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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烬中砂 ...

  •   血咒符纹在焦土上蔓延的速度比野火还快,林砚的布鞋底已被烫出青烟。陆鸣舟突然将他扑倒在地,军装后背瞬间被灼出飞鱼服纹样——正是三百年前东厂番子的官服补子。

      "别看那些符纹!"陆鸣舟的声音混着血腥气,他右手掌心不知何时嵌着半块玉锁残片,"噬魂咒在篡改记忆..."

      话未说完,废墟中央的青铜灯柱轰然炸裂。林砚在飞溅的铜片中看见匪夷所思的画面:焦黑的苏家画院正在时光倒流,瓦砾升空重组,焚毁的画轴自动装裱,最后定格在万历二十三年的雨夜。

      滂沱大雨突然浇透全身,林砚惊觉自己变成了旁观者。穿素罗道袍的苏少微正在画案前颤抖,他手中点绛笔滴落的不是朱砂,而是浓黑的血。

      "千户大人,这《十二花神卷》真要掺入人血?"画师腕间铁链哗啦作响。

      戴貂蝉冠的锦衣卫抬脚碾碎地上午夜兰,靴底沾着碎肉:"督公要的是能拘魂的画灵。等惊蛰日集齐十二幅,便是改朝换代的时辰。"

      林砚想靠近些,却发现双脚陷入青砖地的墨渍里。更诡异的是陆鸣舟正站在锦衣卫身后,军装幻化成飞鱼服,玉锁在领口泛着青光——他竟与三百年前的东厂千户容貌重合!

      "小心!"苏蘅的声音突然刺入耳膜。林砚猛地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被地面墨迹吞噬。他想抽身却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墨色顺着裤管爬上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陆鸣舟的佩剑破空而来,剑刃上的翡翠双鱼纹竟与玉锁产生共鸣。林砚趁机挥起点绛笔,蘸着剑身反光的雨水,在虚空中画出道燃烧的敕令。

      幻境应声碎裂,他们跌回现实中的画院废墟。然而此刻的焦土上竟开满血色杏花,每朵花蕊都嵌着枚带血的铜钱。苏蘅的灵体被钉在枯死的梅树上,发间八宝钗已化作锁链。

      "快...砸碎青铜灯..."她每说一字,魂体就透明三分,"灯座里有..."

      破空声打断了她的话。十二支噬魂钉呼啸而来,陆鸣舟旋身挥剑格挡,却漏过直取林砚后心的那支。金铁交鸣声里,点绛笔突然自行飞起,笔尖朱砂凝成小剑,将噬魂钉击成齑粉。

      林砚趁机扑向倒地的青铜灯柱。灯身饕餮纹中渗出黑血,那些本已破碎的铜片竟自动拼合,显出个暗格。当他用玉锁残片撬开机关时,滚出的不是昆仑玉髓,而是半幅烧焦的《寒食杏花图》。

      "果然在这里。"陆鸣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军装下摆燃着幽蓝鬼火,佩剑插在苏蘅心口三寸处,"当年我祖父从火场抢出来的残卷。"

      林砚突然想起幻境中锦衣卫的脸。他攥紧画轴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剑刃——苏蘅不知何时挣脱束缚,手中冰剑正抵着他咽喉。

      "把画给我。"她眸中流转着陌生的狠厉,"三百年前苏少微用这幅画封印了东厂气运,如今..."

      陆鸣舟突然开枪,子弹穿透苏蘅左肩,溅起的却是墨汁。林砚趁机展开残卷,发现烧焦处显出新墨——正是松雪斋的地形图,藏书楼位置标着血红的"亥"字。

      整个废墟突然地动山摇。血杏花化作锁链缠住三人脚踝,将他们拖向地缝深处的青铜巨门。门环是两只衔着人骨的鸱吻,门扉刻满与玉锁相同的璇玑纹。

      "当心门后的..."苏蘅的警告被撞门声淹没。林砚在坠落中瞥见陆鸣舟颈间玉锁浮出"林云歌"三个小楷,而自己后颈的印记正与之呼应。

      坠地时没有疼痛,只有满嘴血腥。林砚睁眼看见的,是旋转的十二幅古画围成的囚笼。每幅画都在滴血,地面血泊中倒映着三百年前的星空。

      "终于齐了。"戴貂蝉冠的锦衣卫从《墨梅图》中走出,手中提着苏少微的头颅,"还差最后两味药引——林家血脉的魂,陆家玉髓的魄。"

      陆鸣舟突然暴起,佩剑刺穿锦衣卫胸膛,溅出的却是朱砂。那妖魔咧嘴大笑,伤口处伸出梅枝缠住剑身:"好侄儿,当年你祖父私放苏家遗孤,这笔债该还了。"

      林砚的点绛笔突然脱手,在空中画出与玉锁纹路完全相同的符咒。当青光笼罩整个空间时,他看见匪夷所思的真相——陆鸣舟的魂魄里藏着个女子的虚影,正是灵牌上那个"林云歌"。

      "阿姊..."陆鸣舟突然跪地嘶吼,军装寸寸龟裂,露出心口火烧云胎记。林砚后颈印记同时发烫,两人血泪竟在空中交融成血珠,将十二幅古画串联成星图。

      苏蘅的残魂在星图中央聚形,广袖翻卷如云:"点绛笔主生,璇玑锁主死,双玉合璧时..."她突然化作流光没入林砚眉心,"...方知我是我。"

      剧痛中,林砚看见自己站在祖宅火场。九岁的陆鸣舟拼命扒开瓦砾,拽出的却是戴玉锁的女童。当房梁砸下时,女童将玉锁塞进他手中,自己却被火舌吞没——那分明是女装的自己!

      星图轰然炸裂,众人跌回松雪斋前厅。西洋自鸣钟显示子时刚过,案头《寒食杏花图》已完整如新。陆鸣舟握着半块玉锁,上面"林云歌"的字样正逐渐变成"林砚"。

      苏蘅的声音从画轴传来,温柔似初雪:"当年苏少微把我封入画中时说过,能破璇玑阵的,唯有连命盘都敢打碎的人。"

      林砚忽然轻笑出声。他扯开衣襟,点绛笔尖抵住心口火烧云胎记:"所以陆参谋长的胎记,原该长在这里吧?"笔锋刺入血肉的刹那,玉锁与残卷同时浮空,在血光中拼出完整的地图——十二处标记正对应十二花神卷所在。

      陆鸣舟的佩剑突然架在他颈间:"现在你该明白,从一开始..."剑刃一转,却斩断了自己颈间红绳,"...我们就是彼此的阵眼。"

      坠落的玉锁被苏蘅残魂接住,她发间残梅终于绽放:"子时三刻,鬼市该开市了。"说罢化作墨梅缠上两人手腕,"第一幅《海棠春睡图》,可不止会织幻境。"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林砚嗅到空气里泛起海棠甜香。他握紧点绛笔,看着陆鸣舟重新给手枪上膛。月光透过冰裂纹窗棂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拧成一股,正如此刻他们手腕上纠缠的墨梅与血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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