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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撸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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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漪白家里有条腊肠犬叫小饼干,几年前在路边宠物店买的,邢展云起的名字,说这狗侧面看很像块曲奇饼干。
因为占了个取名权,邢展云认为自己也是小饼干的监护人之一,不依不饶地要跟谢漪白回家看狗。
邢展云被家里惯坏了,任性妄为,智力也不比狗高级多少,人不聪明,但坏心儿是没有的;谢漪白被缠得无可奈何,答应让他去看一看狗。
可惜狗的记忆力不比人,四年不见,小饼干早忘了邢展云是谁,它今年六岁,是条成熟的狗了,来门口热烈迎接主人回家,对着陌生来客一顿警惕地吠叫,确认不是入侵者后,跑回客厅里继续玩狮子公仔和弹跳球。
邢展云登门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陪狗玩了五分钟,发现狗不爱搭理自己,就大摇大摆地参观起公寓,先看软装再看硬装,问:“这是你买的还是租的?”
“买的。”谢漪白给狗碗里添了半碗粮,换上新的纯净水。他不在家的时候,都是阿姨负责照看房子和宠物,他在家的话就他亲自动手,做这类琐碎的小事能让他放空大脑,很解压。
“你这房子南北朝向不是很好,格局不够敞亮,你要不找人来看看风水?”邢展云自作聪明道,“我爸认识个特厉害的道士,请他来给你指点下装修,保准你顺风顺水、一路长红。”
“你还是走吧,”谢漪白坐在地毯上,抱住小狗撸它的头,“我家不欢迎封建迷信的人。”
此路不通就换一条,邢展云说:“我有点口渴,你家有喝的吗?”
谢漪白想看下他能耍多少花招,道:“冰箱里有,自己去拿。”
邢展云没有被进一步驱逐,兴高采烈地迈步去了开放式厨房。他存着点小心机,拿的两罐啤酒。
客厅里有一整面透亮的落地窗,公寓被四面的楼房众星拱月,层数最高且望得最远,浩瀚的城市灯海像一幅光辉璀璨的画,被四四方方地框起来。谢漪白坐在这幅星彩斑斓的画前逗弄小狗,似乎成为了景观的一部分。
见他拿的酒,谢漪白不置可否,当他把撕开拉环的冰啤酒递过去,谢漪白接下并喝了。
易拉罐里的酒液浮出气泡,再滋滋破裂,气氛变得黯暧和恬静。邢展云注视着谢漪白的嘴唇被冰得洇出红色,问:“咱们还能好吗?”
“什么意思?我们现在不好吗?”
“我说的是那种好。”
谢漪白挪动腿,和邢展云面对面坐着,“我不能谈恋爱啊,你也知道,这是我的工作性质使然。”
大约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邢展云发愣道:“那我还有机会吗?”
“哪种机会?”
“就是等你有想法的那天……你可以谈恋爱的时候,会考虑我吗?”
邢展云问得小心翼翼,冷酷个性的打扮顿时失去了棱角,头发好似也软榻下来,下垂的眼角透露着委屈。谁还不喜欢好看的人示弱呢?谢漪白也是懂审美的,他大方地拍了拍空出的大腿,刚才小饼干坐过这里,留下了少许短碎的狗毛。
“我又不是狗……”邢展云嘀嘀咕咕的,却又不能抗拒和他亲近,矜持地移到他身边,瞪着他。
谢漪白只抬了下手,那张窄瘦的脸蛋就贴上他的掌心。他像撸狗那样摸着邢展云僵硬的头发,对方匍匐着身体,将沉甸甸的脑袋枕到他的腿上。
这就是个要人哄的小孩子,谢漪白想。
“我保证,我绝对不再跟你吵架了……”邢展云喋喋不休道,“我那会儿岁数小,不懂事,经常和你斗气,但我不是故意的,我跟你道歉,我很喜欢你,第一次见面起就喜欢你。你住在我家的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我知道时间不能倒流,我们无法回到过去,但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
谢漪白波澜不惊道:“我没有怪过你啊。”
“那你为什么拉黑我……还那么多年不跟我联系?”
“太忙了嘛。”
邢展云比他想象的要敏锐些,突然直起腰与他对视道:“漪白,你喜欢过我吗?”
怎么回答好呢?曾经喜欢过,现在也说不上讨厌。但谢漪白真正想说的是“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只是感觉这句话有点伤人,不好开口。他踟蹰着,腿边的手机屏幕亮了,有人给他发微信。
“你等会儿。”他捡起手机,打算借着回消息的机会,蒙混掉剖心这一关,
邹延:到家了吗?
:嗯
邹延:今晚提到的那几个项目的文档我发给你经纪人了,如果有你感兴趣的故事大纲和角色,改天我们再出来详聊
:好,谢谢
谢漪白回复时没顾忌旁人,邢展云把他的聊天界面看得一清二楚,质问道:“是不是能够在事业上帮助到你的人,才值得你认真对待?”
“展云,我们都过了二十五岁,该开启人生的新篇章了。”谢漪白感到疲惫灌满了四肢,直言道,“我不知道你跟你那群朋友怎么讲我的,但我到处都能听见有人在传我对你始乱终弃。我们本可以体面地做朋友,是你不给我留余地。你回家去吧,我今天很累了。”
“我没说过你坏话,我也不知道是谁在乱传,但你放心,我会把那个人揪出来教训他的!”
“不必了,你那么大反应,别人看了只会真觉得我们有什么。”
“什么叫真觉得我们有什么?就算你还在气头上,也没必要否认我们过去的关系吧?”
“那你出去嚷嚷啊,干脆让全世界都知道好了。”
邢展云急躁道:“你非要说话夹枪带棒的吗?我从没有做过,也绝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那你最好记住你的话,我会谢谢你的。”谢漪白走到玄关处,打开家门,下逐客令道,“晚安,路上注意安全。”
邢展云沉默地换了鞋子,气冲冲地离开他家。
谢漪白反锁房门那一刻感到如释重负,这下家里没人了,他抓住小饼干按在沙发上使劲搓揉,一头埋进鼓胖的狗肚皮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他玩狗刷手机到凌晨一点,把心中的苦闷和压力宣泄一空,终于准备去洗漱睡觉。敷着面膜躺上床,他拿起手机想看点不动脑子的,可收到一堆经纪人发来的消息;是三份项目书,包含剧情梗概和人物小传,附主创人员名单。
谢漪白没心思细看,发语音问:“姐,这么着急吗?你都看完了?”
胡姐立刻给他拨了语音通话过来。他忍着困意接听,揭下面膜扔掉,下床去找水杯。
“要是别的出品方和导演邀约,我多少得考察个三五天,但你这不是攀上高枝了吗?邹延过手的项目班底都很强,不过我粗略看了下,有个问题咱得着重考虑;他们走的独立电影路线,投资都不大,预算也比较吃紧,你要接这类本子,就得做好降薪的心理准备,片酬不可能高。而且他们看好的这些导演,大多是新人,有影展履历但获奖的全是短片,拍长片能不能行,要赌。”
“剧本和角色怎么样?”谢漪白站在饮水机前接水,小饼干听见他的动静,踮着小爪子跑来。
胡姐:“那肯定和你之前演的那些仙君魔尊和世子少主没有可比性。”
“意思是说我不能胜任吗?”他蹲下去摸狗,被小狗水汪汪的眼珠凝望着,徒增了两分不称职主人的愧疚。
“我没这意思,但跨界是有难度的,你目前热度和数据都很优秀,粉丝粘性、商业价值、扛剧能力,业内都很认可也很好看你,你想转型的想法我也理解,姐百分之百支持你啊。可是电视剧到电影的跨度没那么简单,你也要为你的粉丝着想,大家喜欢你哪点?不就是你帅你美吗。电影拍摄周期长,也不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说台词,要牺牲很多,还未必挣得到钱。不是姐不让你演,是担心你适应不了。”
“我明白了,那我再考虑考虑。”
胡姐苦口婆心道:“小谢,我是给你打工的,我必须希望自己的老板好啊。先前说的那两部上星剧,我和制作方接触过了,出品人指名要你呢。网剧的确不能演一辈子,但咱们转型也得一步步来,时间不等人,等你去演两部电影回来,那片子能不能定档还两说,拍剧也不一定有你的位置了。”
来自经纪人的意见,谢漪白听得很透彻了。暗指他这个流量是虚的,一时热度而已,地位还不够稳固,别好高骛远,小心鲤鱼跃龙门失败,被打回原形。
可他怎么就那么不甘心呢。
谢漪白又回想起今早试镜时的场景,直气得牙痒痒。这群拍电影的在狂什么?他们凭什么那么傲慢?
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清水也不能冲刷掉心头的气焰。谢漪白躺进被窝,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两点半,他给邹延发了条微信。
:延哥,我还是想演网剧,可以么
邹延喝吐了一次,正迷瞪着,瞧见手机上有人找,拿过来面纹解锁,一眨眼,手臂软绵绵地垂下,又醉了过去。
盛柯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差点落地的手机,一不留神地点开了消息,很不经意地瞄到那行字。
他和邹延是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死党,从小到大对彼此没有秘密。他们吃同一碗饭、抽同一支烟、上同一所学校念同一个专业,分享过日记和糖果,交换过书包和游戏机,就差对象没有换着谈过了。
盛柯不谈恋爱,所以他总是对邹延的暧昧对象保留着一点探究之心。
看都看见了,就替兄弟回一下吧。
邹延:为什么?电影不好吗?
谢漪白自暴自弃道:网剧能让我更火啊……拍电影我没把握
邹延:这样啊
:真的抱歉延哥,等你打算做网剧了再找我吧
盛柯一抬眼,邹延歪在沙发上睡得很死,对他的恶作剧毫无察觉。
他是名导演,也是名编剧,对人物关系的发展抱有浓厚的兴趣和探索欲;即便坑了自己人他也能把这窟窿填上,于是他打字发送:那就做网剧吧。
谢漪白看到这条回复,猜测邹延是喝得酩酊大醉了。算了,明天再说。
然而他还没切出微信,邹延很快又发来一条:就定你做男主,其他的包在我身上。
盛柯把手机放回机主的脑袋旁,很期待明天邹延看见聊天记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