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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心灵破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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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入普通病房的第三天,纪祈之开始发烧。
"术后感染,不算太意外。"医生调整着输液速度,"但需要密切观察。"
江玉清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纪祈之潮红的面颊和紧锁的眉头。高烧让他陷入不安的昏睡,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呓语。
"父亲...不要...母亲..."
断断续续的词句像刀子一样刺进江玉清心里。他拧了条冷毛巾,轻轻擦拭纪祈之滚烫的额头和脖颈。
"没事的,都过去了。"他低声安慰,虽然知道对方可能听不见。
纪祈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别跳...水太冷了..."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妈妈...抓住我的手..."
江玉清僵住了。这是纪祈之第一次提起父母死亡的具体细节。原来他们是落水而死?四月冰冷的海水...
"我抓住你了。"江玉清回握住纪祈之的手,另一只手继续用冷毛巾降温,"你很安全。"
纪祈之渐渐平静下来,但高烧持续不退。医生增加了抗生素剂量,嘱咐江玉清每半小时记录一次体温。
夜深了,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运转的轻微声响。江玉清困得眼皮打架,却不敢睡。他翻开床头柜想找支笔记录体温,却意外发现抽屉深处有一个皮质小相册。
犹豫了一下,他取出相册轻轻翻开。第一页是一张全家福——年轻的纪父纪母中间站着约莫七八岁的纪祈之,小男孩严肃的表情已经能看出日后冷峻的轮廓,但眼睛里的光彩是现在的纪祈之再也没有的。
相册后面是纪祈之学生时代的照片,越来越孤独,越来越阴沉。最后几页几乎是空的,只有一张剪报——纪父纪母的讣告,和一张烧焦边缘的女人手帕。
江玉清轻轻抚摸那条手帕,突然注意到角落绣着 initials "L.Q."——纪母的名字?他将手帕放回原处,胸口堵得难受。那个不可一世的纪总,深夜独自翻看这本相册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冷..."纪祈之的呻吟拉回他的注意力。
江玉清赶紧放下相册,探手试了试纪祈之前额的体温,依然烫得吓人。他换了一条更冷的毛巾,同时按下呼叫铃。
护士来检查后,决定采用物理降温。江玉清帮忙解开纪祈之的病号服,用酒精棉擦拭他的颈部、腋窝和腹股沟。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纪祈之的身体——结实的肌肉上布满新旧伤痕,最新的手术刀口狰狞地横在右腹。
"这些旧伤..."江玉清忍不住问。
"车祸留下的。"护士熟练地操作着,"十年前那场著名的事故,他父母双亡,他自己重伤住院三个月。"
江玉清的手微微发抖。他忽然理解了纪祈之的失眠、他的控制欲、他对人不信任的根源。十岁的孩子,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去,自己重伤幸存...这种创伤足以摧毁任何人。
后半夜,纪祈之的烧终于开始退了。江玉清累得趴在床边睡着了,手还握着纪祈之的。
朦胧中,他感觉有人在轻抚他的头发。睁开眼,发现纪祈之已经醒了,虽然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清明了许多。他的手指正缠绕着江玉清的一缕黑发,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
"早。"江玉清直起身,声音因睡意而沙哑,"感觉怎么样?"
纪祈之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凝视着他,目光中有种江玉清从未见过的柔软。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为他苍白的脸庞镀上一层金色光晕。
"你守了多久?"最终他开口,声音虚弱但清晰。
"三天?四天?"江玉清揉了揉酸痛的后颈,"记不清了。"
纪祈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的伤..."
"早好了。"江玉清下意识摸了摸额角的纱布,"比你强多了。"
一阵沉默。纪祈之的目光扫过床头柜,注意到微微打开的抽屉和露出一角的相册。他的表情变得复杂。
"你看了。"
这不是问句。江玉清诚实地点头:"对不起,我不该..."
"没关系。"纪祈之打断他,声音出奇地平静,"反正你早就知道我最不堪的一面。"
江玉清心头一紧:"什么叫'不堪'?失去家人不是你的错!"
纪祈之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没能抓住他们的手...海水太冷了..."
江玉清不假思索地俯身,将纪祈之的头轻轻搂入怀中。他能感觉到对方瞬间的僵硬,但没有推开。"不是你的错。"他重复道,手指插入纪祈之微湿的发间,"你那时只是个孩子。"
纪祈之的脸埋在江玉清肩窝,呼吸灼热而颤抖。许久,江玉清感觉到肩膀处传来细微的湿意。
他们没有再说话。阳光渐渐充满房间,将相拥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在这一刻,所有的伪装、防备都消融了,只剩下最原始的温度与心跳。