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原谅我 ...
-
常大福接过盛遂阳递来的钱，塞进口袋里，又叮嘱了两句关于新轮胎的注意事项，便转身回了那个阴暗狭小的铺子深处，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响，大概是又去拾掇别的活计了。
铺子门口，那股浓重的机油味和金属锈蚀气息似乎还萦绕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盛遂阳长舒了一口气，他拍了拍电动车的后座，脸上重新挂上了轻松的笑容：“搞定！总算修好了！我就说我这小宝贝还能抢救一下嘛！”
他跨上电动车，准备发动。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是周回发来的微信消息：【魏寻怎么样了？】
盛遂阳挑了挑眉，刚想回复说“好着呢，正准备去车站”，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后视镜里魏寻的样子。
他心里咯噔一下。
后座上的魏寻紧闭着双眼，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几乎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唇也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并且在微微颤抖着。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呼吸急促而紊乱，像是溺水的人在拼命挣扎，却吸不进足够的空气。
“喂！寻儿？！你怎么了？！”
盛遂阳吓了一大跳，连忙停车，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魏寻，入手一片冰凉和剧烈的颤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胃疼？还是哪里难受？”
魏寻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痛苦地皱紧了眉头，身体蜷缩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盛遂阳的手臂，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了盛遂阳厚实的卫衣袖子里，力道大得惊人。
“李诚迟”
魏寻的声音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沙哑破碎，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和强烈的恳求，“让他来！”
盛遂阳被他这副样子彻底吓坏了！这根本不是简单的胃病或者不舒服！这和他上次听到“馄饨”时崩溃前的状态太像了！
难道刚才在修车铺里发生了什么？还是那个老板有问题？他不敢细想，看着魏寻痛苦挣扎的样子，心急如焚。
“好好好！我马上叫！你撑住！别吓我啊！”
盛遂阳连忙掏出手机，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他快速地翻找到李诚迟的号码，立刻拨了过去。
他一手紧紧扶着不断颤抖的魏寻，给他提供支撑，另一只手举着手机，焦急地等待着电话接通。
嘟——嘟——
电话响了几声，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诚迟！”
盛遂阳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你赶紧过来！魏寻他又不对劲了！状态非常不好！在……我们在那个大福修车铺出来往车站走的路上！你快点！我怕他……”
电话那头的李诚迟显然也被吓到了，急促地问了几句情况，然后立刻表示马上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挂了电话，盛遂阳稍微松了口气，但看着怀里还在急促喘息、浑身发抖的魏寻，心又立刻揪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魏寻，让他靠在电动车上，又从自己包里翻出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盖子递到魏寻嘴边：“来，喝口水，慢点喝。”
魏寻依旧紧闭着双眼，痛苦地摇着头，根本喝不下去，只是抓着盛遂阳手臂的手丝毫没有松开，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盛遂阳看着他这副样子，急得团团转，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再次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找到了周回的对话框，将刚才编辑好的回复删掉，重新输入了一行字，语气充满了焦急和担忧：【阿回！魏寻他突然很不对劲！状态非常差！我刚给李诚迟打电话让他过来了！先不跟你说了！】
发送完毕，他将手机塞回口袋，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魏寻身上。他扶着魏寻的肩膀，用一种尽可能温和的声音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诚迟马上就来了。你深呼吸，试着放松一点，别自己吓自己。”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啊！难道真是那个修车铺老板有问题？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阴暗的铺子，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怀疑。
魏寻死死地抓着盛遂阳的手臂，仿佛抓住了现实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任由恐慌和绝望将自己淹没。
周回家中的书房里，他在笔记本上写着跟魏寻相识的时间线和事件。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沉思。
他拿起来一看，是盛遂阳发来的微信消息。看到内容，他原本就紧锁的眉头瞬间拧得更紧了，心脏也随之揪起！
盛遂阳：【阿回！魏寻他突然很不对劲！状态非常差！我刚给李诚迟打电话让他过来了！先不跟你说了！】
状态非常差？！又不对劲了？！
周回的呼吸一滞，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过快甚至带倒了旁边的笔筒，文具散落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但他完全没有理会。
怎么会这样？！早上还好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又碰到了什么刺激？还是仅仅因为自己不在身边？强烈的担忧和一种无法抑制的自责感涌上心头。
他不该离开的！他不该把魏寻一个人留在学校！就算有盛遂阳和李诚迟看着，他还是出事了！
他立刻回拨盛遂阳的电话，但响了很久，那边都没有接听，大概是情况紧急，顾不上接电话。
周回的心沉到了谷底，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再次席卷了他。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学校，飞到魏寻身边！
冷静！周回！必须冷静下来！
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思考。盛遂阳说叫了李诚迟过去，李诚迟知道魏寻的很多事情，应该能暂时稳住局面。
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不是自乱阵脚，而是尽快赶回去！
他不再犹豫，立刻转身走出书房，快步走向玄关。
他一边换鞋，一边拿出手机，一边拿起搭在衣架上的外套，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家门。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了眯眼。
锁好家门后，快步朝着小区外的公交站走去，步伐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踉跄。
宿舍的门几乎是被撞开的。
李诚迟和盛遂阳扶着魏寻冲进来的时候，脚步踉跄，脸色比魏寻好不了多少，眼底是浓重的血丝和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慌。
他在盛遂阳那里已经听说了大概情况。
李诚迟扶着魏寻坐在床上，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他的声音嘶哑变形：“阿寻！阿寻你怎么样了？！”
魏寻听到他熟悉的声音，紧闭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那双眼睛红肿不堪，里面充满了泪水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恐惧。看到李诚迟，他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眼泪再次决堤，无声地滑落。
“诚迟”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几乎不成调。
盛遂阳站在门口，看着这俩人，又看看空着的周回的床铺，心里五味杂陈。
李诚迟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魏寻身上。他看到魏寻那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又受了什么刺激！他蹲下身，握住魏寻冰凉的手：“阿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魏寻看着李诚迟焦急的脸，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盛遂阳，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有些话，他只能对李诚迟说。
盛遂阳在一旁看着，感觉自己杵在这儿有点多余。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虽然好奇得要命，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他抓了抓头发，主动找了个台阶下：“那个啥，魏寻，你是不是渴了？我去给你买瓶水吧？你想喝热的还是凉的？”
魏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抬起头，看向盛遂阳，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恳求和感激。他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水温的就好麻烦你了，盛遂阳。”
盛遂阳立刻会意，拍了拍胸脯：“没问题！小事一桩！你俩聊，我去去就回！”
他给了李诚迟一个“交给你了”的眼神，然后便转身快步离开了宿舍，还很“体贴”地把门给带上了。
宿舍里终于只剩下魏寻和李诚迟两个人。
失去了旁观者，魏寻紧绷的神经彻底垮了。
他猛地抓住李诚迟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浮木，崩溃地哭喊出来，声音尖锐而绝望：“我看到了！诚迟！我看到他了！常大福！就是那个杀害周回的凶手！他在修车铺！他还活着！他还好好的！”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浸湿了枕头。
李诚迟被他这番话惊得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常大福？！那个凶手？！阿寻看到他了？！难怪他反应这么大！难怪他会崩溃成这样！
巨大的震惊和愤怒瞬间攫住了李诚迟，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也恨那个凶手！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他碎尸万段！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他看着怀里哭得几乎要断气的魏寻，心疼得无以复加。
“阿寻！阿寻你冷静点！听我说！”李诚迟用力抱住不断颤抖的魏寻，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嘶哑，“你看到他了？在哪里看到的？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没有。”魏寻摇着头，眼泪模糊了视线，“就在街边的修车铺盛遂阳的电动车坏了，我们去修车就看到他了！是他！我不会认错的！就是那张脸！那个声音！”
他越说越激动，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怎么办？诚迟！怎么办？！他还活着！那场凶杀案还没发生！周回他周回他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可是他以后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他语无伦次地倾诉着内心的恐惧和绝望，像个溺水者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害怕历史重演，害怕自己无力改变结局，害怕再次失去周回，更害怕那个凶手此刻就潜伏在他们身边，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李诚迟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冰冷和剧烈的颤抖，听着他那充满了恐惧和无助的哭喊，心如刀绞。
他知道魏寻承受了多少痛苦，也知道这份恐惧有多么真实。
“我知道、我知道你害怕！”
李诚迟的声音也哽咽了，他把魏寻抱得更紧，下巴抵在他的发顶，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小时候安慰受了委屈的他一样，“没事的，阿寻，没事的。有我呢！有我在呢！”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试图穿透魏寻的恐慌，给他一点点力量。
“常大福现在什么都还没做，对不对？那场凶杀案也还没发生。我们还有时间！我们一定有办法阻止的！一定有！”
他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也不知道未来是否真的可以改变，但他知道，此刻他必须给魏寻希望，必须让他相信，一切都还有转机。
“可是、可是万一呢？”
魏寻依旧无法平静，他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李诚迟，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万一我们阻止不了呢？万一命运就是注定的呢？我不想再失去他了！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不会的！”
李诚迟斩钉截铁地说，他捧起魏寻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眼神异常坚定，“阿寻！你听我说！既然老天让你重来一次，就一定是有意义的！一定是为了让你弥补遗憾，改变结局的！我们不能放弃！我们必须想办法！”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可是周回他...”魏寻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他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能告诉他真相，他会把我当成疯子的。而且他昨天请假回家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我好怕他会出事”
李诚迟的心沉了一下。
周回请假回家的事情，他也觉得很蹊跷，但他不能在魏寻面前表现出来。
他定了定神，继续安抚道：“周回不会有事的！他那么聪明，那么厉害，怎么会轻易出事？他说不定就是家里真有点急事。而且，” 他加重了语气，“就算他现在不知道，我们也可以保护他！我们可以想办法让常大福远离他，或者在他可能遇到危险的时候提醒他！我们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总比你一个人扛着强！”
他看着魏寻依旧充满恐惧的眼睛，放柔了声音：“阿寻，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还有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我们一起想办法，一起面对。好不好？”
魏寻看着李诚迟眼中那份坚定不移地支持和担忧，感受着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力量，心里那块因为恐惧而冻结的坚冰，似乎终于融化了一点点。
是啊，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诚迟，这个唯一知道他秘密、并且无条件支持他的朋友。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比刚才稳定了一些：“嗯！”
李诚迟看到他点头，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他扶着魏寻躺好，帮他擦掉脸上的泪水，又掖了掖被角：“好了，别再胡思乱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从长计议，好不好？那个常大福的事情，交给我，我会想办法盯着他，不让他有机会靠近周回。”
魏寻看着李诚迟认真的表情，知道他是说真的。
有朋友在身边分担的感觉，让那份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恐惧减轻了不少。他闭上眼睛，太过疲惫了，意识渐渐模糊。
李诚迟看着魏寻终于安静下来，似乎睡着了，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
常大福那个凶手出现了，周回又突然请假回家，阿寻的状态这么不稳定这一连串的事情，像一团乱麻，让他头疼欲裂。他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既要保护好阿寻，又要阻止悲剧的发生，还要瞒住周回但这一切，谈何容易？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前路一片迷茫。就在这时，宿舍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应该是盛遂阳买水回来了。
李诚迟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走过去打开了门。
盛遂阳拿着那瓶还带着外面冷气的温水，轻轻推开了宿舍的门。
他放轻脚步走进去，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魏寻的方向。
魏寻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脸侧向墙壁，只露出一小撮柔软凌乱的黑发，呼吸均匀而绵长，似乎真的已经沉沉睡去。
经历了刚才那番撕心裂肺的痛哭和情绪崩溃，巨大的疲惫感显然彻底击垮了他。
看到魏寻睡着了，盛遂阳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将那瓶温水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动作轻柔得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又弯腰仔细看了看魏寻的脸，虽然依旧苍白得吓人，眼角也还残留着泪痕，但至少脸上那种痛苦挣扎的神色已经褪去，睡颜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些脆弱。
总算是睡着了。
看他刚才那样子，真是吓死人了。
盛遂阳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他站直身体，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其中一条是周回不久前发来的。
周回：【怎么样了？】
盛遂阳皱了皱眉，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打，回复了一句：【刚睡着，看起来暂时没事了。李诚迟在这儿。】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那边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
发送完毕，他收起手机，目光再次落到床上熟睡的魏寻身上。
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啊。阿回到底啥时候回来啊？他再不回来，光靠我和李诚迟，真怕镇不住这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