什么时隔好几个月才提起。”邹延组织语言道,“那是因为我在跟原编剧谈改编权,找人重写剧本,做项目策划书,拉拢投资人。我是认定你奇货可居,才下这个苦功夫的,但我给你这个机会,不是要和你交换什么。筛选剧本和演员,监制影视剧,是我的日常工作;你是我看中的演员,所以这个剧本我优先考虑你。我们不是在做买卖,而是合作关系,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看他不说话,邹延又道:“同时,我出于私人情感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我会很觉得很幸运、很快乐。但我希望这种喜欢是建立在你欣赏我这个人的基础上,假如你因为我是制片人才喜欢我,我不会高兴的。”
谢漪白开始钦佩邹延了。这段剖白真挚而诚恳,滴水不漏,把为人和处事的智慧体现得淋漓尽致——我是发自内心地倾慕你,爱惜你的才华,才向你倾斜资源,绝没有肮脏的私欲。
要不是谢漪白经受过世态炎凉的锤炼,他就要信以为真了。
不管邹延嘴上说得多好听,他保证,只要他投怀送抱,邹延必定不会拒绝。
有权有势的男人是这样的,坐拥丰富的性资源,洁身自好是格调;不缺你这一口,但送到嘴边的不吃白不吃。
不过谢漪白仍然很珍惜邹延愿意跟他谈点纯爱,或许是因为他遇见过太多自以为是的混账,偶尔撞上一个寻求精神契合度的对象,就像太阳打西边出来,不会有什么不同,却又全然不同。
谢漪白巧妙地回答道:“谢谢你延哥,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
所谓伯乐,就爱听别人夸自己慧眼识珠。他拍马屁的本领是经过层层验收的,不然娱乐圈的美人多如牛毛,凭什么不捧别人要捧你?
邹延脸痛头痛手痛,还说这么多话宽慰他,正心烧着,一见他笑起来凹陷的梨涡,又心甘情愿了。
名利场上美人如云,却只有这一个令他心驰神往。
谢漪白观赏起室内的陈设,看见柜子上有一张合影,被框在原木色的相框内,照片上是两个男孩子,穿着同样的校服,坐在草坪上拍的。
邹延时时刻刻关注着他所关注的,说道:“那是我跟盛柯,上高二的时候拍的吧,一眨眼也十多年了。”
“你们是高中同学?”谢漪白问。
邹延:“何止,我和他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再到入行工作,我们就没分开过。”
谢漪白贴切地形容道:“世交?”
“嗯,很久以前是邻居,后来他爸妈分开了,他就老来我家住。”
“那现在为什么不住一起呢?”
“因为长大了啊。”邹延说,“而且他喜欢高层公寓,不爱住院子。”
谢漪白延迟反应道:“你们是大学同学……诶,延哥你也念的是导演系?”
“没错,”邹延知道他想问什么,戏谑道,“只有学了导演才明白,导演是学不出来的。”
“柯导的天赋有目共睹,但出色的制片人也很重要啊,导演再厉害,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一个剧组来。”谢漪白拣着漂亮话说道,“我是很佩服延哥的,投资人们肯定是出于信任你才会投钱。”
他刚说完,邹延的手机响了。
谢漪白不作声,喝着茶等人接电话。
邹延看见来电显示,自信一笑,没急着接,给他展示屏幕上备注的名字:邢总。
谢漪白首先想到的是邢展云,但更有可能是邢展云的父亲。
“这不,投资人来给咱们的新剧送钱了,”邹延胜券在握道,“邢小公子这架打的,该叫他老爸大出血了。看我的吧,小白,不可能让你灰头土脸地演男主。”
谢漪白服了,五体投地!
这男的,真能算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