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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后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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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觉得，我们进行的太快了吗？”在又一次听完其他官员的汇报后，狸先生心虚地问叶景栖。
他虽然没当过官，但他当了快三十年的百姓。他们清丈的速度，报去京城，都是大臣们听了不敢信的程度。
“那是因为你每天什么都不做，要是徐大人，说不定他觉得慢呢。”叶景栖云淡风轻。
“我什么都不做？”狸先生的声音都忍不住拔高，究竟谁才是什么都不做啊，真是没天理。
徐大人倒确也无人可比，他们徐家人干起活来的劲头一个比一个骇人。徐大人同时主持水利安排和清丈土地，其他人也没闲着，违规、租地的后续事宜，同时进行。
那些欺隐田粮、少报土地逃避税粮的军户要罚，军户本人、家长、知情不报的里长都不会放过。土地入官，所隐税粮要加倍追征。据说一亩至五亩，笞四十，每五亩加一等，最高杖一百。还有军户种民地不申报的，诡寄、以高作下，将土地伪报在他人名下，或篡改土地等级把肥田报为瘠田以少缴税粮的，也要罚。都是要派人去卫所登记的。
除此之外，豪强占田、冒认军田的，也在违规之列。这些人清丈前自首者可免罪，清丈时查出，就要流放或重杖了。然而，早已经传达的命令，这些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在清丈前，身为钦差的叶景栖一次自首都没收到过。
所以不仅有的是人要罚，还可以狠狠地罚呢。这几天该抓的人全都抓了，有人哭着上报，但也已经来不及了。
可就这样忙碌的情况下，叶景栖还是在当甩手掌柜。
官吏庇护、受贿不报，他全都不管。对这些豪强的处罚，他都交给地方官自己去处理了。
赵知府不知又收了多少银两帮人脱罪，根本没瞧见多少人真正受罚。
叶景栖看起来完全不在意，似乎只要能完成差事，不让任何人生出变故就好。
对温指挥使和赵知府等人来说，这时而强硬时而放松的反复态度让人恼火，却并不会太过难接受。在这些人眼里，位高权重就是有如此权力，一点不稀奇。
狸先生对叶景栖的毫无自知也已经见怪不怪，反正他在京城也是要给侯爷干活的。只是府中尚且有阿柔姑娘在，阿柔姑娘每天都在为她哥哥着急。
狸先生就不得不天天跑到叶景栖身边问，阿柔姑娘的哥哥怎么办，人命和差事总得顾一样吧？
叶景栖也总说再等等。
狸先生真怕阿柔姑娘脑袋一热自己跑回去救人，每天两头盯着。
一直等到几日后，叶景栖午间毫无预兆地，忽然说要去卫所看看。
不是他一个人去，是监察御史，户部、兵部派来的属下、徐大人……凡是他从京城带来的人，他全部要他们跟着。
狸先生一头雾水，思前想后把阿柔姑娘也捎上了。
到了温指挥使府里，踹开前厅大门，就见到沐过浴正喝茶的温指挥使若无其事与他们招呼。
检查后，发现屋内除了他空无一人。
府中也没有受罚军户的影子，众人怎么去就怎么回来的。
狸先生后知后觉，他们是去捉拿温指挥使的。
“是啊，私设刑堂威逼军户，情况好的话，我们抓住他就能定罪了。”叶景栖遗憾道。
“太可惜了。”狸先生回过味来，“那现在阿柔的哥哥在哪儿？”
既然如此，那今日那被罚的军户莫非就是阿柔姑娘的哥哥？
“不知道，但留了人在附近，虽说身手不及阿雪但在人被打死之前，应该有机会救到吧。”
叶景栖的回答确定了他的猜测。
“什么意思？救不到怎么办。”
狸先生拔高了声音。一想到今日温指挥使的那副模样，绝对是急急洗净了一身血才出来见他们的。
“救不到自然就死了，你说什么梦话。难不成我是能回转性命的菩萨。”
“侯爷你……”
忽地门外传来响动，狸先生吓了一跳，他竟忘记了隔墙有耳，飞快来到门口。
一开门，却是见到阿柔姑娘站在门外，像一株飘摇的苇草。
“哥哥若是死了，如何是好……”阿柔姑娘苍白的唇有些发抖，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狸先生只想狠狠拍拍自己的嘴巴，但阿柔姑娘已经转身跑了。
“她……”狸先生有些茫然。
“救她哥哥去了，还不快追？”
叶景栖语气并不急切，狸先生回过神却是急得立刻追出去。
狸先生也在这院子里跑得多了，可也跑了半天才勉强跟上阿柔的脚步，或许徐大人说得没错，自己真该跟着他干干农活了。来到后门，正见有马车进来，阿柔不得已停下，狸先生这才拉住了她。
阿柔想回身讲道理，狸先生也是这打算，但两人回身都还没说话，忽就见马车上伸出一只手来。
那只手从黑洞洞的车帘下探出来，毫无生气地垂着。
阿柔怔了怔，才缓缓地走到马车旁边。
昏暗的后院，诡异的马车，但她却一点儿不害怕似地，小心地掀开车帘。
而后在一片寂静中嚎啕大哭起来。
·+·+·
阿柔姑娘的哥哥活着的时候，倒也是一个清秀的青年。
当然，现在也没死。
他眉毛修长，气质平和，狸先生总觉得叶景栖看到，多半会感兴趣。
但叶景栖见了宋越只是感叹他命大，毕竟被打得只剩一口气，还是救活过来了。
昨夜阿柔姑娘第一眼看到马车里的情形，还以为他死了，哭得痛彻心扉。是叶景栖过来，命人去寻大夫来诊，才得知只是昏死过去。
又养了半天，如今人也醒来了
“您怎么不早早去救他？”
听说是一回事，眼看着血肉模糊连手掌心的皮肉都被划烂的大活人，是另一回事。狸先生心说就算自己是个和这宋家哥哥有仇的，都会觉得可怜。若是侯爷能早早去……
“没找到被藏在哪里，有了动作才发现的。你这么着急，下次这种事你去？”叶景栖道：“就该让你去救人，让你知道这有多困难。哪怕只是掩护他逃出来。”
“我哪里会这个？”狸先生心虚。
“那你就该闭上嘴，多夸夸我。”
“可是……”他小声凑过去，“可是他若真的丢了性命怎么办？”
“命只有一条。”叶景栖回答，“但是每个人都有一条。他不在，我们只能救其他人了。”
狸先生听完这轻飘飘的解释，翻了个白眼：“可算不是您的哥哥了。”
“确实不是我哥哥。”叶景栖笑道：“我哥哥早就死了。”
说话时，那青年纱布从脑后包到鼻梁上，正被搀扶着来到门外，想朝叶景栖道谢。
掩着的门都开了，正听到两人拌嘴的话。
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往里进。
还是叶景栖先投去目光：“怎么了？”
青年顿住，连忙挣脱妹妹的搀扶拜下身去：“恩人大恩大德，宋越没齿难忘。”
这样一副好场景，狸先生当然看戏似的看着叶景栖的回应，叶景栖却转头来望过来，催促狸先生。
“愣着干什么，扶起来啊。”
狸先生匆匆上前，却没能将宋越扶起，宋越的胳膊变得很沉重，他提了半天才发觉是对方拒绝了搀扶。
宋越一脸诚心：“我想要留下来为您效犬马之力。”
“你要留下来？”叶景栖重复了这个问题。
狸先生心说好啊，侯爷最喜欢旁人留下来了，不然侯府也不至留下自己。
叶景栖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宋越被大夫包得结结实实，却因为下拜的动作，红色从关节处的纱布渗出来。
“你得回去。”叶景栖道：“你现在是军户，怎么能逃跑呢？”
宋越脸色灰败地点点头，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留在叶景栖这里，对他是天大的好处。总不该恩人救了他，还给他送一两金。
“真的没办法吗？”狸先生常待在叶景栖身边，一个往日野鹤似的人，竟也变得爱热闹起来。
“有办法啊。”叶景栖道：“我有办法把你也变成军户，要不要？”
狸先生闭了嘴。
“皇上的安排里，我们来只是清丈土地的，他还没有说要裁撤卫所，军户暂时仍是军户。”叶景栖解释，这是他安排不了的。
“还是裁了比较好吧。”狸先生道，空有头衔安抚着卫指挥使，于上于下却没什么大用了。
叶景栖瞥他一眼：“你这是要登基？”
狸先生连声道不敢，他简直被叶景栖的口无遮拦吓个半死，又去看窗外，怕这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了去。
“可是，那他怎么办啊？他回去了也是送死。”
“我不怕，我不会有事的。”宋越意外地接话道。
狸先生瞪着叶景栖，好像他见死不救。
宋越却心知留下是没有希望的，只能回去了，伤好就要离开，或许不应该在这里打扰太久。
“回去有什么我能帮您做的吗？”他不忘如此问叶景栖。
“那可太多了。”叶景栖当即回答。
宋越没有养好伤就走了，狸先生怕他再被温指挥使抓住打死，宋越倒不以为意。安慰他，温指挥使其实是个很小心的人，立刻就来抓他，那所有人都知道指挥使有问题了。
可是以后呢？狸先生想了想还是问出来，“他不会放过你的……”
“以后，他如果一直活着，也没人有好日子过。我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
狸先生没听得太懂，宋越就离开了。
“您瞧瞧您做的好事！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去把给温参通风报信的人找出来。”叶景栖像没这回事一般，忽然提起这事。
狸先生一想，这确实才是真真正正的要事，若非他们之中有人通风报信，说不定就抓住温指挥使的把柄了。侯爷还是在做事的，他连忙为自己一天的坏脸色找补，重新奉承起叶景栖。
“那侯爷，我今天不如就在信里写：侯爷救了一个和崔大人您长得很像的军户？”
这很完美，又显得叶景栖人好，又显得他关爱崔大人。
叶景栖不赞同地皱起眉头，“这是什么话？”
“那我要怎么写？”他这已经是把叶景栖包装得很好了。
叶景栖修改道：“你就说……我今天救了一条和我无关的人的性命，崔大人，夸夸我吧。”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