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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思辨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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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回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手中也拿着一双筷子，却没有立刻开始吃饭。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魏寻，目光专注而温柔。看到魏寻将那块鱼肉吃了下去，唇角才不自觉地向上牵起一个极浅、极淡的弧度。
“慢点吃，别急。”周回的声音平静温和，像窗外吹拂进来的、带着桂花香气的晚风，轻轻拂过魏寻有些敏感的心尖。
魏寻小口地吃着碗里的鱼肉和米饭，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温暖和能量，身体也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偷偷抬起眼帘，看了一眼身旁的周回。周回正垂着眼眸，认真地吃着饭。
他穿着那件干净的白色棉质T恤，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小片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那副安静美好的模样，让魏寻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
很快，盛遂阳便风卷残云般地消灭掉了自己碗里的饭菜。盛遂阳打了个满足的饱嗝，他看着魏寻和周回依旧在小口慢咽，有些坐不住了：“寻儿，周哥，你们俩慢慢吃，我先回教室了。晚自习快开始了，我得赶紧把今天的作业补一补，不然明天老班又要‘河东狮吼’了！”
“嗯，我知道了。你快去吧。”魏寻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感激。
病房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只剩下魏寻和周回两人，以及窗外那渐渐沉下来的夜色。
魏寻的饭量不大，再加上身体还有些虚弱，很快便也吃饱了。
他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感觉身体因为食物的能量而暖和了不少，精神也比刚才好了许多。
他看着身旁依旧在安静地吃着饭的周回，以及他那张在灯光下显得愈发俊朗的侧脸。
他想说声谢谢，谢谢周回今天为他所做的一切，谢谢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陪伴。
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他怕自己的感谢会显得太过刻意，也怕会破坏了此刻这份难得的、温馨而宁静的氛围。
周回似乎察觉到了魏寻的欲言又止，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魏寻，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明亮。
“吃饱了？”周回的声音温和。
魏寻点了点头，有些不太敢直视周回的眼睛：“嗯，饱了。”
“那再喝点水，然后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周回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保温饭盒，开始熟练地收拾起桌面上的碗筷，“医生说你还需要再观察一晚，明天早上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回宿舍了。”
魏寻“哦”了一声，心中那份因为周回的体贴而产生的暖意，又浓厚了几分。
他看着周回那双骨节分明、动作利落的手，将那些用过的碗筷一一收进饭盒里，又用湿巾仔细地擦拭着桌面，心中那份想要道谢的念头，愈发强烈起来。
“周回，”魏寻鼓起勇气，轻声叫住了正准备起身去洗饭盒的周回。
周回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转过身，目光带着几分询问地看着魏寻。
“今天谢谢你。”魏寻的声音有些小，但语气却充满了真诚。
“没什么。”周回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平静无波，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带着几分安抚和纵容，“我想照顾你。”
魏寻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嗯...”
他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喉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一些，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对了，周回，今天都上了什么课啊？有什么作业吗？多不多？”
周回刚刚将洗干净的保温饭盒重新装回袋子里。
闻言，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魏寻的脸上。
周回走到病床边，伸手理了理魏寻额前那几缕因为睡了一觉而有些凌乱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
“今天上午的数学课复习了函数部分，下午的物理课是电磁学部分。”周回的声音平静温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作业确实布置了不少，尤其是数学，有两张单元测试卷，还有几道拓展思考题。”
他顿了顿，看着魏寻那张因为听到“两张单元测试卷”而瞬间垮下来的小脸，眼底的笑意又浓厚了几分。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今天生病了，老师那边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这两天的作业，等你身体好些了再慢慢补也不迟。”
魏寻心中那份因为周回的体贴而产生的暖意，又不受控制地汹涌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可是，落下太多功课也不好，高三了，时间很紧张的。”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立刻投入到高强度的学习中，但一想到会因此而拖累进度，心中便有些焦虑。
“我知道。”周回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笃定，“所以，这两天你先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落下的功课，”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魏寻那张带着几分担忧和无措的脸上，唇角向上牵起一个极浅、极淡的弧度，“我会帮你整理好笔记，等你回宿舍了，我再单独给你补习。”
魏寻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惊讶和难以置信而微微睁大。
他看着周回那张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愈发俊朗的脸庞，以及他眼底那份不容错辨的认真和关切，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怦”剧烈跳动起来。
“可、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魏寻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和小心翼翼，“你自己的学习也很紧张，我不想因为我而耽误你。”
他知道周回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也知道他对自己要求很高，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成为周回的负担。
“不麻烦。”周回的回答简洁而干脆，他看着魏寻那双因为感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眸，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不少。
“我们是同桌，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在魏寻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能帮你补习，我也很乐意。”
魏寻看着周回的脸庞，看到他眼底那抹不容错辨的真诚，心中的那份感动汹涌而至。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嗯！谢谢你，周回！”
“傻瓜。”周回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魏寻眼角的泪水，动作轻柔。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温柔，“快躺下好好休息吧，别再胡思乱想了。等你睡醒了，说不定病就好了。”
秋意已浓，魏寻的病在周回的衣不解带的照顾下彻底好了。
窗外的香樟树叶，被秋风染上了深深浅浅的褐黄，偶有几片经不住风的撩拨，便打着旋儿，悠悠然飘落。
思辨课——这个曾经每周都能在高三的紧张学习中带来片刻喘息的课程，如今也因为日益临近的高考而被压缩到了两星期才有一节。
讲台上的老师正就“人工智能发展对社会就业结构的潜在影响”这一议题，引导着同学们进行自由辩论。
教室里的气氛还算活跃，时不时地会爆发出几声因为观点碰撞而略显激动的争论声。
魏寻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支着下巴，目光落在窗外那几片在秋风中打着旋儿飘落的枯叶上，思绪却飘回了开学第一节思辨课时的场景。
那节课，老师提出的议题是“ 殉情：傻还是忠诚”
那些被他强行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属于前世的记忆。
周回惨死在肮脏小巷里的画面，他处理完周回后事，在冰冷的浴缸里割腕自尽的决绝，以及，那份因为失去挚爱而产生的、撕心裂肺的痛楚与绝望。
殉情。这两个字，对他而言，承载了太多的血与泪，太多的爱与痛。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下，目光不受控制地转向了身旁的周回。
周回正垂着眼眸，认真地看着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黑色的水笔，正在写物理竞赛题。
这么多日子过去了，他和周回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像最初那般生疏。
他想知道，现在的周回，对于“殉情”这个话题，会是什么样的看法。如果，如果他真的遇到了那样的情况...
魏寻的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他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喉咙，侧过身，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问道：“周回。”
周回写字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看着魏寻，眼神里带着几分询问。
魏寻看着周回那双平静的眼眸，鼓起勇气，继续说道：“要是你以后走了，你老婆跟着殉情了，你俩在奈何桥见面了，你会对他说什么？”他说这话时，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手心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他不敢看周回的眼睛，目光有些飘忽地落在周回那本摊开的笔记本上，手指无意识地在课桌边缘轻轻抠着。
周回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没想到魏寻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沉重而又带着几分诡异假设的问题。他的目光在魏寻那张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几秒，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要将魏寻心底所有的不安和期盼都看穿一般。
周回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教室里，老师和其他同学的辩论声依旧在继续，但魏寻和周回之间，却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将外界所有的喧嚣都隔绝开来。
过了好一会儿，周回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奈何桥”他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目光有些悠远，仿佛真的看到了那条传说中通往冥府的桥梁，“如果她真的因为我而走到了那里...”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回到魏寻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种魏寻从未见过的、沉静的悲伤和温柔：“我大概会很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他说着，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了魏寻那只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的手背上，那温暖的触感，让魏寻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然后，我会很轻声地问他，”周回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几分沙哑的磁性，如同情人间的低语，轻轻敲打在魏寻的心上，“值得吗？痛不痛？”
魏寻感觉到手背上传来的、属于周回的温度，以及他话语中那份毫不掩饰的、令人心悸的温柔与疼惜，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怦”剧烈跳动起来，眼眶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触动而微微有些发热。
周回看着魏寻那双因为震惊和感动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以及他眼底那层迅速氤氲开来的水汽，继续用那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说道：“我会告诉他，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我都无比珍藏。但我最深的愿望其实是希望他能继续好好地活着，就算没有我，也能重新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光明和快乐。”
他的目光，在魏寻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或许我还会说，谢谢你这么爱我。但是，答应我，下一世，一定要为自己，好好地活一次。”
周回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刺穿了魏寻心中那层坚硬的伪装。
他看着周回的脸庞，以及他眼底那份不容错辨的真诚与深情，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不甘、以及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恋，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至。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魏寻的眼角滑落，浸湿了他那总是带着几分忧郁的眼眸。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任由那滚烫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周回看着魏寻那副泣不成声的可怜模样，心中那份疼惜更甚。
他覆盖在魏寻手背上的那只手，微微收紧了一些，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魏寻冰凉的肌肤，试图用这种无声的方式，给予他一些安慰和力量。
“下课了。”
下课铃声的余音在空气中消散，教室里逐渐被同学们收拾书本的沙沙声和压低的交谈声所取代。
讲台上的老师合上了教案，宣布了下课，便也夹着书本匆匆离开了。
课间操马上开始了，其他人陆陆续续下楼。
魏寻依旧沉浸在刚才周回那番温柔而沉重的话语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之中。
他用手背胡乱地抹去脸颊上尚未干涸的泪痕，眼圈依旧红红的，鼻尖也因为压抑的抽泣而带着些微的红意。
魏寻撇了撇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忧郁的眼眸，此刻因为泪水的洗礼而显得格外清澈，却也盛满了浓浓的委屈和偏执。
他看着周回，声音因为哽咽而带着些许沙哑，固执地追问道：“那你老婆要是走不出去怎么办？要是他觉得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了，你会责备他吗？你会说他不听话吗？”
周回覆盖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温度似乎又升高了一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魏寻手背上传来的、因为情绪激动而产生的细微颤抖。
他看着魏寻那双通红的、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倔强眼神。
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他真的很在意。
周回并没有因为魏寻这略显无理取闹的追问而有丝毫的不耐，他的目光依旧是那样的温柔而沉静，如同深秋的湖水，包容着魏寻所有的不安与脆弱。
他轻轻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在魏寻冰凉的手背上轻轻地、安抚性地拍了拍。
“我怎么会责备他呢？”周回的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也更加柔和，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笃定，“如果他真的因为我而走到了那一步，那只能说明，我给他的爱，还不够让他有勇气独自面对没有我的世界。或者说，是我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让他相信，即使我不在了，他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他的拇指，在魏寻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那轻柔的触感，刺激到魏寻敏感的心尖，带来一阵微痒的悸动。
“如果真的在奈何桥上再相见，我会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周回的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魏寻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难以言喻的深情与痛楚，“我会告诉他，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我不会说他不听话，因为我知道，能让他做出那样的选择，他一定比我更痛，更绝望。”
“我希望他能够好好活下去。”
魏寻将脸颊深深地埋在周回的肩窝，那单薄的校服外套很快便被他滚烫的泪水濡湿了一片。
“周回，你不懂！”
魏寻的声音闷闷地从周回的肩头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一般，充满了绝望和固执，“如果你真的遇见一个惊艳一生的人，你的眼里是再也不会看到别人的。时间它不能治愈伤口，它只会让伤口溃烂发痒，提醒你曾经拥有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所以啊所以与其让他在奈何桥上，孤零零地等上五十年，甚至更久，不如早一点，早一点去找他。”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消散在压抑的抽泣声中。那份决绝，那份不顾一切也要追随的执念，如同利刃，狠狠地扎进了周回的心脏。
周回抱着魏寻的手臂，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人那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那滚烫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泪水。
周回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只空着的手，一下又一下，轻柔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拍着魏寻微微耸动的后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