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天字一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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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裴少川的消息传来，约在醉仙客栈。
洛晚刚踏出院门，一支羽箭“嗖”地钉在她脚前三寸处。
抬眼望去，池明礼手持长弓，不屑地问：“你就是池绾绾？”
洛晚洛晚垂眸扫了眼颤动的箭尾——准头不够，力道绵软，射艺三脚猫水准。
东院女子安分了几天，男子又来找茬儿了。
兜兜转转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洛晚真是懒得与这些人打交道，她要查出叶氏之死的真相，还要拿到医书，目前叶氏之死初见眉头，医书之事毫无进展，她实在没空陪小孩胡闹。
洛晚转身欲走，池明礼拿弓横在她身前，拦住道：“你欺负了东院的人？”
虽说池明礼被冯玉芸养成了个纨绔，亲缘感却是重的。
这不，给东院撑腰来了。
洛晚原本想好好地教导一下这个小孩，毕竟助纣为虐不是一件好事，转念又觉得多余，过不了多久她查出叶氏的死亡真相，池府必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时东院众人是死是活还说不定，如今说了也多余。
更何况她自己就是个魔头，何谈教导。
洛晚索性道：“是又如何？”
“你……！”池明礼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先前想好的措辞全都没用上。
洛晚见他半天憋不出来第二个字：“结巴？”
撂下话便绕开他。
见洛晚要走的方向，只有两条路，一是出府，二是去东院，池明礼蹿到跟前：“你要去哪？”
洛晚脚步不停：“弟弟好像没有权利干涉长姐做什么。”
池明礼赶紧跟上，一边跟一边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去做什么坏事。”
洛晚懒得理会，径直朝府门走去。
再与这愣头青纠缠，她怕自己忍不住给他个痛快，她的两拳池明礼不死也半残，在池府闹出人命终究麻烦。
池明礼喋喋不休：“我警告你，不要妄想做什么坏事。”
洛晚闻言嗤笑，回头反问：“警告我？”
上一个敢警告她的人是什么死法来着？
洛晚回想自己上一世所作所为，觉得自己有点太善良，一般都是给对手死个痛快，虽然那些年江湖上盛传她有多么恶贯满盈，杀人的手法有多么歹毒。
然而灌猪笼、做人彘什么的洛晚觉得太残忍，也太恶心，她都没有做过。
池明礼被这眼神慑得后退半步，立即改口：“规劝。”
府门前，棠梨早已备好面纱斗笠。
池明礼见状冷笑：“还遮面，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
“我去见朋友，”洛晚戴好斗笠：“这也要跟着？”
“你还有朋友？”池明礼脱口而出。
洛晚险些气笑，池明礼真应该感谢洛晚此时顶着池绾绾身份，否则他早死几回了。
京师长街繁华如昼，人潮涌动，喧嚣如沸。
这是重生以来，洛晚第一次毫无负担地行走在世间。
她不再是听雨楼那个刀尖舔血的死士，与她擦肩而过的也不是冷箭铁刃。
万家灯火中，她只是池绾绾，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官家小姐，与长街的芸芸众生并无不同。
上一世，她所有的光阴都耗在“活下去”这件事上。
幼时沿街乞讨，只为一口残羹冷炙；
被卖入听雨楼后，只为在刀光血影中自保；
成为死士后，踩着尸骨往上爬，只为坐上楼主之位。
死士的那十年洛晚去过很多地方，却从未留意壮丽山河，风俗人情。
她以为成为楼主就自由了，当她想真正见一见山川湖海时，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她死了。
池明礼果然是块狗皮膏药，就这样跟了一路。
若刻意甩开他，见个朋友遮遮掩掩，倒显得洛晚可疑，洛晚只能随他跟着。
暮色四合，长街华灯初上，流光溢彩，热闹喧嚣，京师不愧为天下第一城。
这一路，洛晚看出来池明礼是个真心喜欢射艺的，哪怕身处拥挤人潮，他也能随时随地摆出拉弓的架势，活像个走火入魔的武痴。
洛晚懒懒道：“像你这种的无用功，做再多射艺也不会任何精进。”
池明礼没想到洛晚会和他谈起射艺，想也没想就说：“你又不懂。”
“双脚平行站稳，弓身右前，右手虎口推弓，左手扣弦，力量集中在后背肌肉，弓弦轻贴鼻唇，右眼锁定目标，释放箭羽。”洛晚反观他现下姿势：“你这种无规范无目标地随意拉开弓，自以为很勤奋，实则毫无用处。”
池明礼愣了愣，问道：“你懂射艺？”
洛晚道：“你试试就知道我懂不懂了。”
池明礼警惕加犹豫地拉开了弓。
“选一个目标。”洛晚提醒道。
池明礼突然高声叫道：“江辞尘！”
你敢射江辞尘？
人潮骤然沸腾，洛晚循声望去——
少年鲜衣怒马，一袭红色文武衣，马鞍旁悬着几只野兔，箭囊已空了大半。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马背上那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皮毛在灯火下泛着莹润的光。
他身后跟着一众亲卫，马蹄沾泥，风尘仆仆，显然是刚狩猎归来。
“少将军！”人群欢呼如浪，一浪高过一浪。
“江少将军！”池明礼踮脚挥手，兴奋得像个追星的稚童，转头见洛晚无动于衷，不由催促：“你怎么不喊？”
洛晚缓缓抬眸：“为何要喊？”
池明礼挺直腰板，一脸崇敬：“江少将军出征两年，为北朝连夺七城，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英雄，就该受万人敬仰！”
洛晚心中冷笑：要是你知道他几年后会叛国呢。
这样独一无二的民心，他最后为何要叛国，反倒落得一身骂名。
野心？权利？
无论是哪一种，后来的结局的都证明，江辞尘是天生的帝王。
许是因为池明礼拿着弓招手过于明显，江辞尘姿态闲适，偏头看了一眼。
像是很随意的一眼，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锐利如刀，被这样的眼睛一看，仿佛心中的所思所想都会被看破，洛晚隔着面纱斗笠依旧感觉自己无处遁形。
这一场面如同复刻版的锦西城相遇。
池明礼却愈发激动，像见了神仙显灵。
洛晚匪夷所思，这江辞尘是给池家兄妹下了蛊么，怎么一个两个见了他都跟丢了魂似的。
随着江辞尘一行人的远去，长街渐渐恢复如常，可四下议论声仍不绝于耳——
“江少将军当真风姿绝世！”
“北朝骑射第一人，名不虚传啊……”
议论声一路萦绕至醉仙客栈才歇，洛晚驻足，池明礼熟门熟路地踏入客栈。
说是客栈，实则酒楼更贴切。
客栈中央矗立着一座通天舞台，四层楼高的穹顶垂下轻纱幔帐。
身着异域舞衣的伶人踏着胡乐翩跹起舞，金铃在雪白的足踝上叮当作响。
环舞台而建的朱漆回廊间，数十雅间珠帘半卷，隐约可见锦衣玉带的公子们倚在云母屏风前。
这才是世家子弟真正醉生梦死的销金窟。
棠梨拽住一个端着鎏金酒壶的小二：“请问天字一号雅间在哪？”
未等小二回答，池明礼便惊道：“你要去天字一号？！”
洛晚晲了池明礼一眼，后者顿时悻悻闭了嘴。
所幸客栈鼓乐人声吵闹，这一声惊叫无人在意。
许多客栈的房间等级会用“天、地、玄、黄”来进行区分，天字号房是客栈最高级别的雅间，同级别的客房则编为天字一号、天字二号、天字三号等。
洛晚打量这客栈规模，天字一号绝不是普通人可进的，按照池敬安的官阶和财富，他的子女进不去，池明礼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前两日翻墙那人穿得华贵，演技拙劣，洛晚当然不信他是金缕行的伙计，却也只当他是一个富贵人家的普通公子哥，都不曾把他联想至世家公子，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正经的世家公子会像他一样，能做出青天白日翻女子院墙的事。
如今看来，并非是普通的富贵人家。
小二左右张望一番，压低声音凑近棠梨：“敢问小姐可是姓池？”
“正是。”棠梨点头。
小二脸上顿时堆满殷勤笑容，连手中鎏金酒壶都顾不得送了，躬身引路道：“小姐这边请。”
红木雕花的楼梯蜿蜒而上，每一阶都嵌着螺钿云纹。天字号雅间在四楼，行至转角处，都有一盏古铜色灯笼静静悬挂，投下昏黄光影，灯笼纸上赫然映出铁画银钩的“裴”字，在袅袅熏香中若隐若现。
“前头第三间便是天字一号。”小二在四楼楼梯口驻足。
洛晚微微颔首：“多谢。”
洛晚往里走，棠梨跟在后面，池明礼也正要跟上，小二突然横臂拦住，做了一个下楼的手势：“公子请。”
自醉仙客栈建起以来，池明礼出入过无数次，却从没有上过四楼的天字号雅间，据说天字号雅间才是真正的贵客所聚，本以为可以侥幸见识一下，没想到却被尴尬地拦在楼梯处。
池明礼望着洛晚渐行渐远的背影，急道：“我们是一起的！”
小二道：“天字一号的贵人只邀请了小姐一人，小姐也没说您和她是一起的。”
池明礼道：“她是我长姐，当然是一起的。”
小二摇头道：“没看出来，况且长得也不像。”
池明礼怒道：“同父异母，你要多像？”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天字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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