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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前夜 ...

  •   “可以听我说说吗。”

      “你说吧。”

      “……你、很介意?”

      “没有。”

      “你肯定是介意了,不然你怎么会问我小苍兰……你信我,我和瞿总之间什么都没有。”

      阿莱看着苏若榴在家里到处找,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翻出了冰袋,一言不发地给摁到他被扇肿的脸上,动作是一点谈不上轻柔。阿莱叹了口气:“就是怕你这样,我才不想告诉你的。”

      “我哪样了?我这不是正要听吗?”苏若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但我真的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瞒的,我问了你多少次?我在你眼里就是一点道理都不讲、一粒沙子都容不下的人吗?”

      “不是的,是我害怕……”阿莱低着头在另一侧坐下,目光悄摸转向苏若榴,“如果你不能接受我有过这么一段,我们就完了。”

      苏若榴对上他的目光,心不受控制塌陷一块。但有些话必须要挑明,他不想让阿莱对他还有心防。别的什么都好说,情史一段两段谁没有过,如果没有拖泥带水,没有必要揪着不放,眼前人才是最要紧的。

      阿莱怕他介意,可苏若榴却怕阿莱不够信任自己。情人之间如果不能坦诚相待,才是真的有隔阂。

      苏若榴后槽牙暗暗咬紧,问:“所以这才是你退圈的原因吗,因为得罪了金主?”

      阿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再张口,声音有些发哑:“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接了些戏,有经纪公司说想签我,我看他也没说要交钱,也没用那些骗人的话术,还和华影有些关系,觉得不像骗子,就签了。”

      “签了之后他带我拍了两个广告,我问他什么时候能开始接戏,他说不急,晚上去参加一个宴会,到时候帮我介绍几个知名导演和制作人,就有好角色可以演了。结果……”

      阿莱顿了顿,接着说:“我喝了他给的酒,不知道为什么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是在一家高档酒店。”

      “你经纪人给你下药,把你送到了瞿蓉床上?”苏若榴皱起眉。

      “他应该是想要这么做,”阿莱换了只手按冰袋,脸上有点难为情,“我当时手被绑住,想找件衣服披上走,瞿总就进门了。”

      “然后你们……”

      “没、没有,我是纯同,对女性不行的,”阿莱摆了摆手,“那时瞿总也一头雾水,搞清楚情况就让我回去了。后来我才知道,我的经纪人之所以想签我,是因为我之前在横店临时顶了一个活,刚好瞿总在隔壁剧组参加开机仪式。有人跟他说瞿总那天跟人问了一嘴我是谁,经纪人于是动了歪心思。”

      听到这里,苏若榴脸色变得很差:“经纪人把你当成上升工具了。”

      “人心险恶,但我没想那么多,”阿莱拨弄着裤缝,“也是我没能禁得住诱惑,瞿总确实给了我一些资源,我没有拒绝。捷径嘛,尝到甜头之后谁都想走。也是因为这个,才有后来的报应吧……”

      “徐泉空做了什么?”

      “就是……让我没法再在圈子里待下去了。”

      苏若榴转过头看他。这圈子里的人用的手段,稍微想想都知道有多脏。他们两个竟然在这件事上居然也惊人地相似。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几年,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也都熬过来了。像之前跟你说过的,能挣钱的合法营生都干过,也进过业余话剧团,可惜后来解散了,”阿莱对苏若榴笑笑,往后靠上沙发背,“但也不算浪费时间,那些生活体验过,怎么演心里也更有数了。”

      没有什么活人的娱乐圈,最需要生活气息的“nobody”总能被阿莱演成“somebody”,是因为阿莱确切地知道这些人在过什么样的生活。漫长的日夜里,他就是这些人里的一员,他只是演出了自己所看到的东西。苏若榴喜欢听他闲聊这些,戴着碎花袖套骑大三轮卖白菜的老阿姨,为了赶地铁成群结队闯红灯的上班族,夏天入夜在巷口脱了凉拖扇蒲扇的老人。

      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就暗了下去。余霞渲染出大片的血橙和朱红,苏若榴从阳台绿植的叶片间往外看,忽觉已经开春。再过不久,天气就要回暖了。

      他起身,想打开客厅的灯,但还没按上开关,手被阿莱拉住。

      “所以……”阿莱放下冰袋,抬头看他,“你听完我说的,有什么想法?”

      最后一丝日光顷刻间沉下去,阿莱的脸映进发蓝的灰里。苏若榴的眼睛一眨不眨,缓缓靠近。

      阿莱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苏若榴很轻地笑了一下:“怎么弄得像审讯一样?”

      阿莱还是没放开手。苏若榴再往前,和他额头抵额头:“你可以多相信我一点,以后有事,无论什么,都不要瞒着我好吗。猜来猜去好累。”

      应该算无罪释放了。阿莱心中石头落地,竟难得感觉到几分舒畅。苏若榴让他继续敷冰袋,小声骂徐泉空不是人。阿莱抿唇,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开口问:“那你可以也坦诚地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写林山和那些剧本的时候,想着谁?”

      苏若榴挑眉,两秒后转头:“你不会一直在吃醋吧?”

      阿莱箍紧他的腰,这副样子显得可怜兮兮的:“你告诉我。又是强制又是跟踪,我很难不怀疑嘛。”

      苏若榴哭笑不得:“创作需要,刚好雷同了,就算有取材……哎呀我要怎么跟你解释,反正你放心,我对周烙真的没感情了。”

      阿莱看他的眼神还是带了些委屈。苏若榴想了想,含住了他嘴边的耳环。阿莱的耳垂肉眼可见地变红,苏若榴又舔了舔,问:“照你们民俗,有没有什么恋人之间互相明誓的仪式,我都可以跟你做。”

      他转着眼睛:“但你们族应该没有情蛊这种东西……”

      阿莱眨了眨眼,刚要说话,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

      “是二楼的姐姐。”阿莱和苏若榴对视一眼,接通电话,按下免提。

      “阿莱,你和若榴下班了吗?研研有回你们家吗?”

      两人一怔,苏若榴心里发紧,问:“姐,研研没在,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怎么办……我们接他放学,让他在店里先写会作业,就低头抬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也没给他钥匙,现在找不到人……”

      两个人立刻都站了起来。

      “姐,别慌,先报警,我们马上下来。”阿莱说完,就和苏若榴出了门。

      “他以前喜欢在楼道里玩,楼上楼下都找过了吗?会不会进哪户家了?”下楼会合之后,苏若榴就在社区群里发了消息,但回复的几家都说没见到研研。

      “只能都找找了,你哥刚绕着附近找了一圈,现在出去找了。”

      “监控呢?能看吗?”

      “我店里监控昨天坏了,今天还没得及修,怎么就在这个时候出事啊……”

      “那我再问下周围的店……”

      阿莱在这时想到什么,突然转身往楼上跑去。

      苏若榴也跟着反应过来:“不会被他爸……”

      几人匆匆赶到顶楼,门根本没关。阿莱直接冲进去,看到了倒在血泊中、已经昏迷过去的小孩。

      满地都是啤酒瓶的碎屑,男人却不知所踪。

      ——
      医院的墙很白,病床上的研研看起来身体很小。

      虽然目前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谁的心情也不轻松。苏若榴现在还记得他刚碰到研研染血衣服的触感,手指一下有点发软,转而收紧抓住,看着阿莱给他作应急止血,拨打急救电话的时候视线虚了两秒,往后靠住墙才勉强站稳。

      现在看他,那股心悸依然没有散去。

      “我们像不像,因为自己疏忽导致孩子受了伤,现在只会马后炮的那种家长。”苏若榴站在病房门外,迟迟不敢走进去。

      “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他,又辜负了……”阿莱透过小窗看着研研,话没有说完,只是捏紧了拳头。

      苏若榴想,他应该想起了芬姐吧。研研和芬姐,长得真像。

      “从芬姐到研研,不是什么也没改变吗……”

      苏若榴不敢回忆在顶楼见到研研满身是血的那一刻。多事之秋,他长久地陷入忙碌和被“审判”与“自证”的诡异循环之中,琐事纷杂,思绪也纷杂,人在不知不觉间飘了起来,和灵魂一样,走神一秒,飘出十里远。

      但大片刺眼的红和扎进研研身体里的玻璃碎片在那一刻抡起了一把大锤,直直地敲在他的脑袋上。

      “咚——咚——”

      想象中的脑浆遍地,换来一阵死而复生般的清醒。仿佛在这时氧气才被重新吸入身体,苏若榴汗如雨下。

      远方的事物再次血淋淋地粉碎、毫无遮拦地呈现在他面前,在他头顶的正上方,丧钟长鸣。

      ——你到底在做什么?

      ——

      研研受伤仿佛是一个开端。艾思传媒那边对徐泉空和阿莱对手戏的剪辑说不上恶剪,但也绝对说不上是真实放送,明里暗里把焦点瞄准在二人的过节,没放过这一波争议引发的流量。

      华影这回却不知为何没压下相关舆论,营销号开始带节奏,暗示阿莱过去不堪、行为不端而被封杀。

      众口铄金。苏若榴自媒体账号当然是又被冲了。他和阿莱深度绑定,涉及的金主和包养话题实在容易被发散,无论是从哪个角度。飞沫再次席卷过来的时候,苏若榴刷着各式ID不同的、又相同的发言,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情。

      啊,又这样了。

      好烦。

      这次的焦点是阿莱,刀刃对准的也是阿莱。苏若榴知道阿莱看起来不太接触网络人群,参加综艺后虽然有了个人账号,也只是配合宣发,不怎么在社交媒体向外界展露自己的生活,但如果他已经知晓出了事,不可能完全不在意他人的言语。他这个人,从头到脚对他人都是散发的善意,怎么可能不会被伤害到。谁知道会不会自己躲着在哪哭过。

      毕竟他们第一次见面,阿莱就哭了。

      所以苏若榴自己关了手机之后,就一言不发地伸手,从阿莱侧过去的那边抽出了他的手机。屏幕熄灭前冷清的蓝光打在他脸颊上,他把两个人的手机都扔到一边:“明天要早起上班,现在睡吧。”

      然后在阿莱说话之前精准地钻入被窝里他身侧的空当,强硬地拉过他的手,揽住自己的腰,再抱住他的肩膀。

      阿莱沉默一阵,说:“但你之前不是说这样抱着会呼吸不畅吗?”

      苏若榴固执地闭上眼睛,装没听见。

      “……溜溜。”阿莱又叫他。

      “不会这么快就睡了吧?”阿莱把他微微卷上去的上衣下摆扯下来,完全盖住那截腰,压低声音碎碎念,听语气是真的有些疑惑,“之前这样不都是要做的意思,看来这条也不一定固定,好难把握啊,那下次要做是什么信号……”

      苏若榴忽然踹了阿莱一脚,然后用力往右翻过身,把头蒙进被子里。

      阿莱眨了眨眼。

      “你好烦。”苏若榴的声音闷闷地发出来。

      阿莱只能无奈地笑。隔着被子揉了揉他的头,腿越过去和他叠在一起。

      “现在,”苏若榴探出半个头,勾住阿莱的脚,声音还是憋憋的,“现在做吧。”

      等到两个人精疲力竭正对着天花板真的要睡的时候,阿莱还在想,才说明天上班要早点睡呢。

      他闭上眼,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睡着。他最近又反复地做那个梦。风沙更大,脚下越来越没有实感,不像踩在沙丘,像踩在流沙上,多走几部就会陷下去。与之相对的,前方的目的地反而越来越看不清。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去地五亿万里、去地五亿万里,疯了似地在原地打转。

      怎么都走出不去,一直被困在这里的只有他。阿莱无数次地怀疑,由《去地》开始的大荧幕之路,或者说更早,十八岁他离家只身到渊城,是不是本来就是个错误。所以这条路才走得这么艰难。每一次在镜头前表演尽兴,马上就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但每次他在虚汗浸湿和剧烈响动的心跳声中醒来,身边都躺着苏若榴。他有时面朝自己,眉头微皱;有时歪向另一边,发出些莫名其妙的小动静。但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身边是有陷下去的体重的,是有温度的。

      苏若榴真是难懂。阿莱想。

      但是,因为有他,我一定能够走得出去。阿莱在被子里握住了他的手,很用力。又担心把他捏痛,松开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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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作者专栏预收不要错过~即将开 《指真为假》 “我怎么赢得过他死去的白月光”-ABO/强取豪夺/情天恨海/火葬场 《日常养胃》 养胃攻X女王受-老公不行怎么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