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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尸山之上脱身难(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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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了十天,越走越荒芜。
过了历山后,马车被一位樵夫拦下,他打量了云杉一眼,提醒道:“道长,前面可去不得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云杉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礼貌地问樵夫:“大叔,前面是没路了吗?”
樵夫放下柴火担,解下帽子扇了扇风,解释道:“不是没路,是有路你们也走不了?”
“为何?”云杉不解。
这时凌若白也掀开帘子下了车,马车坐久了浑身酸痛,既然停了,他便下来活动活动筋骨,也听听这走不了的路究竟是什么路。
樵夫见到车里下来的人,也上下打量了凌若白一番,开口道:“一看你们就是外地来的,你们刚过来的地方叫历山,往东走十里就是洛水了,那里有座尸山,去不得、去不得呀!”
云杉一听还来了兴致,追问道:“大叔,那尸山为何去不得,是有妖怪吗?”
樵夫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妖怪算什么?尸山上的怪物可比妖可怕多了。可别说大叔没提醒你们,那里是真去不得,我在这里也活了几十年了,看着去的人多了,回来的可是一个都没有啊!”
凌若白闻言也上前一步打听道:“大叔,你说去的人多了,那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不怕吗?”
大叔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你们是不知道啊,那尸山虽然可怕,山上却有宝物,是一种血色玉石,由于玉石常年被尸水浸润,变得十分温润通透,据说可值钱了,所以这里才会流传着 ‘尸水浸玉三日,可通阴阳两界’的传说。也难怪总有些人壮着胆子想去尸山采玉石,只可惜,唉……”
樵夫摇头叹气,他提醒了太多人尸山去不得,可还是有人为了钱财甘愿冒险,所以才会落得个有去无回。
樵夫说完又打量了凌若白和云杉两眼,猜测道:“二位应该不是冲着玉石去的吧?”
凌若白笑着摇摇头:“不是,我们要去东海,走洛水是必经之路,所以只是路过尸山。”
樵夫一听便放心了,忙给他们指路:“你们从前面岔路向南走五十里,再翻过秋素山和元嵇山,也可以到洛水。绕是绕远了些,但是绝对安全。”
云杉听着就觉得可怕,于是问道:“大叔,照你说的这么走,得多花五六天才能到洛水吧?而且荒山野岭的,客栈也没有。”
樵夫点头:“是啊,脚程快也要四日,慢则五日。”
凌若白考虑了一下,他们这一趟出来本就路途遥远,若是还左绕右绕,半年都未必能到。
想到这里,凌若白便向樵夫抱拳道:“多谢大叔提醒,我们时间不多,还是要冒险从尸山路过。”
樵夫不解地看着他们:“过个路,就不怕把命给过没了?”
这回云杉也忍不住笑了,他把柴火挂回樵夫肩上:“大叔,您就安心回家吧,我们一定能平安走到洛水的。”
樵夫叹了口气,挑起柴火便走了。他提醒也提醒过了,就像以往提醒那些贪心的人一样,人各有命,强求不得。
樵夫走后,凌若白看向云杉,问:“怕不怕?”
对于凌若白来说,什么妖魔鬼怪、刀山火海,他都见怪不怪了,身为上古伏魔神尊,他从未怕过,只是云杉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娃娃,虽然慧根不错,可毕竟还小。
“不怕!”应话的人毫不迟疑。
云杉别的没有,全身上下就胆子最肥,不然也不可能在云字辈里混得最出色,还从他师尊真武帝君手中骗来了两件神武下山历练,这在玄天山也是神话般的存在了。
凌若白笑了笑:“那走吧!”
云杉驾着马车往东走了十里,已然没路了,他们只好下了车。抬眼望去,近在眼前的那座山应该就是樵夫口中的尸山了。
近看这座山,山体是暗红色,肉眼可见岩层中嵌着无数人类与动物的骸骨,在阳光照射下会泛出血色反光。
“尸山赤壤,昼则如血”。凌若白想起自已曾在一本古书中看到过关于尸山的记载,原来竟是真的。
凌若白抬头,看见有赤色污水从山腰上缓缓流下,蜿蜒经过陡峭的山壁,最终流向山脚下。这流淌着暗红液体,大概就是书中记载的尸水了,水面漂浮着层层油光,散发着腐肉的腥臭。
这尸山上被浓重的瘴气所笼罩,刺入鼻腔中竟是窒息般的难受,再加入映入眼帘的残骨和腐尸,没见过世面的云杉很快就受不了了,他扶着一棵树便“哇哇“吐了起来。
凌若白无奈,只好停下脚步等他,想起从少室山离开时,他曾带上了好些精制的草药,各种功效的都有,都被制成了豆大的药丸,以方便携带。
他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自已先服了一颗药丸,又给云杉拿了一颗。
“这是……”云杉不明所以。
“润肺的,这山上瘴气重,服下能防止恶心,清除吸入的瘴气。”凌若白解释了一句。
云杉听话的服下了药丸,快步跟上了凌若白。
他们攀至半山腰时,令人窒息的腥腐气息陡然浓重起来,像是无数具尸体在烈日下暴晒了半月,腐肉的酸臭里混着铁锈般的血腥,直往鼻腔深处钻。拨开最后一片缠满黏腻血丝的荆棘,眼前的景象让云杉瞬间僵在原地 ——
那竟是一片由尸骸堆叠而成的 “山中之山”。
层层叠叠的尸骨不知堆积了多少年月,人类的颅骨与兽类的犄角交错嵌合,肋骨像朽坏的木栅斜插在骨盆之间,有些指骨还保持着蜷曲的姿态,仿佛临死前仍在抓挠什么。
最上层的尸身尚未完全朽烂,肿胀的皮肤泛着青黑,腹腔被野物撕开,肠腑拖拽在骨堆上,与渗出的黑血、腐败的脏器黏液混在一起。
刚下过雨的山坳里,这些污秽之物正顺着地势汇成细流:暗褐色的液体裹挟着碎骨、腐肉残渣和灰白的脑浆,在石缝间蜿蜒淌动,所过之处,连最耐旱的荆棘都枯黄卷曲,石头上凝结着一层滑腻的暗红色薄膜 —— 这便是尸水的源头。
很快,云杉就看到了更可怕的事。尸骨堆上有东西在动,仔细看去,竟是一种似鹿非鹿的恐怖怪物,它们正瞪着血红的眼睛在啃食着堆积的腐尸。
凌若白也没见过这种怪物,他回想起书中记载,尸山上的这种怪物是“麖”,是与这片死亡之地共生的诡异凶兽,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生死界限的扭曲。
麖身形似鹿,却比寻常巨鹿高出近丈,四肢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蹄甲裂开三瓣,每瓣边缘都嵌着暗红的血垢。
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颅:鹿角并非寻常分叉的枝丫,而是由无数细小的指骨扭曲缠绕而成,尖端泛着青黑的尸毒光泽,额间独角更如凝固的黑血凝成,中段嵌着半枚人类臼齿,那是它吞噬尸骸时不慎卡入的 “战利品”。
它的皮毛本该是鹿的棕褐,此刻却被尸水浸透成深紫,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让人脊背发凉的还有麖的眼睛,瞳孔是浑浊的血红色,眼白处布满蛛网状的黑丝,转动时总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
凌若白想起书中的记载是,麖会成群结队在尸山的山间游荡,啃食暴露的尸骸,若是遇上活人,它们为保领地,也会率先发起攻击。
听到有活人的动静,正在专心啃食腐尸的麖抬起头来,血红的眼睛泛着诡异的光。
云杉干咽了一下,从腰间解下了不尘锁。
凌若白数了数,尸堆上的麖足有二、三十只。他只能用凌风笛勉强应付,如今的神息连驱动皓月剑都困难,就更别说降魔咒了,若是真打起来,只怕没有胜算。
可是来都来了,也必须绕过尸堆从另一侧下山去,今日这一战在所难免。
麖发现了活人,第一反应是护食,以确保它们的领地不受侵入。它们停下了啃食的动作,瞪着血红的眼睛,露出尖锐的獠牙,虎视眈眈地瞪着若白和云杉。
若白思索后提醒云杉:“我们只是过路,不是来打架的。尽量远离尸堆,找别的路绕过去。”
只要不靠近麖的领地,它们应该就不会感受到威胁,亦有可能不会主动发起攻击。
云杉也没有把握能过赢这些怪物,便乖乖地往远处绕去。大路走不了,小路说不定能行,他便捡起一根粗树枝,拨开浓密的灌木丛,慢慢用脚踏出一条路来。
凌若白跟上云杉,两人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穿过灌木丛。
一条横生的荆棘骤然划破了凌若白的衣袖,那纯白的袖袍上顿时露出了丝丝血痕,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师祖——”云杉听到声音立刻转头回来,看到凌若白手臂被伤,他也着急了。师尊说了要自已好好照顾师祖的,如今却害他受伤了。
凌若白却垂下手臂,淡淡道:“不碍事,继续走吧!”
当年他还是伏魔神尊仓凌的时候,受过何止百倍的伤,这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