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宿柊 ...
-
深夜里，计程车内，车窗外的霓虹灯在雪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宋瑜靠在座椅上，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
清酒的余韵还在血液里缓慢发酵，让她的思绪像浸了水的棉花，沉重却柔软。
段柊坐在她身侧，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蓝光映出她线条分明的侧脸。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瞥了一眼，闲聊道：“哎呦，姑娘，你朋友醉得不轻啊。”
段柊推了推金丝眼镜，收起手机道：“嗯，麻烦开稳一点。”
她伸手将宋瑜滑落的围巾拢了拢，指尖不经意蹭过对方发烫的耳垂。
宋瑜轻轻颤了一下，没敢睁眼。
段柊低声道：“难受？”
宋瑜呼吸一滞，装傻道：“什么？”
段柊把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耳尖：“为什么选真心话？”言下之意，你明明可以避开那个问题。
宋瑜抿唇，没有回答。
车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计程车稳稳驶过清洲大桥，桥下江水漆黑如墨。
“我愿意的。”
“什么？”宋瑜突然开口，段柊没反应过来。
“如果是真心话，不管他们问哪个问题，我都愿意回答那个问题，我没什么不能答的真心话。”但是，如果是大冒险……
她不喜欢他们那个“找个陌生人要微信”的挑战。
段柊忍不住轻笑，一路无话，但又不尴尬。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宋瑜公寓楼下。
雪已经停了，但风依旧刺骨。
段柊半扶半抱着宋瑜走进电梯，怀里的人像只畏寒的猫，无意识地往她肩头蹭了蹭。
段柊温声低语道：“钥匙在哪？”
宋瑜迷迷糊糊去摸口袋，喃喃道：“左边……不对，右边……”
她的手胡乱摸索，却碰到了段柊风衣内侧的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突然清醒了几分。
宋瑜睁大眼，酒精似乎侵蚀了她说话的能力，愣了几秒才出声道：“这支笔……”
那是高中时她“弄丢”的限量款钢笔，笔帽上刻着极小的“SY”缩写。
段柊面不改色道：“嗯，一直忘了还你。”
宋瑜不知道怎么回，但是看着段柊的架势应该还是不准备还给她。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21楼，宋瑜的酒彻底醒了。
公寓内，暖黄的壁灯亮起，照亮玄关处整齐摆放的拖鞋。
段柊环顾四周。
极简的北欧风格，但茶几上却突兀地放着一个复古铁盒，盖子没扣紧，露出半截杂志剪报。
视线刚停留几秒，宋瑜立刻慌乱地去挡：“等等！我去给你倒水！”
她踉跄着往厨房走，却被地毯绊了一下。
段柊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两人一起跌坐在沙发上。
铁盒翻倒。
哗啦一声，无数碎片般的记忆倾泻而出：
2014年校报对学生会长的专访
段柊在毕业典礼上演讲的偷拍照
去年财经峰会VIP座位的票根
那封粉色信封残片，如今被透明胶精心粘好。
空气凝固了。
段柊拾起信封：“原来那天……是你。 ”
宋瑜的指尖深深陷进沙发缝，七年筑起的从容假象在此刻分崩离析。
段柊突然轻道：“为什么要粘这个？”
宋瑜心底慌乱，段柊就这样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她说不出来，她该怎么说。
她喜欢段柊，但是看到段柊把情书撕掉了，她连打开都没打开就撕掉了……
她不喜欢别人追求她吧。
她的眼眸似一汪春水即将泄洪一般，就在这时，段柊靠近她轻声说：“我当年撕的是隔壁班学委的情书。”
她俯身靠近，雪松香气混着酒意将宋瑜笼罩。
段柊：“你的信，我根本没收到。”
2014年高三教学楼天台，那天傍晚。
宋瑜攥着那封写了整整三个晚上的信，指尖发颤。
她原本打算今天放学后交给段柊，可当她推开天台门时，却看到段柊背对着她，手里捏着一封粉色信封。
段柊叹气：“又是这种……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撕，信封变成两半，随风飘落。
宋瑜僵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信，最终将它塞回了书包最里层。
当晚，学生会办公室
宋瑜整理文件时，那支刻着“SY”的钢笔不小心滚落，卡进了柜子缝隙。
她蹲下身去够，却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段柊推门而入，扬声问：“还没走？”
宋瑜慌忙起身：“马、马上好了。”
段柊走近，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
段柊：“眼睛怎么红了？”
宋瑜摇头，揉了揉眼睛道：“……眼睛进灰了。”
她匆匆离开，却没看到段柊弯腰从柜子缝隙里捡起了那支钢笔。
思绪回到现在，宋瑜不禁声音发紧：“你……一直知道？”
段柊把玩着钢笔道：“知道什么？知道你偷偷改我的考勤表？还是知道你每次学生会会议都坐离我最近的位置？”
宋瑜耳根烧得通红。
段柊忽然正色道：“宋瑜。”
她伸手，指尖轻轻抬起对方的下巴。
段柊靠近问：“你为什么不亲自把信给我？”
宋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段柊拇指摩挲她的唇角道：“如果当年收到信的人是我……”
话音未落，宋瑜的手机突然响起—公司紧急会议通知。
两人俱是一愣。
段柊收回手，起身整理衣服道：“你该休息了。 ”
宋瑜怔怔地看着她走向玄关，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
段柊在门口回头：“对了。”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一封邮件——虚拟偶像项目合作邀约。
段柊笑道：“下周三红城大厦32楼，我等你。
门关上的瞬间，巨大的惊喜感使宋瑜滑坐在地上，钢笔在掌心烙下深深的纹路。
今晚，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段柊成为了一条蛇，灵活的蛇尾顺着她的腿侧攀缘而上，隔着轻薄衣料磨蹭起来。
酥麻，微痒，惹她屏住呼吸。
她如春芽，轻柔缠住宋瑜，分明没有把重量压上去。
宋瑜却似冬末春初的枝头雪，迎上灿灿日光彻底承受不住，簌簌下落，融进段柊的怀里。
……
凌晨三点十七分，月光透过纱帘。
宋瑜那支失而复得的钢笔，在光影的交界处，熠熠生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宿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