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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屎倒淋头还想搅便 ...

  •   ——他鲜花锦簇之时,她正被世界遗忘。
       ——岁月记
       2025.4.2
      —————————————
      白日里,长平街的车流像一条冰封千里的霓虹河,永不枯竭却又永不流动。
      可惜,哪怕堵成了堰塞湖,都挡不住每一次红绿灯切换时,从地铁口涌出的西装革履的职场精英们。
      ——虽然,在单位互相打招呼时,笑容满面的样子,像极了沸腾的锅里“咕噜噜”溢出来的泡沫,虚假到一掀开盖就碎掉了。
      而到了夜晚,CBD金融商厦的写字楼上,依然亮着惨白的LED照明灯,并着落地窗前那些枯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的身影,一起拼接成了一块块墓碑——镌刻着以牛马为名的墓志铭。
      在这座昼夜不息的不夜城里,哪怕到了凌晨三点半,依旧有许许多多的人,自愿或被迫的做好了彻夜不眠的打算。
      就如同北央美院最老旧的那幢红砖楼里,岁月静好的独自倚在窗前,画着雨打银杏叶的孤高青年。
      就如同穿着蹩脚的高跟鞋,辗转在总部大楼之间,拿命加班的可悲社畜。
      夹着电话的女人一只手打着伞,另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拎着公文包,臂弯上还挎着一个袋子——印着像是民国报纸上的字体的「归晚记」logo。
      “总监,实在抱歉,您说的问题是我疏忽了……好、我这就过十一稿,明早一定给您——”
      “叮叮咚咚”作响的敲击声、电话那头的斥骂声、伴着淅沥沥的雨声,模糊了远处传来的鸣笛声。
      “滴滴——”刺目的强光让直面的人——如同被手电筒照到的青蛙一样——呆立当场。
      “哐!”失控的车连撞几下,最终迫停在了一楼的承重墙上。
      “砰!”失控的人在路边滚了几个来回,铺开的血晕染成了霓虹长河里一朵不起眼的浪花。
      血液里夹杂着散落的瓷白碎片,被雨水冲刷得缓慢流动——像是两条血红色的游鱼在漆黑色画板上交尾缠绕。
      油画刮刀划过指尖,一滴血渍像是最后的落日,鲜艳的挂在画布的正中间。
      而画家笔下枯老的银杏树,随着紧握着刮板的执笔人的骤然昏厥,刮擦成一道不可泯灭的旧日伤痕。
      窗边悬挂的风铃“叮叮咚咚”,漆黑的碎片翻滚间,隐约可见两条白色的游鱼。
      凌晨三点半的雨夜,总是凌乱而凄凉的。
      ------现实与梦的分界线------
      “你一个月竟然请了两天假!”
      “不就是羊了吗?又亖不了!挺挺就过去了!你看xxx……”
      “你这是无组织!无纪律!消极怠工!思想散漫!”
      面前的桌子被拍的“乓乓”作响,文件开花似的散了漫天。
      “这做的是什么东西?我没跟你说过要求吗!要这样这样、不要那样那样……”
      其中一沓扑过来盖在了脸上,拿下来一看,是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
      “人事又重新发了几个表,也不多,你就辛苦辛苦,今晚加加班,赶明早给我发过来。”
      凌晨四点的钟飞速划过。
      “咻”的一声,表格上了天,变成了一张调岗申请表,飞到了端坐在高空的人手中。
      “小闻啊,你这个岗位不好动啊,除了你,这一块没人能拿的起来了……你说的也都不是什么大事……你再克服克服……”
      下一秒,胳膊被扯住,回头看是一张白花花的人脸,正咧着血红的大嘴笑的虚伪。
      “小闻,我有个事情,手头忙不过来,你帮我……”
      “你们年轻人啊,就要多锻炼……”
      “这事小闻弄的啊,我不知道……”
      “嗐,我也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小闻没传达清楚……”
      “小闻说的啊……”
      屏幕一花,是一片空白的消息界面。
      “你咋可能不知道?我给你发好几遍了,你不看消息吗?”
      “年轻人,别总是狡辩……”
      再一转,是数不清的满天的手,食指像黑云压城一样,从上空砸了下来。
      压的肩膀“轰隆——”一声,坍塌成了废墟。
      “我跟你说,她啊,咱单位出了名的好说话……”
      “你有什么活找她……”
      七八只手各执一端,“撕拉——”一声,红的裙子碎成了破布,黑色的修女服被兜头罩下,捆得死紧。
      “谁知道她上哪勾搭的……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谁家好人一天换一件?”
      “水性杨花……”
      “我可没说什么……”
      一只手突然贴在了后腰上,扑面而来的臭气化成了惨绿色的浓雾。
      “小闻,做什么呢?给我讲讲……”
      “小闻,你和梁总……我开玩笑呢,你怎么还认真了……”
      “小闻,我那天看见你和个帅哥……”
      “小闻,我给你说个对象,你这次可再不能拒绝了……”
      “小闻真勤快,将来肯定是个贤妻良母,我这有个好小伙子……”
      画面的最后,是一只倒满了酒的分酒器。
      “小闻啊,这杯酒你得喝!”
      “要是没有梁总扶持,你这个项目可完不成……再来一杯,满上满上……”
      “小闻小闻小闻……”吵杂的叫声,赤红的舌、瓦绿的嘴、苍白的脸、漆黑的手……化成一条条锁链,死死的、死死的收紧、收紧……
      “砰——”眼前的世界轰得炸成了烟花,镜子一样的碎裂。
      滔天的怒火蓦地席卷而来,化作一只巨手,扯断了绳索,堵住了大嘴,拔出了饶舌,掀翻了酒杯。
      酒杯“哐当——”一声坠地,飞溅的水银泼洒在那张涂成酱红色的脸谱上,将油彩绘就的花纹扭曲成淌下来的泥浆。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黑雨浇灭了怒火,无数大张的嘴自下方张开,吞噬了一切。
      “——”无数的反抗最终化作沉默,在即将喷涌的前一刻,尽数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梦与现实的分割线------
      闻双溪安静的醒来了。
      只是,有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好像跟着一起醒来了。
      她茫然四顾,看着摆满花篮果篮水彩篮的床头柜,洁净玻璃外是来来往往的年轻人的身影。
      低下头,雪白的床单上印着「北央美术学院——校医室专用」的logo,上面放着一只手。
      这只手骨肉停匀,修长却并不细腻。指甲缝隙里渗着钴蓝色的颜料,指节处微凸,覆着薄茧,虎口处一道月牙型的疤。明明能数落出一箩筐瑕疵,却还是说不出的好看。
      ——但是,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
      现在,这只手正微微颤抖的伸进被褥,抓住了一个将不可能化为确定的答案。
      虽然,她不是很想确定。
      下一秒,她猛地掀开被子,鞋也没穿就往外跑。
      ——差点撞上门外的护士。
      “诶,你小心点……”护士托着手里的托盘,看到地上那双光着的脚。
      刚要开口,就被一句急促的话打断:“姐姐,你看我是男是女?”
      再动听的声音和话语,都败在了这一句神经兮兮的发问上。
      护士仰着头,怀疑的看着这个声名远扬的北央美校草,不确定的翻了翻病历本:“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发烧了进来的,但是37.8°不该烧坏脑子啊?”
      而大高个掐着自己的脖子,暴殄天物般的用那张帅脸,挤出了个成分极其复杂的表情:“姐姐,洗手间在哪?”
      “原来急着上厕所,你早说撒,直走右拐,最里间。”
      护士看着那道火急火燎的背影,摇摇头放下托盘,注意到了地上的东西。
      她终于想起来一开始,那句没能说出口的话:“诶!同学、鞋——你没穿鞋!”
      ------
      “悉悉索索——”
      校医院厕所内。
      闻双溪蹲在独立的隔间内,手心捧着一张很帅的校园卡。
      不是说校园卡帅,只是卡上印着的这张脸,让校园卡看起来都变帅了。
      ——也我的语言系统彻底失灵了。
      闻双溪沉重的想着。
      校园卡上从上到下依次是:
      「北央美术学院(Northern Academy of Fine Arts)校记卡
      姓名:范轻舟
      性别:男
      院系:造型艺术系
      班级:油画213班」
      右边小小的人像,怎么形容呢?大概是——连睫毛都像沾了墨,不笑都让人着魔。
      及颈的黑发卷曲如泼墨,偏高的眉骨压着异色的虹膜。嘴唇抿成一条孤高的线,左耳上三枚耳钉折射出细碎的冷光。
      ——烈骨灼似烽火色,孤瞳烬若未明霞。
      这是以她贫瘠的大脑,唯一能想出来的,与这张适合被时光镌刻的脸相匹配的话。
      但是,无论这张脸看起来多好看,也不能更改,那一段「性别:男」的事实。
      ——那么,毫无疑问,是世界错了。
      闻双溪用最后的理智,制止了要往脸上抹的手。
      她眼神放空的提起裤子,心想:「这手不干净了,我得洗手。」
      然后,按下了冲水键,同手同脚的走了出去。
      ——和举着拖把进来的保洁阿姨四目相对。
      闻双溪在对方瞪大的眼睛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是女厕所。
      “不是——姐!别——”她紧贴在墙上,而保洁阿姨已经轮着沾屎的拖把冲了过来。
      “抓变态啊——”
      那一刻,整栋校医院的楼里,回荡着一声足以破窗震楼的尖叫。
      那一天,属于这个名为“范轻舟”的清纯男大的名声,也随着这一声尖叫,彻底扫地。
      ------
      与此同时,平北市医院的住院部四楼,413病房内。
      “滴——滴——滴——”
      缓慢而有节奏的心跳,在心电监控仪的屏幕上画出一道起伏稳定的波浪线。
      头部被包裹住的女人陷在云朵一样雪白的被褥里,左胳膊打着石膏、右腿被牵引带高高吊起。
      她的睫毛不安的颤动着,像是灵魂正在做着一场惊悸不安的噩梦,身体却被困在现实里,自顾自的沉眠着。
      她的周围没有鲜花,没有瓜果,也没有眷属,孤独而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像是被世界遗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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